天已经黑了,不过好在梁有今在洞内发现了几块遗留的火/石,用粗木点了火后,他不敢耽搁,立马出了洞口。
小时候的梁有今极为顽皮,梁成勋担心他一个人跑到林子里迷路受伤,经常会教他一些躲避猛兽的方法,以及受伤时要采的草药的模样和气味。
于是梁有今便循着记忆,在一处略微平坦的草丛里摸索着。
好在一番努力过后还是找到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附近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声。
有两只野狗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正四处寻找着气息的来源,它们长得极为凶恶,牙齿尖利,嘴边流着诞不停滑下滴落。
持着火把的梁有今立马就被发现了,两只野狗饥肠辘辘地朝他一步步靠近,目光里垂着贪婪的光,口里的哈喇子流得更多,几乎要涌出来。
梁有今一动不动,紧绷着身体慢慢放轻呼吸,野狗并未直接扑上来撕咬,而是在附近踱着步,似乎在观察确认有没有威胁。
它们的速度极快,常人仅靠双腿根本跑不过,且山洞那边也极有可能召来,最坏的情况,李以南会成为野狗口下啮食。
梁有今眼里闪过一丝冷芒,握着火把的手缓缓收紧,在野狗弓起脊背打算发力跳起时,他先一步动作了。
火对于生物是极具威胁的存在,当皮肉触碰到火焰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响,扑过来的一只雄狗被火烧得痛苦地嚎叫着,梁有今毫不手软地用火把烧了雄狗的双目,手下大力扼住了狗的下颌。
另一只是雌狗,它看到梁有今手里的火原本略微退缩了一步,但见到雄狗被烧伤后立马被刺激了,以极快的速度从梁有今背后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野狗的獠牙尖利,狠狠地刺入皮肉里传来剧烈的疼痛,鲜血在瞬间崩溅出来,梁有今眼前黑了黑,脚下有些不稳,他强撑着疼痛一把将雄狗甩到一边,伸手想挣开后面的雌狗,獠牙刺入太深,使了狠劲就像要将肩膀上的一块肉生生撕扯下来。
“啊——”他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
一股一股的鲜血不断从伤口处冒出,失血过多让梁有今脚下一崴跪在了地上,他在挣扎中逐渐失了力气,但雌狗却不依不饶地紧咬獠牙,像是誓要将他肩上的肉吞进肚子里。
梁有今头晕目眩,眼球充血,他嘶哑地喘出一口气,可慢慢放手的时候,脑海里又划过李以南缩在山洞里颤抖的画面。
于是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从腰间摸了把小刀,一下一下拼了力气地刺戳着雌狗的腹部。
雌狗感受到了致命的疼痛,立刻嚎叫一声松开了梁有今,但它的腹部已经被刺了几个大洞,鲜血伴随着内脏掉落出来,它没走几步便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即便是肩上撕裂的疼痛感阵阵要将梁有今压垮,但他仍旧撑着口气爬了起来,担心血腥味引来更多的猛兽,他带着草药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片草地。
肩上的血伴随着他的动作一直在往外涌出,在隐隐看到山洞的轮廓的那一刻,梁有今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间似乎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但听不大清,脑子因为失血过多晕得很,最后的触感便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肩膀被布料捆住减少的血液流失。
沉拢在某种熟悉的淡香中,梁有今做了一个不真实到略显荒唐的梦。
梁成勋与刘姨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他就坐在院子里逗他玩,这并不荒唐,荒唐的是接着姜越明出现了,他先是轻轻勾住了梁有今的小指,然后俯下身动作自然地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梦里的梁有今丝毫没觉得不对,还热情地回应了姜越明,胖乎乎的一岁小儿对二人毫无兴趣,自顾自地对着手里的玩具流口水,两人耳鬓厮磨了一阵,姜越明就埋头蹭在梁有今的颈脖里,蹭蹭蹭使劲蹭,梁有今好笑地推着他的脑袋,“痒死了。”
姜越明委屈地叹了一声,“我这么想你,你都不主动来看我。”
梦里的姜越明还颠来倒去亲昵地喊他仲乐或是乐乐,这个直至很久以后梁有今清醒时想起,都觉得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致。
简直荒唐至极。
等到清晰的疼痛一点点蔓延上来,梁有今才被从梦境中扯出来。
他感到自己置身于一层厚厚的被褥中,周身温暖,肩膀上的伤口也被处理过了,咬着牙刚撑起身子,就听到了熟悉的嗓音,“醒了?”
这道声音与梦里缱绻的声音完美结合,令梁有今手臂一个不稳差点没撑住,姜越明伸手扶了一把,蹙眉道:“你伤势不轻,别乱动。”
“……你怎么在这儿?”梁有今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干哑无比,但他顾不得这么多,因为两人正处于一辆马车中,缓缓向一个方向行驶。
姜越明冷着嗓音,“我在半山上,把被野狗咬得半死不活的你给捞了起来,若是再晚一刻,恐怕你已经成了一堆碎骨头渣子。”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梁有今,瞳孔的颜色比以往要更加深沉,像凝着一团阴云。
梁有今沉默了下,问:“李以南在哪儿?”
“后头的马车,在疗伤。”
梁有今看了看他,转头忍着疼痛掀开车帘,发现这是上山的路,而不是回皇宫的路。
他紧绷的清醒微微放松下来,“多谢,没想到最后还是你救了我。”
但姜越明眉眼间却压着不好的情绪,他看着梁有今,声音比以往要更冷些,“你太莽撞了。”
“若是当时我再晚来一步,你就死在那林子里了!梁大人难道没教过你,救人之前要先掂量清自己的能力吗?”
梁有今被他训得无言以对,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争论的了,为了转移话题,他故意嘶了一声,身子慢慢向下转移重新躺回被褥里,“好疼,疼死了。”
姜越明为他倒了杯水,喂他慢慢喝下去,梁有今关心地问,“你这么做,皇上会不会降罪于你?”
“不会,”姜越明伸手为梁有今拉了拉被角,眉目平静道:“来寻你之前,我已给皇上传了急讯,皇上知晓你上山的事情,就传命撤去了搜寻的士兵。”
这件事还要归咎于他是梁有今,若他不姓梁,皇帝才不会理会一名自寻死路的人的死活。
“皇宫那边怎么样了?”
姜越明:“钱庄被一把火烧了干净,不仅皇室,老百姓的损失也巨大,李诩不死,难平众怒,皇上为了给百姓一个说法,布告天下择日便会给李诩行斩刑。”
“李诩的死,是自己要求的。”姜越明不温不淡地叙述着,“一开始就是太后与二殿下的失德,但皇室丑闻,一经传出必然动摇民心,皇上心知肚明,最后择中,仅对李诩处以死刑,不诛其九族。”
梁有今沉默了一下撇开头。
“将李家小女送到庵里,安置好她,此一事也算是翻篇了,你留在家中好好养伤,莫要再折腾了。”
梁有今笑了下,“翻篇?”
他扭头与姜越明的眼睛对视上,眼中带着一点锐利的光,声音轻轻,“怎么算得上翻篇,不是还有一个该死的人……没死么?”
李诩并非皇室中人,即便财势如虹,但在滔天仇怨里选择了最笨的办法,赔了整个钱庄还搭上了性命,最后换得也只有太后一人之死。
可稚子何其无辜,却遭人残害至此,既然李诩这个仇没报全,他应该也不介意别人帮帮他。
“……”
涚平山顶的尼姑庵往来常拒接外客,她们喜静谧,不愿沾了俗世热闹的人气,因此常年门闩紧闭苦读经文,庵里的庵主是一名身形高大的女子,她一身洗的发白的整洁袈裟,手持长长的佛珠,正在庵门口静静地等待着来人。
男子是不得跨入尼姑庵的,将人送到后,姜越明本不欲多逗留,可没想到梁有今的伤口突然开始发炎,整个人开始昏沉地发起热来,这个状态并不适合继续赶路,于是马车停在庵门口附近,庵主为他们提供了伤药和针灸,以及一些补血的药品。
重新包扎伤口后马车里都到处都是血迹,赶马的小厮殷勤地跑过来要清理马车,姜越明就将梁有今扶起,把他的一只胳膊搭住自己的一侧肩膀,一手扶着他的腰,抄起他的腿弯动作放轻地将他抱出了马车。
梁有今中途醒了一次,感到微微的凉风拂过面颊,睁开眼时他的脑袋正搭在姜越明的肩窝处,嗅到了一点他衣襟上淡淡的皂角香。
“去哪……?”
姜越明抱着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的步子慢,减缓了走路时带着的颠簸,言辞简略道:“散步。”
再一阵风拂过时,梁有今好似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他靠着姜越明的肩头有气无力地瞥去一眼,发现这是附近的一条溪流,中间铺了一小段石子路,周围种满了鲜花。
姜越明在溪边停了下来,目光盯着沉在溪水里被水流映出变形的石块和偶尔甩着尾巴划过的小鱼苗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梁有今敏锐地觉察到他有话问自己但实话说他现在难以直面姜越明的脸,因为听到他的声音,总会令梁有今想起他做的那个梦。
梦境分明依据现实而生,可姜越明从未用那种语气同他说过话,更没有那样亲昵地唤过他的名字,所以每当一想起,就分不清别扭还是羞赧。
“你为何要拼命救一个与你不相关的人?”姜越明问。
梁有今轻呼出一口气,“算不得拼命。”
“钱庄走水时我是想从密道离开,不巧就撞见了李诩委派的两名杀手与一批禁卫军同戮而尽,当时没想太多,见人活着背起就走了,也没料到后来上山的这一遭事,我不是圣人,早先知道自己可能会死的话,也许当时就犹豫了。”
姜越明道:“她是不想活了,后来见着你的模样,主动接受了治疗。”
“是吗,”梁有今笑了笑,面色因失血而苍白,“那看来我肩膀上这一口,没白挨啊。”他说完就眯了眯眼,似乎有些困倦,姜越明感受到他轻轻弱弱的呼吸打在颈脖上,无声地叹了口气,抱着他往回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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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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