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教授好,我是京熙。”段京熙走到跟前,清风霁月的样子似是给这书房里刮起了一阵清风。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羊绒大衣,配上他身高,从进门到人前,走的那两步,让云裳觉得,先前同柏然去某个秀场的看的那些名模走的也不过如此。
气质这种东西,天生的总归是要更引人些。
“你也好,前几日在柏家见过你那副《松鹤延年》也是画得极好。”
云女士倒是少见的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想来那天那幅画,不仅画进了她的眼里,还画进了她的心里。
“您过奖了。还是小时候跟着程老学画时,底子打得好。”
“也是你天赋极佳。我还要在锦城待上些日子,空了可来西岭园坐坐。”
“一定会的。”段京熙恭敬的应着。
云静婷记起他小的时候刚出生那会儿,众人去段家送礼,见过他的人都称赞他生得好。后来越长越大,容貌也愈发的精致,十几岁的年纪,便已是眉如墨画,眼似星辰。再加之,他超乎同龄人的沉稳,说起话来的样子,倒是和段家老爷子年轻时没差分毫。
想来,这段家的下任话事人,应当是他了。到这儿,云女士又多瞧了一眼他。这一眼,一时间,倒是让段京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裳裳,这是我孙子,段京熙。比你大上两岁,得是哥哥了。”金教授拍了拍自家孙子的肩,介绍道。
“我们见过。”段京熙回这句的话的时候,是看着她的。他的语气里带着某种笃定,事后回想,云裳总觉着他话里有话。
“在柏爷爷的寿宴上见过,京熙哥哥好。”迫于长辈跟前,云裳不得不硬着头皮叫他一声“哥哥”。
这一声哥哥,是令他没有想到的。也是好多年了,没再听人这样叫过他了。他先是一愣,震惊之余才又欣然的点了点头。
段京熙是前两日来的闲云居,嘴上说是来陪金教授几日,而实际上是来躲个清静。段家一到年底,里里外外的应酬便是不曾断过,自他成年后,每年都是他应了绝大一部分的局。而今年,他想躲个清闲,便早早的就来了这闲云居。
昨晚临睡前,金教授特意同他打了招呼,今日有贵客临门,让他早些起来迎客。于是吃完早饭,便坐到琴房前,练着曲。直到完整的弹奏完三首曲子,他才看到那道从琴房门前走过的熟悉背影。
然后便有了刚才书房里的那一幕。
山间的气温,要比城里冷上几分,再加之落雪,更是冻人。在闲云居吃完午饭后,金教授便拉着云女士去了闲云居的观景台喝茶、说话。正好碰着段京熙要出门,金教授便让他带着云裳一起出门去逛逛。还不等云裳拒绝的话讲出来,段京熙一句:“好啊。”便应下了。
直到出门坐上段京熙的副驾,云裳都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答应。
闲云居距离普照寺,开车不过二十分钟路程。出门前,段京熙从司机手里拿过车钥匙说要自己开车去。司机还很疑惑的又跟他确认了一遍。他自十八岁在国内了拿了驾照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国外,回国时间少不说,也没见他怎么在国内开过车。
司机林叔的担忧都写在脸上,反观当事人倒是一脸的轻松,在一边打开车门之际还不忘出声安慰司机:“放心吧,林叔。我这车还是搁您跟前学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云裳坐在副驾驶早已系好了安全带,车开始平稳的行驶了起来。和不熟的人,近距离的身处独立的空间里,总是避免不了尴尬。云裳将视线转移到窗外,沿途的风景随着车辆行驶,开始后退,刚在站在路边的司机林叔,此时在后视镜里也逐渐的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就这么担心我的车技?”段京熙率先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如果我现在想下车的话,还来得及吗?”云裳顺着他的话,故意说。
“当然是来不及了,哪有上了贼船,还有下的道理。”
车里尴尬的气氛,随着两人这两句短暂的玩笑话,消散了不少。
早上来时,云裳在车上就听李叔说了今日是普照寺的庙会。说是每年都很热闹,一年到底,这天来这庙里还愿的香客不少。只是,令她没想到的,能这么多。
段京熙将车停在山门前的停车场,只是这天是真的冷,刚下车,一阵雪风袭来,吹得只穿了件大衣的她,不自觉的哆嗦了下。
“冷吗?”同样穿了一件大衣的段京熙像个无事人似的,寒风中,仪态依旧。
“挺冷的,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看天气预报了。”她如实回。
“捏着这个,应该会好点儿。”他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了一个暖宝宝,摊开手掌,递到了她面前。
暖宝宝被折叠成了一个暖手宝的样子,刚好能被她捏在手里,是挺暖和的,有一种从掌心蔓延至心脏的炽热。
而后的路程里,他全程都是走在她的左手边,以他出众的身高,和挺拔的身姿,挡住了半数的风。
真是个好人啊,云裳在心里默默的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停车场距离寺庙山门前,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不赶时间的两人,不快不慢的走着。临近山门,有许多小摊子摆着各种各样的香和蜡烛。同样的,也挤满了人。
这会儿,雪落得比刚才出门时,大了不少。
佛曰:“心若无尘,落雪听蝉。”
这座重建于清代的古刹,在这漫天纷飞的大雪里,更显庄严与宁静。雪落焚香,随着钟声阵阵,一首无声的诗,写就于这山林间。
踩着青石板上了几步阶梯,就是寺庙大门,红墙绿瓦,工艺繁复的雕花牌坊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普照寺”。进入庙内,还得走上一段稍长一点的阶梯,才能抵达打大殿前的香炉处。
陆陆续续的往上走的人不少,有年轻的男女,有年迈的老人,有蹦蹦跳跳的小孩儿,他和段京熙穿行在其中,因为他过于惹眼的外貌,招致来了不少的目光。
不一会儿就到了香炉所在的院内。院内,青烟缭绕、红烛佛光,两香炉、两烛台以对称的形式伫立在两边。上香的香客秩序井然,燃灯敬拜。
云裳去了请香处,拿回了六支香,分给了段京熙三支。他有些意外的接过,听她说。
“来都来了,你也拜拜吧。”
虽说他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此刻,他看着她递过来的那三支香,愣了片刻,分神间,他只知好意不可辜负。
他学着她的样子,轻闭双眼,双手秉着三柱清香,四方三拜后,将香插入香炉内。
一切结束后,段京熙不禁在心里自嘲起来。每年的大年初一,他都会跟随家里人来这庙里上香,自记事起到现如今,已有十余年之久,竟都不及此刻半分的认真。
举香行拜前,他心间清明,无所求。低头三拜后,他记起一人。
一方净土,三柱清香,愿心之所愿皆如愿。
绕开人群,他们从一旁回廊往后面的大雄宝殿走去。此刻大雄宝殿前早已排起了长队,队伍一直延伸到阶梯之下,还有不断加入队伍的人。
段京熙瞧出了她也想去拜拜的心思的,只是不明白她在犹豫什么?不待她回神,就拉起了她的手腕,站到了长长的队伍中。
漫天飞雪里,他盯着她的眼睛,学着她的口气说了和她同样的话。
“来都来了,去拜拜吧。”
大雪仍旧在下,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轮到他们时,段京熙示意她去,他在殿外等她。他见她跪在佛前蒲团上,双手合十,抬眸望向佛像,不知在想些什么,紧皱的眉头比先前写字时更深,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何种参天的苦难,总爱皱眉。
他无奈摇了摇头,将视线移开了。
云裳拜佛也求佛,更知因果循环,皆有定数。
但一想到她那命盘天定的好友温砚,她也只能无力的在心底偷偷的说上一句:“我又来替你拜拜了。”
起身,回头,她撞进那一汪温柔似水的眼眸里,他避开人群,站在回廊尽头,隔着殿前未燃尽的香火云烟,与她对望。刚才心里突生的那阵虚妄和空落,在对望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了落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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