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车箱外,属于夏天的深绿色逐渐浓郁。
坐在对面的是一位身着藏青色和服的老者,手捧一本看上去用了很久的素描本,握着木炭铅笔窸窸窣窣地描绘着什么,全然不顾蒸汽式列车行驶时带来的强烈震动。
说不定是一位很有名的画家吧,三太心想。如果自己是个美术生就好了。
新人作家的瓶颈期,远比三太想象的难熬。他甚至去找了一份西餐馆侍应生的工作,穿着黑白相间的马甲,打听有钱客人们的八卦,堆笑着帮打扮时髦的阔太太们点餐,然后在收拾桌子的时候把压在餐盘底下的小费塞进裤兜里。
然而一旦从忙碌中抽身,他又会想起四帖半榻榻米房间里堆成小山一样的废稿,那是他耗费几百个小时生产出来的垃圾。连晚上做梦都是在稿纸山上背着钢笔攀爬,梦醒前最后的场景总是没站稳,黑色的墨水溅洒一地,千万张稿纸如山崩一般压倒在他身上,沉重得让人窒息。
脑子里塞满了东西,却又好像空空如也。
暑假来临前,上原给他介绍了一份杂志社的实习工作。上原问遍了社团上上下下的前辈后辈们,也没找到愿意接手的人。
“你听说过这位老师吗?”
他从单肩包里掏出一本新潮社上个月发行的《文艺世界》,翻开第一页是一位笔名叫作“理树丸”老师的作品。
三太曾拜读过他的小说。在现实主义风行的年代,理树丸老师构建的世界一反主流,扭曲、残忍、荒诞,在痛苦的夹缝中寻找真善美。虽然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却难以阅读下去。
“我们杂志社也和老师约了稿,老师回信说,如果没有人帮忙整理和修改的话,恐怕很难在夏天结束之前完成。但是老师的住址实在太偏远了,没有人愿意去。”
于是在海风还稍显冷涩的最后一天,三太下定决心似的跳上了去往兵库县的火车。
三太把这段旅程当作一场修行,他不期望有什么彗星砸向地球般的冲击,哪怕是些许微风在潭水上留下几道波痕,也算是灵感之神给他最优厚的眷顾。
老者撕下素描本的一页,笑咪咪地递过来。
“给!年轻人总皱着眉头的话,会长皱纹哦。”
画中的青年定定地托着下巴望向窗外,脸上显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愁思。
不知道理树丸老师会不会像这位画家一样温柔,至少希望脾气不要太过古怪。
三太心里突然冒出一丝兴奋,可一想到下了火车还要坐很久的人力车,这股热情又莫名其妙地被浇灭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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