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贺鲤如约而至。
周斯羽忙了一整天，几乎没顾得上吃饭，腰酸背痛不说，还饥肠辘辘。
刚到的外卖香气四溢，贺鲤即使是吃饱了肚子来的，仍旧被这味道馋得直分泌唾液。
“一起吃点？”
有客人在他也不见外，坐在小圆桌旁，将餐盒全都打开，见她坐立难安，热情邀请她，丝毫不把她当外人似的。
“不用了，你吃吧。”
这种话一般都是客气，她要是真坐下吃算怎么回事。
他们俩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吧。
“不用离我这么远吧？过来坐会儿。”
周斯羽既然喊她，她也不好推辞，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拆开手边多出来的另一双一次性筷子，轻轻掰开，搓去上面的木屑，调转个方向，递给她。
知道她会想法设法拒绝，他难得义正言辞，“点多了，别浪费。”
这么一来，贺鲤全然无法婉拒，乖巧地双手接过筷子。
等她动了第一筷子，他才开始吃。
周斯羽的口味和她相仿，满桌都是她爱吃的菜。只是碍于晚饭实在吃得太饱，每道菜都浅尝了几口之后，她就将筷子放下了。
他咽下口中的那小口饭，看向她，“多吃点。”
“我吃过晚饭了。”
“你太瘦了。”纹身的时候抓着她的胳膊都觉得被她的骨头硌得疼。
“我没减肥。”贺鲤看着他扒拉饭的样子，胃口是挺好的，怎么也不见长肉，“你别光顾着说我，你看起来也很瘦啊。”
“锻炼出来的，跟你能一样吗？”
“也是。”
上回是打篮球，上上上回是骑行，他涉猎的运动类型貌似还不少，不知道还会些什么其他的。
趁着他吃饭的功夫，贺鲤用目光来回扫荡了几圈店面，都没见其他人的身影，望向周斯羽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张嘴问。
“跟我还客气？”他察觉出她的纠结。
“上回那个小哥，今天不在啊？”
“你说叶宁？晚上没他的客人，下班了。”
“那你是特意留下来等我的？”
“不然呢？”
“哦。”盯着他，她忽然有些负罪感。
“逗你的。这个点本来就是营业时间，他临时有事才先走的。”
周斯羽扔下筷子，从两人中间的餐巾纸盒里抽了张纸擦嘴，擦完后揉成团，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他……有女朋友吗？”
“这么关心他的感情生活？”
她分明是想借这个机会替叶琇莹打探情况，在他嘴里话又变了味，听起来像是她暗恋叶宁。
“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知道说不过他，还是想辩解几句。
“那你怎么不想了解一下我的感情生活？”
“上次聚餐的时候已经了解过了。”
“记得还挺清楚。”
“就是昨天的事，我还不至于忘得这么快吧。”
“哦。”他独自做出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看来我在你眼里，魅力还没叶宁大。”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还是比较喜欢我？”
“呃……”只要顺着他的话说，迟早都得被他绕进去，贺鲤索性开门见山，“你记不记得上回在1991，我朋友和叶宁一起玩来着……”
“原来是帮别人打听的。”
“嗯。”
“那你呢？”
“我？”
“你有男朋友吗？”
周斯羽用亮闪闪的眼睛直勾勾望向她，两只眼睛里都写满了真诚，和他那直接到惊人的话截然不同。
贺鲤愣住了。
没等到她回答，他隔着桌子往前凑了半分，拿手撑着下巴，愈发近距离地仔细观察着她表情的变化，他的笑意盈满了眼角眉梢。
他老是喜欢用那种温暖又真诚的笑引诱她，贺鲤想，所以她在他面前总是不由自主地说出心里话。
“没有。”
周斯羽点点头，像是很满意她的回答，“那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翕，慵懒的模样中透露出一丝性感，与他清澈的嗓音形成鲜明的反差。
“叶宁他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
“那他为什么拒绝我朋友？”
“他小子还做过这种事呢？”
周斯羽仔细回想着那天的场景，但那晚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集中在贺鲤身上，无暇顾及在座的其他人。唯一记得的就是贺鲤被她的朋友匆忙拉着离开了，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他没跟你提过吗？”
“他跟我说，不怕我嘲笑他？”
“那真的很奇怪。”
“为什么这么说？”
“我朋友长得明明那么漂亮，性格还那么大方爽快……你觉得她漂亮吗？”
“没仔细看。”
“……”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他又没谈过恋爱。”
“啊？”贺鲤的音量明显比前面说话时高上许多。
“这么惊讶？”
“看起来还真不像。”
“那我看起来像？”
“你看起来挺像纯情男大学生的。”这真是她发自肺腑对他的第一印象。
“那你喜欢他那样的还是我这样的？”
她和叶宁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
或者说，她和周斯羽什么时候扯上这层关系了？
明明聚餐的时候，他说有很多女朋友，她喜欢哪种类型或者有没有男朋友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问问你女朋友喜欢哪种？”想起这回事，她及时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那我问问。”他爽快地答应了。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窗口，编辑信息，最后发送。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像是排练好了似的。
贺鲤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若有所思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提示她有新消息。划开屏幕点进聊天窗口，跳在最顶上的是这一分钟刚发来的消息，消息的源头正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位仁兄。
【有人托我问你，喜欢哪种类型？】
贺鲤猛地抬起头，对面人的脸上早已布满诡计得逞的笑容。
她蹙眉，心里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最后只吐槽了一句，“你真无聊。”
“无聊嘛，所以才得找点有趣的事做。”
她想来想去，还是想征得同意，“你介不介意我把叶宁的事告诉我朋友？”
“我当然不介意，不过，他们大概率不会有什么结果。”
“为什么？”
“你朋友只想玩玩。”
“那你呢？”
周斯羽歪头笑，没想到倒打一耙的本事她学得这么快。
“我？”他走到贺鲤面前，托起她的一只胳膊示意她站起身来，她被他带着，两人眉眼间的距离立即拉近了，“对你，肯定不能是玩玩。”
周斯羽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被困在椅子和他之间，贺鲤动弹不得。
他的左手绕过她裸露在外细长的脖子，配合着右手略微扒开她左肩头的领口。纹身的位置靠后，他自然而然地再向前小半步，和她贴得愈发紧，几乎快要严丝合缝。脸颊凑到她的颈侧，毛茸茸的头发扎在她的脸颊，惹得她浑身痒痒的。
周斯羽的左手指尖轻轻点上她后肩的皮肤，顺着企鹅的线条慢慢勾勒出纹身的轮廓，像是在进行某种虔诚无比的仪式。
贺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他是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的人。
她感受到胸口的心脏怦怦乱跳，几乎快要跳出胸膛，面前、怀里都只剩下周斯羽的味道和气息。
她快忘了怎样呼吸，眼神慌乱无措，抬起右手轻轻推了他的胳膊一下，“周斯羽。”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喊自己的名字，拉长的尾音流露出千回百转的情绪。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尽是他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终于舍得放开她，替她拉起衣服，整理好仪容，她这才能大口呼吸新鲜空气，重新感受活着的感觉。
“纹身恢复得不错，没什么大问题，后面就不用再忌口了。不过，酒还是少喝为妙。”
周斯羽说罢拍拍她的肩头，“帮我看会儿店，我去洗把澡。”
还没等贺鲤反应过来，他已经迈着大步进了休息室，留下她独自一人。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不用看都能想象到现在她的脸有多红。
她喝着水，盯着紧闭的房门发呆。这儿的隔音效果似乎不错，连一丝流水的声音都听不见。
正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时，自动大门得到感应忽然打开，从门外进来了一位年轻男子，想要纹身。
这下可算难住了贺鲤，她都没想到晚上还会有客人慕名而来，只能倒上水让人稍坐片刻，祈祷着周斯羽早点出来。
还没等她坐下，大门又开了，而这回和她对上眼的却是一位熟人。
尹子芹走了进来，边放下手中的包边问道：“周斯羽人呢？”
贺鲤压低了声音，“他去洗澡了，让我帮他看会儿店。”
尹子芹一副懂了什么的样子，“行，那这个客人交给我吧，辛苦你了。”
贺鲤想解释又觉得过于苍白，看着店铺有人接手，她还是选择趁机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那你先忙，我先走了。”
“你不等周斯羽？”
“我是来检查纹身的，看完了就没别的事了。”
“行。”她忙着招呼客人，也抽不出功夫挽留或是多聊几句，就由着她离开了。
等周斯羽洗完澡出来时，贺鲤早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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