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夜色中飘来一句似怨似叹的声音,没有前因,没有预兆,那便是来者不善。
孟椿护着阿兰退回屋内,脚猛地踩在带有暖意的地毯上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冷的不成样子。
屋外尚不知是什么妖魔鬼怪,自己将才醒来连自己境况也不知,这一点茫然瞬间在孟椿心里演化成杀意。
将将起的微风现已越吹越大,穿堂而进便是如刀剜的利痛。
阿兰从孟椿身后挣脱出来,侧挡住寒风,哆嗦道:
“姑、姑娘。”
孟椿扫了一眼面前人血色尽失的脸,刚要开口,屋外却猛地刮来一阵风,枝桠乱晃,转眼一道暗红的影子便要朝着阿兰颈后飞来!
孟椿来不及多想,电石火光间一把推开阿兰,自己也朝着一旁避开,却被半道中多出来的一道猛力控住,竟反转身朝着影子扑去。
力量的悬殊之大让孟椿根本无法反抗,既然无法躲避,那便拼死一搏。
孟椿控住身体将将停住不再往前倾倒,可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对方一个抬手,瞬间便打落她的发簪,白玉滑落,触地即碎。
这下,孟椿身上便真的再无任何利器了。
而此时她背对贼人,双手也被钳住,脖子上搁着一把匕首,一旁的阿兰不知何时早已晕了过去。
孟椿看着对方暗红的衣角,一时沉默。绑着护腕的衣袖上有北蒂莲的暗纹,这是西北边陲特有的致幻名药,她去漓阳时见过,那这个人的身份就值得深思了。
她不认识这个人,可他没急着杀她,那一定有求于她,所以她并不急着开口。
敌对相逢,以不动待杀之。
这是擅棋者之道,而孟椿,早已烂熟于心。
男人一时竟也没开口,两人之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而后脖子上突然压紧的匕首打破了沉默。
“我问你答。”竟是一道极年轻的声音。
“凭何?”孟椿冷笑。
似乎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少年愣怔了一瞬后也冷笑出声。
“我可以一刀宰了你。”
“恐怕你不敢。”
匕首架在脖子上这么久,连一丝血丝也不见。
没等身后人再开口,孟椿追道:
“既然你不杀我,我们不如坐下谈。”
两刻后,脖子上的匕首挪开,可眼前也被迅速罩上黑布。
黑布厚实,根本窥不见任何一物,倒也免去日后麻烦。
孟椿揉着发麻的手腕,摸索着坐到桌边,略偏了头道:
“劳驾关个门。”
语气虽然客气,但太过自然,一时竟让洛执怀疑谁是被劫持的那个。
洛执挑了挑眉,一挥掌“嘭”地关上了门,随即大步跨坐到孟椿身旁。
“醒来的感觉如何?”
孟椿皱眉,一手虚握在鼻前轻咳两声后方道:
“我似乎不认得……你。”
这人绝不会是闲情逸致来关心她,更没必要在这冷嘲热讽,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对他而言确实很重要。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废话。”男子冰冷的声音响起。
孟椿点头,拢住手中热茶道:
“略觉头晕,其他无碍。”
“是吗?”
不及防备,少年一下用力扼住孟椿手腕,往下就是一折,这力度用的巧妙,可以使人完全暴露骨力,但又不至于让人昏过去。孟椿手中的热茶一下没拿稳,便歪倒在桌上,热水一下子打湿衣袖,但寒气一贯,便又成彻骨的冰寒。
“这不还有乏若无骨吗。”男子讥讽道。
孟椿顺着少年的力道倾在一边,乌发覆在颊边,她略侧头道:
“你似乎比我更清楚我的身体。”
“……”
“毒是你的。”
少年握住孟椿手腕的手很短暂地僵了一瞬。
还有什么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中毒后的身体状况如此之熟悉?除了他识得此毒,再无其他可能。
对中毒者穷追不舍,不是斩草除根,那便是要追本溯源。
孟椿挣脱开束缚,拧了拧滴水的衣袖,朝着火炉靠拢了些。
她没有再说话。
有些事情要等聪明人自己悟。
没让孟椿等多久,聪明人开了口:
“是,毒是我的。你只用告诉我你的毒当年是何人所下。”
“嗯。”孟椿点点头,仍将衣袖撑在火炉上烤,在对方发作之前开了口:“你在乐寒庄多久了?”
“比你迟三个月。”
“既然你如此急迫,为何不直接救醒我?”孟椿将衣袖翻了个面。
少年闻此却沉默了,良久才语气冰冷道:“我没有解药。”
原来是个只管毒不管救的。孟椿了然。
“因为这毒是个败品。”
孟椿摆弄衣袖的手顿了一下。
说起此,对方语气满是不屑。
“我只做杀人的毒,凡不取人性命之毒都是下品。他们偷我的毒,却偷了一个败品,真是蠢货。”
“所以,你告诉我那天发生的事,我就离开。”
孟椿放下烘干的衣袖,捏了捏指骨笑道:
“我不是蠢货。”
“我告诉你,你会杀了我。”
她很平静地戳穿了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杀意。
果不其然,下一瞬男子就扼住了孟椿的脖子,而这一次,是真的用了力气。
孟椿为了呼吸不得不朝后仰起,可除了缺氧的紫红,脸上竟找不出一丝破绽,甚至反倒像在等待着什么。
刚念及此,屋外就传来细微的动静,洛执一听,便知道是有人来了,而且人数不少。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自己是被骗了,心里一团火起立刻就想将此女子毙于掌下,而孟椿竟似有所感应道:
“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你倒是算最仁慈的那个。”
屋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似乎已经朝着这个屋子靠近,不消片刻,便会破门而入。
洛执面色不虞地扫了一眼孟椿,听着越靠越近的脚步声,阴冷笑道:
“不愧是齐梁棋才,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话音未落,就有数道箭矢从外破空而来,也就在这一瞬,洛执一脚踢翻桌案挡在身前,迅疾从箭矢之隙扭身翻出窗外。
脚未落地,又是一阵箭矢袭来,洛执带着孟椿左右闪挪,竟是半分都没沾上身,借着夜色快速破出重围。
孟椿仍蒙着眼睛,双手也被洛执控住,动弹不得,身上仍是那一身单薄的里衣,外面罩了件她趁空摸来的狐裘。
不能让这男子这么快逃走,他得吸引全部注意,她,和屋子里昏迷的阿兰才有可能得救。
孟椿没有犹豫,立即朝着男子的两腿间就是一脚。
洛执虽留意着孟椿,但大部精力全部用来应付箭矢,没提防孟椿的这一脚,顿时躲避的身形停滞了一瞬,一支羽箭就扎进了他的右膀。
孟椿听声辩位,抢在男子反应过来之前,挣脱开双手,抓着羽箭往外全力一拔,箭尾上的倒刺立刻疼得洛执冷抽一口气。
坏了!
没让洛执失望,有领头的大喊一声:
“他们在这!”
没给洛执挪身的机会,一个冷烟就被投了过来。
“啪!”
齐梁的冷烟虽不及北荣厉害,可看清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那一瞬间,洛执以极快的速度扫视到了对方有近十人,虽然对方武力在他之下,可这些人处理起来绝对不简单。
下身的痛感还未完全退去,洛执只想一把折断孟椿的脖子。
仍握着箭尾的孟椿感受到冷烟的光,立即扭转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这样面容就完全暴露在冷光之下了。
虽然脸上蒙着黑布,可刺客还是一眼认出孟椿。
“孟泊留的女儿在这!”
“就地斩杀!”
又一波箭矢袭来。
洛执何曾被人这般牵制过?心里只觉一股无名邪火腾地升起,杀不了孟椿,这些杂碎总可以杀了吧?
不再像之前闪挪,洛执果断抽出绑在腰间的“纸伞”往四周一转。
不知何物附于伞上,此物通体血红,箭矢射其上竟不得而过,只留清脆的冰瓷声,竹敲青瓷,不过如此。
一听清脆的击瓷声,孟椿就知道这些刺客拖不了多久。此人善毒,只要刺客箭矢用尽,开始近身搏击,那便全无机会了。
没有停留,孟椿快速伸手取下眉下黑布,比起追杀,她更害怕当下毙命。
长久不能视物让她有那么一瞬眼前一片漆黑,等她能看清周围时,却发现少年正死死地盯着她看。
那不是中原人的长相,五官虽然柔顺平和,可眼眸却带着极浅的蓝,一头黑发用红黑编绳高绑着,分明是异域人才有的。
是乌月族人!
就孟椿所知,齐梁之地只有乌月族人瞳孔是浅蓝色。
洛执眼中浮现讥嘲,一把将孟椿扯过去,五指再次扼住她的脖子。
孟椿扫了一眼被箭矢刺伤的地方,洛执见到,只觉可笑:
“你不会以为这点伤就能让我怎么样吧?垂死挣扎。”
女子没有回答。
洛执不由打量孟椿,她总让人觉得陷入险境的不是她,难道高门贵女都是这般?不过,待他解决掉眼前,拷问出当年事情,她也就可以死了。
试药人只能由毒师亲手解决。这是毒道的规矩,以防秘毒流外。
到了此时,刺客的箭矢也已耗尽。洛执见状,带着孟椿借力往上一跃,同时按下伞柄上机关,数道毒针便从伞骨中飞了出去,精准地刺入每人脖颈处,不过两三波,刺客便倒了大半。
孟椿看着倒伏在地的刺客,侧目看向男子,而此时洛执浅蓝的眸中只有冰冷的杀意。从毒针入体到毒发之间几乎是瞬间的,也不知是何种剧毒。
孟椿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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