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开幕式的时候会有以班级为单位的方阵。
班级里那群人打算国庆的时候每天上午九点到学校里集合训练一上午的方阵,班主任把方阵训练交给了林溪。
林溪则趁着国庆放假前一天的午休,统计参加方阵的人。
几乎全班女生的名字都在那张纸上了,林溪把她们计划讨论完的集合时间之后又对着周摇也重复了一遍。
林溪把登记满参加方阵的女生名字的纸放在了周摇也面前挡住了她正在写的那张考卷。
她回了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后,抬手将那张纸挪在桌子的边缘:“不参加。”
下午的班会课班主任简单地交代了两句之后,提前让大家去操场训练一下方阵,一瞬间四周桌椅声和讲话声大了起来,周摇也坐在自己位置上没动,她将整个国庆的作业检查了一遍,然后无视四周嘈杂的声音,专心开始做假期作业。
她听见路过自己走出教室的人嘀咕了两句,说来说去无非是讲她没有班级荣誉感。
她充耳不闻。
笔尖在纸章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手里按压式的水笔墨水已经见底了,她在草稿纸上演算到一半,字迹已经断断续续了,甩了甩手腕,她手伸进课桌兜里找新的水笔。
和其他笔袋里全是花里胡哨,款式各异,简直就是小型文具店的人不一样,周摇也的水笔都是一个样子的,简约到不行,而且一买就是一整盒。
她按着按压头,将笔尖上的红色封口取掉。
准备提笔再继续的时候,她看见了草稿本上的影子。
偏头朝着旁边望去,陈嘉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走廊上,胳膊搭在窗台上, 看见周摇也发现了他之后,他倒是一点都没有偷看被发现的羞耻:“国庆什么时候去游泳?”
周摇也决定和陈嘉措合作。
他教自己游泳,自己辅导他英语。
周摇也没有计划好,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刚刚写到一半的题目上,头顶的电风扇将考卷吹翻页了,她用胳膊压着一角,重新在草稿纸上把之前墨水不足的那几个字描了一遍:“没想好。”
陈嘉措瞄了眼四周,确定走廊上没有其他人之后,把手机拿出来:“那你给我一下你的电话号码,等你想好了给我发个信息。”
周摇也没动,手里的笔没停。
她喜欢做一件事就全身心投入,直到把这件事做完,尤其是还需要计算和细心的数学题。
她改口:“那就九点。”
陈嘉措还是从外面把手机递过去给她:“那行,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反正横竖陈嘉措都是想要周摇也的电话号码的,他也要到了。
接过周摇也输入完号码的手机,他改了个备注之后,立马给她回拨了一个电话。
等他心满意足地走了之后,周摇也继续埋头做作业,她基础打得好,以前上过心算相关和奥数的辅导班,做起选择题和填空题的速度很快正确率也高。
等放学打铃的时候,她已经在做后面的大题了。题目写了一半,她头一次没有一打铃就放学。
去操场打着训练旗号玩了大半节课的人挂着满脸的汗,一进教室就看见在奋笔疾书的周摇也,有人用湿巾擦着汗,凑过去过看了眼周摇也的考卷,看见字迹整齐的试卷,不敢置信:“你不会在这里做了一节课的作业吧?”
周摇也本来就沉默寡言,又正巧在做大题,没开口回答。
她都树立了快一个月的爱怼人又爱答不理的形象好像被她们忘记了。隔了一条过道的同学没有得到周摇也的回答,扁了扁嘴:“切,只知道埋头念书。”
话音刚落,周摇也在草稿本上算出了最后的答案,缓缓抬眸:“你也可以埋头念书。”
“要是都像你这样,我们班级运动会的时候还能有学生方阵吗?”那人身披着以自抬起‘团结凝聚’身价的披风,持正义。
周摇也看她像个跳梁小丑:“这个学校的一本率是多少?我记得很低吧,低成这样还办运动会,校长心也是挺大的,我觉得有必要和校长提一提,讨论一下怎么加强学习氛围。”
她讲话一针见血,而且还精准地在当代摸鱼娱乐者的雷区上蹦跶。
“喜欢学习你就自己学习,我们成绩差,但我们就爱参加运动会和你有什么关系?”那人不如周摇也淡定,一巴掌拍在她的桌上,原本两个人看似闲谈并没有引来班级里多少人的注意,这一巴掌下去,四周在整理书包讨论国庆要不要出来逛街的人纷纷侧目。
“是和我没关系,我爱学习所以我不是在这里好好做题吗?是你先来对指手画脚。”周摇也反将一军。
周摇也觉得自己已经很有礼貌地将‘狗吠’换成了指手画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作为当事人的另一方仅仅因为没有说赢她就开始哭。
周摇也没有共情的能力,她不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不了台会窘迫会尴尬和羞赧,她绝大数情况下总能赢。
看着轻易就掉下来的那几滴眼泪,和因为这几滴眼泪就争取来的同情让周摇也觉得荒谬,不想多言,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草稿本上的演算写到考卷上,然后回家。
别人看她也是荒谬,为什么弄哭了一个人还能泰然自若地开始写作业。
“一个真正优秀的人需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你就是再好好学习也只是一个成绩好的人,而不是一个优秀的人。”
一道语气听上去坚定不移的女声从周摇也身后传来,周摇也闻声回头,看见了白色短袖校服胸口位置绣着的学号和姓名。
林溪路过她,走到了被她气哭的女生旁边,一副普度众生的救世主形象。
这话在一群和林溪从小受到一样教育的人中立马得到了共鸣,林溪站在前桌旁边,安慰着她。
周摇也听到那话,看着上赶着‘送人头’的林溪,头一回笑得那么灿烂,那盛大的灿烂之下是同样肉眼可见的嘲讽。
周摇也停笔,将作业和考卷还有教材放进书包里,最后拉上书包的拉链。起身的动作让椅子脚在地上摩擦发出不小的声音,她将被书包肩带压到的马尾末端抽了出来。
椅子翻到桌面上,望着面前正在安慰人的林溪,那跟传教士传道授业似的模样,她扬了扬唇角:“德智体美劳,体啊。你是在说霍金不是一个优秀的人吗?你是在剥夺身体残疾的人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的权利吗?你说我最多是个成绩好的人,那至少我还是个人。首先你们最好从人开始做起,不去管别人,不对别人选择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是你们需要挑战的第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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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摇也是那种不睡懒觉的小孩。以前全是辅导班和兴趣班,也没有时间给她睡懒觉。在滨城没有这些东西了,一下子空出的多余时间她并没有除了读书看书以外的事情来消磨掉。
裴絮原本想让她不要一天到晚呆在家里,结果第一天就看见周摇也起了一个大早,遛完狗之后,拎着一个袋子出门了。裴絮问她去哪里她也没有说。
游泳馆的人不多,周摇也比和陈嘉措约定好的时间还早来。她是想来先熟悉熟悉,场外的救生员似乎也是头一次看见这么不会游泳的人。
他笑:“不是我们本地人吧。”
周摇也没理他,心里嘀咕,她也不想做这里的本地人,一个滨城人,没什么好自豪的。
自教自学了半个多小时,她甚至搜索着理论,但付诸在游泳实践里很难。
她鲜少被一样东西打击成这样。
陈嘉措到的时候她坐在岸边,不能算是垂头丧气,可那表情有些滑稽,死死地盯着水面,嘴巴微微撅着,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生气表情。
对着游泳池生气,大约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游泳之后是这个样子,他这种夏天冲浪甚至下海游泳的人,想不明白周摇也是怎么被一米五深的游泳池折磨成这样的。
那小表情多了就鲜活起来,这才像个十七八岁的女生,平时都太老成了。
周摇也察觉到了旁边站了个人,她两条腿泡在游泳池水里,抬头顺着鞋子往上看的时候,他问她是不是在泡脚。
他今天穿的和上次周摇也在海边沙滩上遇见他打沙排时穿得差不多,短袖配了及膝的短裤,一双经典款式的帆布鞋。
打趣的话听着一点都不好笑,周摇也没理他。
陈嘉措和她打了招呼之后,先去了趟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泳镜,周摇也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一脚踩空般笔直地下了水,得心应手的从容。
浮出水面也看上去像是有人在水下托举着他一样,他将泳镜打湿,又拿到嘴边对着镜面哈了哈气。头发和身上在入水的瞬间就打湿了,他用手指将头发往后梳。
那时候湿发造型并没有在网上流行起来,他将额前的头发弄到后面,整个脸部重点就转移到了他的眼睛上。
很亮的一双眼睛。
这方海和这方天空养出来的明亮。
周摇也算是在双语环境里长大的,以前上学的时候首府举办了世界赛,她因为中文英文都可以无障碍与人沟通所以报名去当了志愿者,当然不是对游泳感兴趣,只是为了学习简历加分。有一次她躲在场外看比赛,是场仰泳比赛,陈嘉措的入水姿势像是那群仰泳运动员。
陈嘉措戴上泳镜,朝岸上的周摇也伸手:“水是很神奇的存在,你越是反抗,你就越是没办法浮在水面上。”
他的手很干净,指甲也修剪的很整齐。
她伸手,触及了他的手掌,他顺势握住,说:“下来。”
滨城游泳馆的泳池都很深,周摇也一入水就伸手想去够漂浮板,但被他拉住了,他让她别怕。
别怕,他又说:“有我在呢。”
啵啵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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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八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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