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醉月楼下男客杯觥交错,鼓乐齐鸣。杯酒言欢间,渐闻一男子大放厥词,酒酣耳热后直言京中官场之风气。

“摄政王一意把持朝纲,更有外戚干政,离间陛下与忠贤,如今朝中何日清明?”

这男子应是哪位官员,言语间怆然涕下,愤懑不平。其声铿锵有力,作陪的宾客见他口无遮拦,忙拦着他。一时间整间酒楼交头接耳谈起这人所说的话,寻常百姓定是不敢这般口出狂言,但已有世家子弟认出此人是御史中丞。

楼上雅间。

“四姑娘,咱们回府的时辰快到了。”

素晴在雅阁外候了一个时辰,此刻已日渐黄昏,故敲了几声门,提醒姑娘莫逗留太久。

雅阁内坐着一女子明眸似水,气韵不凡,若是对视上便不自觉地觉着心软。那女子听罢掀起眼皮瞧了眼下边,眸子澄澈干净。男宾乱作一团,三三两两拉着那抨击摄政王之人。

这女子手里的玉琅珠串碰得响声清脆,可见主人兴致之好。宁锦仪手里的团扇轻轻摇着,原是打算来这取东西,听几首曲儿。一时间这底下纷纷扰扰得倒让久未出阁的四姑娘觉着新鲜。

不过瞧了几许,也能看出个不对劲来。若是寻常,旁人可不敢置喙摄政王几句。官员们私底下说说便罢了,摆到明面上的倒只这大人一人。今日底下附和这官员的不少,说的桩桩件件倒一下让摄政王党派的人落了下乘。

宁锦仪看了半晌,心道皆是道貌岸然之人,若是真忠义之士,何须畏惧摄政王权威,真出了事儿恨不得片叶不沾身。

拉着那位大人的哪个不是怕受牵连,怕被摄政王抓去问罪。可怜这大人胡子花白快要致仕的年纪了,今日之后又不知是什么光景。

宁锦仪在楼上目睹完了这一出,酒楼乱作一团,只怕不一会官府的人听着风声便要来了。

管事候在帘幕后,躬身问道:“姑娘可要续上弦乐?”

雅阁内摆着四方梨花木桌几,多宝阁上搁着的是沥江釉彩浮雕瓷瓶。这位姑娘年芳十六的年纪,却出手阔绰,丢了个钱袋子包下这雅阁。

上茶的管事猜着应是富户的千金,亦或是高门显贵的嫡女,好生气派。隔着帷帽倒是不敢多瞧一眼,怕冒犯了贵客。

宁锦仪不答,反而问道:“男宾那似是闹起来了,管事不去瞧瞧?”

管事一听,唤了一长丁去知会人。

宁锦仪只一心瞧着帘窗外闹哄哄的一群人。看样子,那位大人慷慨激昂的言论引起了更多摄政王党派不满,这酒楼里可真是藏龙卧虎。

宁锦仪提着倚罗裙靠得近些,杏仁明眼止不住的笑意,只觉着除了宁府之外的地方都好玩。朝堂上你争我吵可不就似底下一群人般。

隔壁雅间似是传来交谈声,看样子众人皆被底下这出吸引了过去。看好戏不能多瞧,免得玩火上身,回头摄政王要彻查此事,酒楼里的人都得惹身腥。街上已不似方才那般拥挤,宁锦仪估摸着时辰该打道回府。

故扬声道:“素晴,你去掌柜那取样东西,去了便知。”素晴在雅间外一直候着,听见姑娘传唤便打算去芊状阁掌柜那去取东西。

可姑娘身边不能离了人,素晴顿时有些踌躇,放心不下留姑娘一人在这,况且底下声音一声接一声,倒似是闹翻了天,姑娘一人留在这怕是不妥。

素晴站在帘幕外,只模糊瞧见姑娘的背影道:“姑娘,天色实在是有些晚了,再过会儿,四夫人怕是该责备您了。”

这酒楼里瞧热闹的可不止一人,宁锦仪听素晴回话,垂眸抬眼间与楼阁另一边的一人对上视线,那人隔着两道帘子瞧得不甚真切,眼神却熟悉得仿佛洞察人心。

那男子的目光不避躲,察觉出宁锦仪的视线后冷眼望向这边。远远看上去倒察觉出他的脸色淡漠,端坐在高几茶台旁,屋内站着几位黑色玄衣的男子,约莫是随从,估摸着绝非凉善之辈。

宁锦仪有些慌张,低眸忙挪开视线,分明从未见过此人,怎好像对视的一瞬觉着有些心悸。

奇怪……只是出门交付个东西,同人对望了几眼倒觉得亏心起来。宁锦仪手里捏着天丝锦帛帕子,手心里微微冒着汗。手里碧青的珠串也不玩了,有些虚软地侧身掩到窗后边。

宁锦仪攥着嫣红帕子捂着胸口,平复着几许心跳。内心暗自疑惑,她与那人素不相识,为何心却好似出卖了自己,平日里四平八稳的四姑娘今日却乱了心跳。

踱步远离了那帘窗,宁锦仪方才好些。那玉琅珠串倒掉在了那帘窗后边,细碎的日光照在碧洗的珠串上煞是好看。

宁锦仪原是想将那珠串拾回,不料楼下砰的一声似是摔了瓷瓶酒杯物甚,倒将四姑娘惊了一刹,抬手不甚将高几上摆着的青瓦玉件碰掉了。

素晴问了半晌也没听见姑娘答复,复又听见屋内碎了东西的声音,一时着急进了雅阁内,将跌在毯子上的姑娘扶起来。

宁锦仪起身时抽神望了眼方才那男子所在的位置,却不见一人,心里不禁有些失神。素晴见姑娘雪玉的脸上一晃神的样子,以为伤着哪了,急切问道::“姑娘可是被碎瓷伤着了?”

宁锦仪摇头不语,管事闻声而来,见碎了一玉件,也只问道是否伤着人了,素晴说道:“我家姑娘要走了,底下闹着,还请管事带路。”

管事出去找长丁吩咐下去。

宁锦仪让素晴跟着去,“不必担心,你去取了东西,我便回马车。”话毕,素晴跟着长丁回芊妆阁。

行至雅间拐角处,宁锦仪迎面碰上一男子。

周身下属围着他,约莫是提着一长丁审问,清一色的玄衣劲装,刀尖抵在脖子上咫尺取人性命。那男子穿着是雪青云纹的长袍,背手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男宾。

看样子似是个清冷疏贵的世家公子,侧着脸便瞧得出不是好招惹的角色。

他手下那人刀尖功夫了得,刃上不动分毫却能顷刻取人性命。被抓住审问的那长丁面色苍白,若是细看,额头上的冷汗还淅沥地流着。

看来是碰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公子,这人可要解决了?”话毕,刀尖抵入血肉,血色漫出。看样子是咬紧了嘴巴,问不出有用的东西来。看样子,只要那青衣男子发话,一条人命便消失在这世上。一旁玄衣男子随时听候发令,手上动作利落干净。

宁锦仪觉察出不妙,杀人放火的勾当说得轻飘飘,若是被得知撞破了他们的勾当,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是个问题。

窗栏后,宁锦仪屏住呼吸,生怕被那行人发现。锦仪恍惚片刻即打算绕行,可一路上心晃的厉害,总觉着那负手而立的人有些面熟。只怕是自己多想,人生往前数十几年也没碰上这等厉茬。

四姑娘想躲个干净,绝不惹是生非。殊不知,这行人却是奔着戴着她来的。

宁锦仪方一转身,转瞬间,他派人出手拦住锦仪,出手迅捷,不费力便将人抵在了墙上。陆淮提剑架在锦仪颈部,他垂眸看这女子,似是方才底下吵闹时全身而退的人。

御史中丞为官已久乃三朝元老,名声清廉正直,无视权贵利益,秉承谏言的官职一心为陛下。这身着牡丹红的女姬趁着众人杯酒言欢时,在方才那位廉大人身旁挑拨几句,成了今日这闹剧的导火索。

这女子三言两语挑唆了朝廷官员,事后追查起来定是落不了什么好下场,摄政王的人若是捉拿了她,免不了一顿刑讯逼供。若是个嘴不严的,牵扯出背后之人,闹到最后陛下这边的人反而哑巴吃黄连。

他眯着眼,手上暗中些劲,淡声道:“你教唆了底下那位,闹出这动静官府的人要来了,莫非以为天衣无缝,想全身而退?”

宁锦仪只觉得肩膀上的痛意仿佛从骨头缝里钻出般,这男子说一不二便将自己捉拿在这。

说着的似乎关于底下闹出的事,这回真是瞧热闹惹祸上身了。听这话自己反倒被误认成罪魁祸首了,这罪名宁锦仪可不担着。

她使了巧劲想推开这剑,脖子上被剑鞘压出一道红痕,玉颈纤细脆弱,被这一折腾,明日只怕青痕不消。反抗了几下,对方却纹丝不动,看着身形清俊却是习武之人,臂膀坚实有力。

此处没见到什么人经过,一时间刚刚走动的人都往楼下涌去,呆在雅间内的人都在屋子里瞧热闹。况且方才应是被清了场,这片地方四处均有人把守,戒备森严。

一时半会也没宾客注意到这边僵持的两人,宁锦仪戴着帷帽看不清此人容貌,看着轮廓是个俊冷的公子,印象里自己没接触过这号人物。

闺阁中的女子与外男没什么接触,况且她刚入京,应是与京城中的人没什么交集的,这不虞之隙竟是有些无厘头。

话毕,陆淮景想掀开帏帽揭开行刺的女子的帏帽。

“你认错人了!我与你素不相识!”宁锦仪见他伸手欲揭开这帏帽,暗道不妙,急忙开口。

声音不似是方才行刺的女子,这女子与方才身手敏捷的女刺客不同。不过那女姬乃练家子,悄无声息掉包了几人的酒,早有预谋。

陆淮并未放开她,无声观察着此人的手心的痕迹,不似习武之人手上的茧子。

宁锦仪见这人一意揭开自己的帏帽,不得已伸手去抵挡,怎料被此人单手挟制住了双腕。剑拔弩张的气势倒因着极近的距离显得缓下来。

若是今日走不掉,被府里头查出来,一项“私通外男”的罪名便能压死她。四夫人那边要揪着不放,老太太那更是不会容忍。一时之间,宁锦仪头疼起怎么躲过这男人的动作。

下一瞬,陆淮手腕传来一阵痛意,宁锦仪手镯的暗器射出一根银针扎进了小臂,片刻整只手臂发麻。

陆淮漆黑的眸子一片冰寒,甩袖挡下这女子接下来的几根银针。

陆淮抽剑出鞘,剑势如虹。

……

莫楠回到雅间,只见公子面色不虞坐在雅间里,手指轻捏着一枚朱红耳珰,气氛有些沉寂。

见了这女子的物甚出现在公子身上,莫楠眼皮忽地一跳。公子身边不缺红粉佳人凑上来,可从未见过公子青睐哪位姑娘,像这般女子之物更是见所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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