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日头早就高高挂起。牛车一路颠簸着，远远地就看见前方翻腾热气的乡路。
赵画船半睡半醒地被晃荡着脑袋，人困牛乏，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赶着把水牛送回给赵大娘家，别耽误了他家的农事。只是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熟人，是村子里的赵老三。
“诶诶，那个赵画船载我一程，载我一程！”
脚步邋遢的赵老三慢腾腾地走在路上，看见了赶着牛车的赵画船，浑浊散乱的眼珠一下子精亮起来。不由分说地拦在路中央，又厚着脸皮扒上了牛车。
赵画船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只是嫌弃地离赵老三远些地，满身的酒醉气熏得很。
“还好遇见了你，搭个顺风车。”
赵老三一张嘴，满口黄牙就凑到赵画船面前，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香粉气，吓了赵画船一跳。
“靠那么近干什么！去去去！你给我坐远点！”
赵画船冷声呵斥，手里的鞭子就要抽上赵老三那张猥琐蜡黄的脸。
“别别别！我这就坐远些。”
赵老三挪了屁股，满脸笑嘻嘻的，也不知打哪里高兴来。
车程暑气重，赵画船一声不吭地赶着牛车，偏被这个癞皮的懒汉赖上，着实气压有些低。
“你怎么不说话呢？咱，咱们聊聊天，呃~如何呀！”
赵老三满脸醉气，两颊的酒晕还未散去，人也是迷迷荡荡的，嘴边挂着一丝美笑。打了个酒饱嗝，又加深了赵画船的嫌弃。
“你这是在哪偷酒来，怕是被人家发现，连夜跑回来了吧！”
瞧着赵老三这副懒散醉熏的模样，赵画船料定他不是干什么正经事去了，冷眼嘲讽。
毕竟他有先例，偷摸滚打，赊账不付酒钱的事多了去。被人告了官，在牢里呆了好些日子才被里正保举放出来。这才有了收敛，快三十的人了，整日里游手好闲，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无赖混账。
“我早不干那些事了，别瞧不起我！告诉你老子昨天去了个好地方，那里美呀！呵呵呵呵~呃~”
“老子用自己的钱，自己的钱~”
赵老三也不知哪里来了自尊气，笑眯眯的眼又大胆地凑回来，脸上满是陶醉沉迷，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你哪来的钱？看你说的好地方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又偷鸡摸狗去赌场耍钱啦！”
“哼！这次是我卖羊得来的钱，好大一只山珍羊！”
赵老三得意洋洋地比了两根手指。
“二十两！发了一笔大财，去春风楼好好地潇洒了一回！”
赵老三语气中满满地都是回味着昨晚姑娘们的娇媚花颜，热情奉承，还是有钱好呀！
听到卖羊一词，赵画船眼皮一挑，转头看向还沉浸在娇妻美梦的赵老三。
“羊？哪里来的？”
“别以为只有你会打猎，我赵老三一样也行。这上一次山可比的一年苦哈哈地种地要来的强。以后呀我就去山上常逛逛，没准能见到便宜。”
“小子我看你这个猎户也攒了不少钱吧，怎么也不娶个婆娘？不会也常去春风楼里做客吧！把钱都花销在哪里了吧！”
“对！一定是这样。那里就是个销金窟，再多的钱也能海量地花光。那里的姑娘可是漂亮，白花花的大腿哟，甜甜的那个嘴哟，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赵老三嘴角的□□就没停下来过，瞧着虚浮的气色，可眼底的青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那个春风楼可不就是春风一度的勾栏青楼嘛！
赵画船头冒黑气，指节咯吱作响，心里有种冲动的怀疑。
“不说话是不是被我猜中心思了，没事！赶明儿我们一起去，哥哥陪你做东！”
挤眉弄眼地的赵老三似乎还想拾掇着赵画船一起去，心里暗自得意，没想到赵画船这个老实人也不老实，以后可有机会宰一宰。
“你的那个羊是偷来的吧！”
淡淡的语气却透露不容质疑的冷漠，赵画船冷眼扫视自鸣得意的身边人，赵老三嘴边的笑意戛然而止。
“胡……胡说！那我就是猎来的！”
只是颤颤的身子和抖索的话音显示他并不那么自信。
“就凭你？山珍羊是不是你从我的陷阱里偷出来的！”
赵画船斜眼冷哼，自己可不相信向来欺软怕硬的赵老三能去后山，怕是把羊背回来都要费上一番功夫吧。
“你就是嫉妒我运气吧，一只山珍羊可抵寻常四五只野羊的价钱呢！”
赵老三先是眼睛一缩，脸色突变，但很快稳定心神，神情在在好似那真羊是自己猎来的，反正除了自己也无人知晓，厚脸皮的事没少做过。
听了这话，赵画船额间青筋暴起，心中无名之火窜起。好个偷羊贼，竟然无耻到这份上，二十两银子呢！搁谁也要气的吐血。
“那你就给我滚下去！”
赵画船不由分说的一脚把赵老三从牛车上踹下去，一个咕咚滚到了路边。
“你想干什么！”
赵老三趴在地上，酒气的脸色瞬间清醒了不少，大声喊道。
赵画船没有答话，也跳下了牛车，手里抓着鞭子，一步步逼近赵老三。神情不再是寻常的沉默老实，而是冷峻凌厉。
“哎呦诶！好疼呀！你小子子发什么疯！”
啪啦一声，鞭子狠狠地抽在赵老三的屁股上，疼的他只喊娘。
赵画船嘴角冷笑，还是没回答，手里的鞭子接二连三地抽在赵老三的身上，皮开肉绽的在地上打滚。
“老子要告官，说你，说你蓄意伤人！”
赵老三躺在地上一边和屁股捂着腰身，一边破口大骂，鼻涕和眼泪沾着灰土十分狼狈不堪。
“是你把我的山珍羊给偷了在先，二十两银子呢！把你卖了也还不起！”
说着一鞭子又下去了，赵画船根本没有没看他的惨样，只觉得越打越气，连着以前的旧账一起算了。
“你血口喷人，羊是我猎到的！”
惨兮兮的赵老三还是没松口，死鸭子嘴硬。
“让你嘴硬，让你没脸皮！”
鞭子打的不解气，赵画船亲自上手，一拳怼倒了快要爬起来的赵老三。一个踉跄又栽倒在地，眼眶顿时肿了，鼻血横流。
“偷没偷！”
“没偷！”
好，那就再来一脚，看样子新买的衣服上多了几个脚印。
“偷没偷！”
“是我的！”
还挺硬气的，只不过本就猥琐的脸上又多了几个巴掌印子。
“偷没偷！”
……
“啊~赵大爷你别打了！羊是我从陷阱里捡到的，不知道是你的，原谅我吧！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啊哟疼死我了~”
赵老三蜷缩在路边草丛里，身上灰尘滚滚，一张猪头脸估计他娘来了也不认识，抱着脑袋痛哭流涕。
“终于承认羊是你偷了！”
赵画船握着酸了的右手，眼里的凶狠被赵老三一览无余，惊的哆嗦着脑袋，深怕这个狠人再给自己来一拳。
“是我不长眼，不知道是你的羊，下次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赵老三很没骨气地跪在地上，一张风尘的脸匍匐流泪，鼻青脸肿的说话也不利索的。
“那把剩下的银子还给我！”
教训够了，赵画船准备把钱要回来，现在自己正缺银子使呢！
“没……没钱了。”
赵老三讪讪老脸一红，自己在春风楼潇洒了一夜花光了二十两。这不一大早上就被老鸨扫地出门了。
果然都是一些见钱眼开的婊子，等爷哪天有钱了，保准用钱砸开她们的双腿，亲自上阵收拾地服服帖帖的。
赵画船瞧着赵老三不知道又在臆想着不堪入目的东西，十分碍眼。
“一文都没剩！”
不相信这个无赖的鬼话，自己只手提起赵老三的后颈，抖了抖，什么都没有掉下来。
“快放我下来！”
赵老三惊恐地看着赵画船把自己提到半空中，还不能反抗，胆战心惊。
扑通一声，赵老三又重重地掉回地上，拍起一阵土尘。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你要是敢告官，我就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见他榨不出银子了，鞭子啪啦一声狠狠地抽在空气溅起一声爆响。赵画船晦气的脸色又加重几分，索性一脚踢走赵老三，他直接滚落在路边的水田里，一身泥泞。
随后自己扬起鞭子驾着牛车一溜烟的走了，留下揍得不成人样的赵老三在水田边哭天喊地。
揍了一顿赵老三，心中的郁气也消了大半。不过自己下手也有分寸，赵老三看上去被打的挺惨的，也不过是些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不然弄出人命自己也会惹一身骚。
给他点教训，省的给自己添麻烦。瞧着他的作风偷猎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准还有别人村民也干过，所以赵画船没有声张此事。只是下定心思，以后要常去看陷阱，或者换地方，省得给别人家捡便宜。
到了清水村，赵画船先去赵大娘家把牛车还了，顺带给了两条鱼。一顿推脱解释后大娘才接下，又给了自己一把青菜和腌制的酸萝卜。
“竟然卖了那么多钱！”
宋听雨数了又数卖鱼的银子爱不释手，小眼睛发着光，嘴角喜滋滋。
“你好好收着，以后会有更多！哥哥说道做到！”
赵画船挺直胸板，语气满满地保证。
宋听雨小心收好了银子，小脸的开心还没消退。小眉毛一皱想起什么来，遂担心道：“哥哥打了赵老三一顿，会不会引起他的嫉恨，他这样的无赖指不定在村里编排你呢！”
“他敢！不过是该提防他，以后看见他就远远走开，我怕他找你报复。”
赵画船才想起自己现在还有妹妹，有些后悔自己莽撞了，早知道忍住应该晚上套他麻袋，揍他一顿。
“哥哥打了他定然近期不敢乱动了，我注意点就好了，哥哥不必自责。该出手时就出手，若是我在，都恨不得踢他两脚呢！”
宋听雨比划着小拳头，脸上泛起愠气，在为那花掉的二十两银子生气呢！
“妹妹还是做淑女好了，打架的事我来！”
赵画船笑着看着妹妹活泼认真的小模样。
“我能问哥哥一个问题吗？”
忽然宋听雨轻咬着下唇，抬头用清澈的眼神望着赵画船。
“哥哥真的去过那个春风楼吗？”
赵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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