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厅里,台上的主持人报完幕,春好跟着队形走到台上。
春好眼前一片空茫,看不清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和闪光灯。
如果说她从前要学会在黑暗里走山路,在她爸的厮打下活命;那来到这里,她就得学会隐藏情绪,何况还是合唱这样的大场面,她不能掉链子。
春好扬起嘴角,和大家一起,如往常排练那样微笑。
暖黄色的射灯落在她鼻尖。她开口唱第一句。
“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
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甜蜜的梦啊谁都不会错过,
终于迎来今天这欢聚时刻。”
秦在水没来。
他真的没来。
下雨天耽搁了?
春好为他寻找着理由。
其实不来也没关系,她不会怪他的。
但为什么,她还是这么难过呢。
歌声变成温柔的海浪,清澈的合唱声弥漫至音乐厅的每一个角落。
音乐老师听着,在满堂的鼓掌声里,给他们比了大拇指。
后面评委评分、获奖、拍照,春好都没有记忆了。
她仿佛和身边的人隔了层玻璃罩子,她只记得自己脸笑得僵硬又难看。
一直到晚上七点返回学校。
武汉的雨半分没减,雨幕滂沱,大巴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两边平原黑沉,钢筋水泥、明亮闪耀的城市被甩在身后。
同学们都累了,各自瘫在座位上睡觉。
只有春好睁着眼睛,她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一把擦掉了唇上的口红。
-
回到宜城,期末之后,又是暑假。
梅雨季过了,仲夏炎炎。其他同学穿梭在补习班、空调房里,春好则在批发市场打零工,偶尔去学校边的网吧一条街当网管蹭空调。
秋季开学,一转眼已经是初中最后一年。
之前在武汉比赛的录像被主办方刻成了光盘发给了大家,每个参赛的学生一人一份。
春好没有自己留着,她把光盘寄给了秦在水,还告诉他,自己现在数学能考到一百出头了,总分排进年级前十没问题。但依旧没有回音。
冬季寒假,学校通知初三年级的学生继续补课,奋战中考。
这日是补课的最后一天,下午四点就放学了。
天空阴白阴白的,春好记得好久都没有出教学楼的时候天还是亮的了。
初三压力大,黄诗吟拉着她和许驰一块儿去江边散散心。
学校紧挨着长江,几步路就上了江堤。
堤上没什么人,偶尔有车开过。江水低垂,缓缓东流。
冬风一吹,江浪短促地打上滩石,堤上的杂草枯树也跟着沙沙作响。
三人踏着灰白石阶,就这么一直下到青色江水边。
“江上的风真冷啊。”
许驰被风吹得鼻涕直流牙齿打颤。他不喜欢校服里套棉袄,会显得他跟海绵宝宝里的泡芙阿姨一样,太破坏形象,因而他里面就穿了一件毛衣。
春好踩上一块大石头,江风拂过她脸颊,很冰很凉。
不远处是秦在水带她去过的水上餐厅,廊桥还在,但现在已经上了锁。整个趸船空空荡荡地漂浮在水上。
春好看着那儿:“那家水上餐厅怎么关门了?”
许驰顺着看一眼,“哦”一声:“现在环境管得严了,这个水上餐厅排放污水,就关门了。”
春好点点头,她望着江水,有些失神。
许驰看她不说话,弯腰捡了块石头:“我们来打水漂吧?你会吗?我教你?”
春好摇摇头,兴致缺缺。
许驰把手里的石头扔进江里,扑通沉下去。他看一眼春好那头短发,故作随意地问:“你怎么这半年都闷闷的?”
他说,“学习压力大?你放心,你和诗吟成绩都好,肯定够考个好高中。”
黄诗吟把羽绒服的连衣帽戴起来,也跟着走下一级台阶,“再好也不够,”她叹气,“我妈硬要我考华师一的专县生,希望去武汉那边念高中。”
许驰听见华师一,挠挠脑袋:“巧诶,我好像也是。我妈说要给我转个武汉户籍,去华师一借读。”
黄诗吟眼睛微亮,“真的?”
“骗你做什么。”
黄诗吟看见他弯起的嘴角,心也默默翘起来。
她小声说:“那好呀。以后还有机会一起玩。”
许驰把手里的石头掷出去,回头一笑,笑容晃眼:“对。还能一起玩儿。”
黄诗吟激动:“嗯!”
他将手里第二块石头往江里掷去,这次连打几个水漂才沉下去。
春好却蹲下身,从石头缝里拔了根杂草,冬风吹拂她的短发,她问:“你们是都要去武汉那边读高中吗?”
安静半刻,空气不约而同沉默了下。
黄诗吟赶紧蹲去她旁边:“好好你呢?你高中去哪上,本地的夷陵中学吗?”她劝说,“你要不和我一起报华师一吧?”
春好下巴搁在膝盖上:“我不知道。”
她连她后面能不能继续读书都拿不准。毕竟高中已经不属于九年义务教育了。
“这个不是我能做主的,得看政府或者公益组织把我安排去哪儿。”她说,“当然,没有人安排的话,我也有可能不继续读书了。”
“不行啊。”黄诗吟说,“肯定要读!你成绩比我还好,什么东西你看两眼就能记住,那么好的记忆力,怎么能不读书?”
春好心脏一抽,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从合唱结束后,没有一件事是好的。她彻底失去了秦在水的消息,连同她自己也成了茫茫大海上失去信号的小船。她都不知道,没有了他,自己该怎么办。
黄诗吟当然知道她在想谁,她摸摸她背:“而且,好好,你不读书,以后又怎么去见他呢?”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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