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摘桃花
这厢，沈灵薇喊了谢璟一声后，众贵女见谢璟果真回应，而非传闻中对沈灵薇深恶痛绝的模样，当即对外面两人铺天盖地的传闻信了三分，不由起疑：难道两人私下真有私情？
思及此，再看乘船追上沈灵薇的三皇子司亦尘时，目光便有些微妙。
司亦尘见状额上青筋毕露，但他今日来找沈灵薇是来求合的，而非争吵。
因此今日他来燕王府时，特意换了沈灵薇以往最喜欢他穿的石青墨藤纹云锦圆领袍，头束白玉冠，打扮的清清爽爽，远远看去丰神俊逸，温润如旧。
可沈灵薇却一直和小船上的众贵女谈笑，压根没正眼看他一眼，甚至还和众贵女说，她给谢璟也发了请帖，邀人来府里参宴，方才更是当着他这个未婚夫的面，故意和谢璟打情骂俏，令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想到这，司亦尘垂于身侧的手捏紧，语气骤然沉厉：“你什么时候和谢璟走这么近的？”
沈灵薇拒婚不成，又气的大病一场，若非怕丢了燕王府的颜面，落人口实，她今日就是饿死病死也不会出来待客，被司亦尘“逮到”的。
闻言，沈灵薇撑着虚弱至极的身子，抬头看邻侧船上的司亦尘，脸上笑盈盈的，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挑唇讥讽道：“那你又是何时和殷文君走那么近的？”
在场的贵女们各个都是人精，见两人语气不友善，霎时停止了嬉笑声，惊疑不定的看向两人。
司亦尘到底是皇子要脸面，被当众质疑，心头暗恼，但面上却透出歉疚的神色，伏低做小的先无奈的喊沈灵薇一句“薇薇。”
随即叹口气，薄唇紧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她........”
司亦尘说到此处，眸底极快的闪过一丝痛楚，下意识咬紧后槽牙，须臾才继续面色如常道：“她去做了姑子，再也不会插足我们两人，你若愿意，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恩爱两不疑。”
说完，见沈灵薇脸上浮起冷笑，司亦尘郑重的抬起右手指天，语气沉沉道：“我发誓，殷文君的事只是个意外，若以后我再负你，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沈灵薇闻言却只觉心寒，他为了他的大业，甚至连自己心爱之人都可牺牲放弃，更哪堪她？
届时，恐怕等不到他们两人拜堂成亲之时，他便迫不及待对她下手了。
思及此，沈灵薇又恨又气自己无能，重生这么久竟还没找到绊倒他的机会，只恨不得他立马去死，一刹那，那股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又冲上了喉咙。
她忙握着船舷闭了下眼，强行逼自己镇定，翘起唇角，反唇相讥：“之前你求娶我之时，也是这么说的，但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如今你故技重施，让我如何信你？”
“那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沈灵薇气息不稳慌乱抬头巡视四周，看到湖对面的几株桃树，胡乱指着一棵咬牙切齿道：“我想要湖对面桃树上的桃花，你从船上跳下去，给我摘回来。”
此话一出，众贵女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紧接着大吃一惊。
只因司亦尘哪怕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身份尊贵不容亵渎。
若他真的跳湖去摘桃花，且不说他在水里扑腾如何狼狈，就是上岸时，湿哒哒的衣衫裹着矫健的身躯失礼的模样，这两者无论哪一条颜面都荡然无存。
更何况，这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沈灵薇此举，与他而言堪称羞辱了。
下一瞬，果然见司亦尘脸色骤然一沉，“薇薇，莫要胡闹，这是大庭广众之下。”
沈灵薇无惧的直视他双眼，既然两人早已撕破脸，她也就没什么好装的了，当即反唇相讥：“春日宴当日，你拼死护下殷文君之时，也是大庭广众之下，那时你都不怕，今日为何却怕了？那日.你可有顾过我的颜面？”
司亦尘捏紧拳头，上下牙咯咯作响，恼怒的上前两步：“你——”
脚下踩着的小船霎时摇摆不定，一圈圈涟漪随着船底一层层荡漾开来。
众人见两人越闹越凶，再非以往郎情妾意的模样，吓得各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其中一名身穿葱黄色掐金柳絮碎花长裙的贵女，名为林敏，是沈灵薇为数不多的闺中密友，惶诚惶恐的忙起身拽了下沈灵薇的衣袖，满脸担忧的低声道：“薇薇，不若算了吧，你若真的想要那桃花，我命下人去帮你摘，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沈灵薇却不为所动，依旧扬起苍白的小脸，目不转睛的盯着司亦尘，执意道：“不，我就要他摘的。”
司亦尘闻言目光犹如利刃，下一瞬似要射穿沈灵薇。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紧绞着，犹如阵阵火花乱溅，拒不相让。
就在众贵女惶惶不安，正不知该如何劝解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谢中尉来了。”
众贵女如同见到救星般纷纷站起身朝谢璟行礼。
或羞或惊疑的嗓音顿时将两人无声对峙的气氛打破。随着谢璟所乘的小船靠近两人的船，低沉诧异的沉稳问询声随之传来：“怎么回事？”
林敏见谢璟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玉白的小脸蓦地涨红，支支吾吾的主动低声帮他解惑：“薇薇和殿下斗气，让殿下帮她摘湖对面的桃花，三皇子身份尊贵，碍于颜面就........”
余下的话不言而喻——
司亦尘不肯去。
谢璟浓墨般的凤眸微眯，看向两人，心中顿时更加肯定两人关系远不如传闻中和睦，甚至从上次司亦尘在赛马场弃马惊了的沈灵薇安危不顾，而去救殷文君的举动中，便能窥出一二。
最起码，司亦尘对沈灵薇远没表面那么“情深义重”。
思及此，谢璟刚才心潮澎湃之下腾起的“夺人之爱”的心思，越发清晰和肯定。
既然司亦尘不能给她全心全意，那他取而代之，也是司亦尘咎由自取怪不得他，遂忍下心头悸动，眉头微蹙，薄唇轻启，“殿下素来身子骨弱，怎经得起这般折腾。”
转身令金吾卫去帮沈灵薇摘桃花：“你且去把对面开的最艳的桃花枝全部折来，送给沈小姐。”
“且慢。”
本还和沈灵薇对峙的司亦尘，闻言瞬间被激起了征服欲，若谢璟把桃花枝都折来，那还有他什么份？届时，他更不好哄人了，忙出声制止了下人。
且前几日父皇已拿殷文君一事严斥他一顿，在这节骨眼上，他不能再惹父皇生气，司亦尘便朝后退了一步，挑唇冲沈灵薇微微一笑，脸上又恢复以往温润如玉的模样，“不就是区区一枝桃花，此事错在我，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为你寻来。”
说罢，扯下身上腰带和玉佩，递给身边的小黄门，走到船舷旁朝下纵身一跃。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司亦尘身上穿的衣衫霎时尽湿，见他头也不回的奋力滑动双臂，朝湖对面的桃林游去。
果如众人刚才猜测的那般，狼狈如落汤鸡，颜面荡然无存。
此举惊动沿湖饮宴的众朝臣女眷，众人纷纷站起身朝这边看来，只听“轰”的一声，人群中爆出阵阵窃窃私语声。
就连骂沈灵薇刁蛮任性的恶毒的话，也一并传到这边：“殿下可是皇子，就算有错，怎么能被她这么糟践。”
“可不是，说到底还是殿下在乎她，甘愿为她做任何事，若我能得此夫君，就是死也甘愿。”
“就是就是，此女骄纵，心思歹毒，以后可要管好自家姐妹，千万别跟她学。”
“...........”
“..........”
就连与沈灵薇同船游湖的贵女，再看沈灵薇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畏惧和厌恶，纷纷找借口下船远离了她。
只一刹那，心头尚未感到畅快的沈灵薇，仿佛被世间所有人抛弃，上辈子寄生在牌位上不知前路暗无天日的压抑，茫然，绝望的情绪，顿时如惊涛骇浪般席卷她身上每一寸，令她耳边嗡嗡作响，头晕目眩，分不清是上辈子和今生，梦境和现实。
她白着脸几乎本能的伸手去抓身边的人，赤红着眼急声辩驳：“我不是，你们相信我，他没有你们眼中那么好——”
被她拉住的贵女，如见了鬼般慌不择路的朝旁侧躲：“我知道，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啊........”
沈灵薇心头越发慌乱，慌忙去看别的人。
别的船上的贵女也纷纷避她如蛇蝎。
她惶恐不安到了极点，胃里一阵痉挛，先前被她死死压制的恶心感霎时顺着喉咙不断往上涌，她脚下一跄，弯腰扶着船舷，张嘴欲呕。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握着她手臂，掷地有声的道：“我相信你。”
男人沉稳清澈的话语，如同一只穿云箭穿过层层阴霾直直击中沈灵薇脑中那些惶惶不安，只一刹那，她眼前浓若黑雾的画面缓缓散去，透出些许亮光来，她抬起冷汗津津的小脸，嘴里喘着粗气，目光茫然的看向来人。
一身淡青色圆领锦缎长衫的男人，一腿曲膝正蹲在她身侧，耀眼的日光如同一层金色轻纱披在他身周，全身散发着淡淡耀眼的光华，令人安心。
沈灵薇喃喃出声：“谢璟，你真的信我？”
谢璟望着眼前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少女，心疼的同时，心下又起狐疑，方才他本着替她出气的想法，才略使小计让司亦尘当众下水去帮她摘桃花，她本该高兴才是，可为何此刻这般不同寻常？但一时又猜不出方才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少女见他没答话，紧紧攥着他衣袖忙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信我的话吗？”
谢璟见状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焦灼，极快的点头，“嗯，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沈灵薇得到肯定的答复，索绕在她心头两世的阴霾缓缓消散，她闭了下眼，仿佛积攒力气般长舒一口气，过了不知多久，少女再睁开眼时，眸底还带着尚未消散的惊骇之色，可神色却比刚才好上许多。
谢璟将其看在眼底，抬眸瞥了眼湖里快要游到对面的司亦尘，眸底透出彻骨的寒意。握在她手臂上的大掌轻轻用力，将人提起来：“可是身子不舒服？我扶你去看大夫。”
沈灵薇刚才内心经历了那一场激烈的交锋，此刻只觉浑身俱疲，虚弱的将头靠着他臂膀，点了下头。
*
这厢，司亦尘好不容易游到湖对面，亲自上树摘了一枝自认为开的最艳的桃花，压抑着身后被所有人讥笑的怒火，假装毫不在意的淡然转身：“薇薇，你想要那一枝桃花？”
然，湖面上却再无沈灵薇的船只。
他心下一沉。
旁边的小黄门嗓音发颤的禀告道：“殿下，沈小姐身子不舒服，方才回房休息去了。”
司亦尘这才明白自己刚才被她当猴耍了，温润的眉目倏然变得阴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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