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应邀而往

永清走进雅间后将帏帽摘下,随手递给身后的霜雪,又在邀约之人对面坐下,定睛仔细看了看。

“崔小姐看来是身子爽利多了,气色不错。”

“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文茵便是了。”

崔溱,小字文茵,父亲是当朝右相,已故的崔后是她姑姑,常言道外甥像舅舅,侄女像姑姑,这话对别人不一定是真是假,但对于她来说,却大抵是真的。

据说她眉眼之间与崔后很是神似,自幼患有喘疾,分外病弱,皇帝没有公主活到成年,大多早早就病夭了,因此对她格外疼爱。

父亲位极人臣,哥哥朝中新贵,自己又得皇帝青眼,可谓是众星捧月,从小到大都被如珠如宝的侍奉着。

“好,那以后私下我唤你文茵。”

崔溱原本面露委屈地看着她,听她如此说才呼了一口气,重新笑开:“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可我第一眼就很喜欢你,你若是不喜欢我,我会难过的。”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四岁,一张脸生的面若桃花,唇红齿白,只有眸子是清泠泠的黑,像两颗剔透的琉璃珠。

永清不知如何回应她,她向来不擅面对这种坦率的情感表达,只能无奈地笑着自谦。

“我这个人大抵是乏味的,又总和药材药罐混在一处,身上的药味只能靠熏香压着,文茵喜欢我什么?是觉得我们北国人新鲜少见么?”

“可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好闻诶,闻上去很舒服......而且你哪里乏味了,你明明很有趣啊。”

崔溱生了张恬静乖顺的脸,偏偏性子是活泼的,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永清,压低声音道:“我兄长也很喜欢你的,我原因为没有皇子与你相配,我就能去求姑父把你许给我做嫂嫂的,没想到竟是许给恭王了......”

话语间,惋惜无限,痛心疾首。

永清对于秦臻这句话,是没有一丝一毫相信的。

毕竟永清并不觉得自己有让人一见倾心的样貌,而她与崔溱那位人中翘楚的兄长,总共也没见过几次。

“恭王人很好,待我也很好,你倒也不必这么......”永清想了很久,才继续道:“不必这么绝望。”

崔溱站起身来,伏过头将声音压的更低。

“跟他人到底好不好没关系,你看不出吗?他是最不受我姑父喜爱的那个了,从小生母不详,冷宫里出生冷宫里长,一直到六岁都没入玉牒,也没个名字,还是七皇子出生,司天监说那年七是大吉之数,这才给恭王入玉牒排序,就是个占数的罢了。”

永清抿了口茶,垂着眸子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没发现他名字和其他皇子都不一样?那是因为他连名字都是珺王带回王府之后才给他取的,要是姑父起的话,他名字大抵不会太好听。”

说完,她又重新坐了回去,好像什么也不曾说过一样。

这些事,永清早就知道了。

如今她左耳朵听完右耳朵出,崔溱说了这么许多,她也只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

“但他确实是这几个皇子之中最为俊美的,你不觉得吗?”

崔溱愣了愣,想着恭王的那张脸,眉头微微蹙起。

事实摆在眼前,她确实无法反驳,只能闷闷道:“那我兄长也好看啊,只要是见过他的世家贵女,便没有不称赞他容貌才情的,而且他十六岁就中了进士,这个年纪已经是刑部侍郎了,你要不再多考虑考虑?”

永清不知该回她些什么,仿佛她今天松了口,明日崔溱就真要入宫去劝皇上收回旨意一般。

无论是六皇子还是恭王,又或者温和晏,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也都那么微不足道。

好像谁都比他得皇帝喜爱,谁都可以仗着皇帝的喜爱,轻而易举夺走本就属于他的一切。

“不一样的,文茵,世上好的人有很多,可旁的人再好,也同我没有关系。”

崔溱是与其他贵女不同的,永清很早就知道。

或许她是因为身子太弱,从小就被娇养着,并未像其他世家女一样受到规训,所以她的想法还很天真童趣,她对一切事情的想法都是无不可为。

但她慢慢就会知道,人与人是不同的,永清与她从来都不是一类人。

这世上与永清相关的人和事本就寥寥无几,她心里牵挂的,记挂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她对和平而言,没什么用,对百姓而言,也没什么用。

北鄢总是如此,战败了就送个质子,再战败了就送个公主,即使她死了,也还会有别的送来。

但它又不是真的偃旗息鼓,只等休养生息一阵子,就又会卷土重来,继续攻打南陵,才不管被送来的人质是死是活。

因此北鄢质子公主数量上总是频频告急,但真不够用也不打紧,随便抓个宫女医女来封作公主,再当成真的送过来就是了。

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了,毕竟她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假北鄢公主。

崔溱也不泄气,她想着恭王本就不被重视,如今还受了伤,皇帝又正在为了庐江水患头疼,灾情的折子一封接一封的往上呈,哪有空想起他大婚不大婚的?

他年初时冠礼不都办的寥寥草草么?安都中之人人对此,都早就习以为常了。

“今天天气很好,我们下去走走?听说祈宁塔那边主街的布行又上了新料子,我想去看看。”

崔溱看向永清的眼身有些惴惴,永清自然也知道她绝不会是真想去看什么布料。

毕竟以她这样的身份,每季量体裁衣都有专人上门亲侍,府上锦缎丝绸更是多到用也用不完,就算图个新鲜想要采买什么,知会一声就自然有下人来办,又怎么用得着她亲自到店去看呢。

但永清没有多问什么,今日本来是该采买药材的,她受邀来赴约,便分不出身去药铺了。

她想着左右需要买药的店就在那条街上,不如跟崔溱去转一转,中途差霜雪去药铺就是了,倒也不会耽误什么。

茶楼离那边并不远,她们二人带着侍女慢悠悠的向那边走着,其间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这街上怎么好像多了很多巡逻的?”

“你不知道么?”崔溱有些诧异的看她,可想到前些天秋狩的事,又露出些了然的神情。

“也对,这几日想来你也是忙的,没听说也很正常。”

永清比崔溱高上许多,崔溱想与她耳语,只能踮起脚来:“漕运使家的小妾前阵子报了走失,这不是一直在找人么?本以为就是携私逃跑了,但昨天被人发现在北郊的破庙里自缢了。”

永清向来只听不问,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更多的我也不清楚了,父亲兄长在家中很少说这些的。”

“崔家小姐?”

刚到布店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崔溱突的转身便要离开,永清跟在她身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店里有人唤住了崔溱。

她抬眸扫了一眼店内,唤住崔溱的少女看上去也是十四五的模样,芙蓉面孔柳叶眉,看上去是个好脾气的,只眉宇间却较崔溱多了几分锋芒。

是镇远侯郑谦家的千金,郑舒窈。

永清对她印象不深,只在几次宫宴上远远扫过一眼。

“快走快走,我不想理她。”

崔溱恍若未闻,扯着永清的袖口便要离开,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我已逛好了,这便离开。”

郑舒窈路过二人之时,脸上没有丝毫不妥,笑容大方得体,便是永清与她并不相熟,她也依旧报以浅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纵然崔溱不喜,也只能回以浅笑,稍稍侧身为她让出路来。

直到郑舒窈带着随侍走远,崔溱才潋了笑走进布店。

“每次遇到她,她就不能当没看见我吗,我与她有什么可讲的。”

崔溱嘀嘀咕咕的在柜面上翻了翻,也顾不上听掌柜的介绍,随便选了几批要掌柜送到府上,便兴致缺缺的离开了。

“我初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性子柔软的。”

永清见崔溱兴致不高,便出言逗了逗她,崔溱无奈的瞥了她一眼。

“你别取笑我了,我素来与她不睦的,她呢......也不见得多喜欢我,只是我的情绪大多摆在脸上罢了,而她却是说不准。”

这一点,永清倒是心里有数。

郑候之女与七皇子是定了亲的,如今七皇子又因恭王的事被罚禁足,她能给永清好脸色看,也已是难得的气度和修养。

“你......”

崔溱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言辞间有些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

“你今日要去药铺吗?”

永清不知她是何用意,便与她一同慢下脚步来:“是要去的,本来打算差霜雪去就是了,怎么了?”

“我......同你一起去吧?”

永清想起刚到安都时初见崔溱,倒也是在那家药铺,彼时她身子还弱得恨,如今只半年多过去,她就已然大好了。

都说这药铺中有名不怎么接诊的神医,永清去过很多次,却从没见过。

“好,那便一起吧。”

“姐姐,姐姐你慢些走。”一个男孩儿追上永清的侍女,气喘吁吁的将荷包递过来:“姐姐,你......你钱袋掉了。”

霜雪听不懂南陵话,她摸了摸腰间后接过荷包,面上稍显疑惑,然后连忙磕磕绊绊道:“不......不......”

永清看了看那枚钱袋,确实是自己荷包的花样,便从霜雪手中拿了过来:“多谢小哥儿,你先等一下。”

她刚要从里面取些钱来谢谢这孩子,男孩儿却又一转身跑进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永清捏了捏荷包,看也没看便塞进了袖中,转头对崔溱笑道:“也不知何时丢的,还好被送回来了,否则这次又要你替我付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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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暮春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