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徐进，苏桓语忙伸手引荐，祸水东引：“这位先生是方导的助理，你们有什么想要的直接问他就好。”
趁着护士们扭头看向徐进的间隙，苏桓语把配好的药品往消毒结束的治疗盘里一放，端着盘子闪了人。
见苏医生拐去VIP病房，护士们的围攻目标迅速从苏桓语转向了徐进。
徐进应付这种场面得心应手。
他让护士把需要签名的人员名单写好给他，然后把早餐给大家分了分，这才拎着剩余的两包早餐和求签名单回了病房。
他关上门，把楼道里乱哄哄的交接班人声关在了门外。
病房里，沉睡了大半夜的方疏棠已经醒了，正紧绷着脸等苏桓语换药。
不知是拔了管子的缘故，还是因为睡了一大觉。徐进看着方疏棠的脸色好了一些，唇色不像昨天那么白了。
他笑着说：“老大今儿气色好多了，一会儿换完药吃早饭！”
看到熟悉的人，方疏棠紧绷的唇角放松了一些。
徐进去陪护床那边放东西，苏桓语手下有条不紊的换药。
早上要挂两瓶500ml的消炎药，与昨夜挂的营养液成分不同。换液之前，苏桓语按照流程，用生理盐水进行冲管。
冲管要靠近留置针的位置，尽管苏桓语没有碰触方疏棠，方疏棠还是本能紧张起来。
这一紧张，神经血管全部绷紧，推液便有些费力。
“放轻松。”苏桓语慢慢说：“生理盐水会有点凉，忍一下，很快就好。”
方疏棠没有说话，他皱眉看着苏桓语。
这位年轻的医生保证过不会碰他，所以此刻正蹲在床边，一手稳稳地拿着注射器，一手执着留置针尾端的空置管道，确保冲管时不会滑针。
昨天，徐行在护士的指导下帮他冲过管，知道不能碰他，就束手束脚，冲个管也冲不利索，回了好一段血，最终还差点儿碰到他。
熟人况且如此，而这位苏医生，却一派从容，此刻正静静的看着他。
眼神里没有催促，也没有厌烦，而是如同天际飘渺的白云，能看遍人世浮华，容纳世间悲喜。
陷在这样的眼神里，人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方疏棠知道，这位医生不会碰他。
冰凉的液体进入血管，方疏棠皱起了眉。
太凉了。
他怀疑，这生理盐水是从冰箱里取出来的。
他还未从这股凉意里回神，苏医生就换液完毕，起身离开了床边。
徐进匆忙拉着苏桓语的胳膊，把人拽去窗边吃早饭。
嘴里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外头这会儿正换班呢，乱得很。您吃了再走。
我买了鸡蛋、包子、饼子和粥，您看看想吃什么。
小行，你陪苏医生一起吃。”
说着，就从袋子里选了一盒小米粥，问苏桓语：“给老大喝这个行不。”
“行。”苏桓语看了眼透明的一次性餐盒，说：“还得在这儿住段日子，总用一次性餐具不健康。”
“我一会儿就去买！”徐进赧颜笑着：“先凑合一顿，嘿嘿。”
“我去吧。”苏桓语端着治疗盘，看了眼窗外：“龙城我熟。”
“你得帮老大换药呢，不能走。”徐进走过去，坐在方疏棠床边，笑着看苏桓语：“现在导航啥都能找到，买东西这点儿小事难不倒我。”
说着，就用黑色一次性塑料餐勺舀了勺粥，吹了吹，往方疏棠嘴边送。
“等一下。”苏桓语端着治疗盘走到床尾，指导徐进：“喂东西的时候，把床摇起来，躺着容易呛到气管。
现在伤口还没愈合，咳起来能要命。”
“诶呦，差点儿闯祸。”闻言，徐进匆匆把粥碗放到床头柜上，低头去找摇床的装置。
“小棠手边那个白色遥控器就是。”苏桓语提醒：“摇的时候慢一点。”
VIP病房的治疗床都是全电动的，需要通过遥控器操作。
徐进捧着遥控器，一张不大的脸皱成了包子：“这，这怎么用……”
苏桓语伸手：“递给我。”
为免方疏棠紧张，除非必要，他从不靠近病床。
方疏棠看着站在床尾的苏桓语，想，路哥选的这位医生性情真好。
从昨天到今天，苏医生说过的话还没有做不到的。
说不碰他，就真能一点儿不碰。
说能通过催眠帮他拔管，还真就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完成了。
现在也是，看着徐进笨手笨脚，居然也不恼。
再如何着急，都能从容行事，给足了人安全感。
与之接触，一点儿都不让人生厌。
只是……苏医生刚才匆忙之下，似乎叫他“小棠”……？
床板听从遥控器的指挥，慢慢悠悠抬升，最终精准的停在一个位置。
既不会让伤口受力，又能保证进食通畅。
待床板锁定，苏桓语把遥控器还给徐进，说：“你们先吃饭吧，我一会儿过来。”
“别啊。”徐进忙起身，拉着苏桓语的衣袖：“您忙了一晚上，不能连口早饭都不吃。
多少吃口。”
“我一会儿吃。”苏桓语举了举手，语气无奈：“没洗手呢。”
做医生的，每天都得洗百八十遍手。何况刚给方疏棠换完液，确实不能不洗手就吃饭。
徐进立马说：“那带一兜走。”
说着，就去窗边选了一兜量多的，塞进苏桓语手里：“这段日子还得辛苦您，千万别和我们客气。”
“我不会客气的。”苏桓语把那兜东西还给徐进，很客气的说：“我们有规定，不能……”
“你们医院话术是不是都一样啊，不能什么不能。”徐进才不信，把东西硬塞过去：“外头那帮小护士都吃完了。
拿着拿着。
一会儿粥该凉了。”
徐进说得是苏桓语手里的粥，苏桓语却下意识看了方疏棠身边那碗粥一眼。然后握紧了手中的袋子，说：“那多谢了。
你们快吃，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就拎着袋子准备走。
苏桓语感觉到，从刚才摇床开始，小棠就一直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他暗自忧心，昨晚的催眠会不会引发什么问题。
为了稳固季路的催眠效果，他这个“旧人”还是暂时不要出现在小棠面前最保险。
“等等。”病床上一直观察着他的人，却主动开了口。
他这一开口，屋里三个人都停下动作，望向他。
“你，刚才叫我什么。”方疏棠看着苏桓语问，一双黑沉的眸子望不到底。
“刚才苏医生叫您了么？”徐进看看方疏棠，又看看苏桓语，皱眉回忆说：“方先生……？”
他记得苏医生一直这样称呼他们老大。
苏桓语也愣在原地，没有再动。
方疏棠帮他们回忆：“刚才拿遥控器的时候。”
“小棠。”沉默寡言的保镖先想了起来，闷声答话。
“你为什么这么叫我。”方疏棠盯着苏桓语问。
“嗨，一着急随便叫的吧。”徐进装作浑不在意，走到床边坐下，重新端起粥，笑眯眯哄人：“棠哥，先吃点儿东西吧。”
徐进知道苏桓语是故人，不想引方疏棠深想。
“嗯。”苏桓语顺着话说：“之前听路哥这么叫，就顺口叫了。冒犯了。”
被一个不熟的人叫小名，感觉确实很怪，但远到不了冒犯的地步。
苏桓语这歉道得郑重，方疏棠也不好再深究计较。
便垂眸“哦”了一声，不带一丝情绪的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以后不要这样叫了。”
苏桓语心尖一酸，垂眸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应声。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心电监护不疾不缓的“滴滴”声。
苏桓语又一次深切且悲哀的意识到，现在病床上躺着的人，绝不是曾经的小棠。
他的小棠，不会波澜不惊的说出这样的话。
徐进吹粥的动作停顿片刻，忙抬头打哈哈：“一个称呼而已，苏医生您别介意哈。
我们老大他……
毕竟你们现在还不熟，等以后熟一点儿就好了。
我跟你说啊，这么多年，也就路哥能这么叫……”
徐进再说什么，苏桓语都听不进去了。
他苦笑着想：“是啊。现在的他，于小棠而言，不过是个只有三面之缘的普通医生，根本就没有唤人小名的资格。”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他既然找到了人，就不会再轻易放其离开。
苏桓语迅速平定思绪，转眸看着病床上的人说：“知道了。那方先生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徐进招呼徐行：“小行，快，去送送苏医生。”
“不用。”苏桓语说罢，没等徐行起身，便推门出去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徐进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
姿态之夸张，让从来心绪淡漠的方疏棠都忍不住侧眸看了他一眼。
徐进边小心把吹凉的粥送进方疏棠嘴里，边摇着头叹气：“遇到一个医术高超，还愿意处处体谅着您的医生可不容易啊。”
徐行举例子：“就刚才摇床那会儿，为防呛到病人，医生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直接摇床，而不是站在远处制止我的动作，再远程指导我。
危急时刻，苏医生还能顾及您‘不愿旁人靠近’的心思，这份周到，别说放眼国内，就是打着灯笼全球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出第二个。
不对，路哥也行。
但路哥是照顾了你十多年的老朋友，苏医生能做到这一步，挺难得了。
您刚才……”
话说得太不留情面了。
感谢阅读，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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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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