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春第二天是被经纪人金秋的电话吵醒的，他做了一晚上断断续续的梦，本就睡得浅，此刻乍然响起的铃声像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猛地睁开眼，酸涩肿胀的感觉和困意又让他不自主地合上眼。
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眼睛眯成一条缝，摸索着接通电话。
“喂，秋姐。”
金秋在电话那头停了一会儿，先是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顾见春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手机放在耳边开了扩音。
他清清嗓子，“没，没睡好。”
金秋松了一口气，提醒道：“下午三点有个试镜你别忘了，这部电影是刘导今年准备冲奖的，虽然只是个小配角，参演过也够你刷一遍资历了。”电话那头有隐约有人在说话，最后金秋又说了几句话，顾见春没听清，只本能的“嗯”了几声。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点，他晃晃悠悠地挪到客厅，下一秒又瘫在沙发上闭着眼醒神。
电视里放着几年前大火的小成本仙侠虐恋剧，整部剧有头有脸的角色都红了个彻底，到现在最拿不出手的艺人也是个三线。
顾见春当时捡漏了一个只有一句台词且只漏了一个下巴的反派角色，剧里大反派手下的手下的手下。
在片头片尾连个特约演员都算不上，爆红的事也自然没他的份。
不过顾见春心态好，做演员也没什么影帝梦，纯粹是为了每个月比普通工作高一点点的酬劳。
知道激昂磅礴的片尾曲响起，顾见春也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厨房里他爸正忙着做菜，今天周末学校不上课，顾见春却发现家里没有顾平安和他妈林记夏林女士的身影。
他推开厨房门，“爸，我妈和顾平安呢？”
老顾同志头也不回，说着：“平安想吃汉堡，你妈带他去买了。”
顾见春点点头，“哦”了一声：“爸，我等下不在家里吃饭了。下午有试镜，要先去公司一趟，时间来不及。”
他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出门前他爸塞给他一盒牛奶，“到地方了记得吃点东西。”
“知道。”
电梯门口顾见春插好吸管，边喝边等电梯，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他牙齿无意识地磨着塑料吸管。
有人关门的声音回荡在楼层间，顾见春没在意，直到有手摸上了他的腰。
他心里一惊，嘴里还含着吸管，快速往旁边躲没成功，被人有力的手臂死死搂在怀里。
顾见春偏头，是叶尽繁。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被叶尽繁半拖半拽地走进去。
他张嘴松开被咬得平扁的吸管，“叶尽繁，大白天你别犯病。”
叶尽繁按了关门却没按楼层，顾见春伸手要去按一楼被他攥住手腕。
顾见春扭着肩膀想挣脱，不想又被抵在墙上。
他瞪着面前面色冷淡的男人，刚要说话嘴就又被堵住。
口腔里的舌头像是在争夺地盘，顾见春吞咽不及，嘴角开始溢出唾液。
“唔……”他的腰和一只手被人制住，空下一只拿着牛奶的手不上不下。
又是熟悉的窒息感，顾见春难耐地皱着眉，双眼紧闭，在他快要憋死时叶尽繁终于大发慈悲地停下来。
只是腰上的力道依旧不肯松弛半分。
“一股奶味。”叶尽繁低声笑着，“这么迫不及待想给我尝尝？”
“你有病是不是？”顾见春喘着气，舌头像是被人拔下来，又重新缝回去，疼得很。
他再次挣扎，这次叶尽繁顺势松开手，退开半步。
顾见春按了一楼，电梯开始下降，他盯着红色的数字，几秒喝完牛奶剩了一个空盒捏在手里。
到一楼电梯门打开，他跨步出去，然后转身把空盒子砸在叶尽繁身上，“神经病！”
叶尽繁低头看着脚边的牛奶盒，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生气，他眉头一挑，勾唇笑起来。
顾见春逃似地跑出单元楼，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车就停在路边用白线划好的简易停车位。
嘴唇破了皮，他舌头一舔就是一股血味。顾见春低声咒骂叶尽繁一句，拿备用的润唇膏涂了一圈。
金姐又打电话来催促一次，说要提前一小时开始，让他尽快赶到公司。
顾见春只能说好，到公司的时候还没歇几口气就被金姐的助理带着上了车。
“我先带你过去搞个妆造。”金秋的助理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小女孩，叫叶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明明刚大学毕业处事却像个已经在圈子里混迹了十几年的“老人”。
“试镜怎么突然提前了？”顾见春问。
“说是投资商下午有事，六点之前要弄完。”叶子坐在副驾驶，低头看着平板上关于他之后的行程，“听说是因为换了个投资商，这次角色也改动了不少，改成了男二。”
叶子抽空转头看他，说：“姐跟你说过吧，之后你的工作是由我来负责。”
顾见春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回道：“应该说过吧？”
叶子没想到顾见春会是这个反应，“没事，你现在知道也一样。”
“好的。”顾见春无所谓助理是谁，只要不是什么故意找茬的，他都可以欣然接受。
试镜是在导演郊区的工作室，来试镜的人很多。这部电影从爆出来之前就有几家公司在接触，导演班底有质量保证，更别说这次投资丰足。
顾见春先去抽了号码，然后被人带进化妆间。除了一线有单独的化妆间外，所有试镜的演员都是共用几个化妆间。
他自觉地找了个角落坐下，等着化妆师空出手来倒腾他的脸和头发。
化妆间内人多且嘈杂，男男女女混在一起。他旁边的人正和同伴聊着八卦，说到这次的投资商小声地惊叫着。
“这次的投资是FC娱乐吧？”女孩声音里的激动毫不掩饰，“你看到他们的老板没？超级帅！”
“不是一个女人吗？”另一个人问。
“他们换老板了，我那次听我经纪人说了一嘴，姓叶。”
“我今天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们进门，带了个无框眼镜。”女孩越说越有劲，“你知道导演的助理吧？我亲耳听到他喊那个人‘叶总’。”
顾见春听到这双手握紧成拳，破皮的嘴唇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这时门口有人在喊：“2组试镜！”
旁边的人连忙起身往门外走，顾见春耳边顿时清净不少，他松了口气，又坐了快十分钟才有化妆师来给他化妆。
等试镜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后，试镜房间在二楼，每次以五个人为一组，依次试镜。
顾见春缀在队伍最后，进了房间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四周，最后视线定在不远处穿西服的男人身上，他脑子突然嗡嗡作响，喉结上下游移着。
叶尽繁抬手扶着眼镜，看见他嘴角便微微弯着。
顾见春撇开目光，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
他已经有一个月没通告，这个电影试镜是金姐好不容易分给他的，不说能不能选中，至少现在不能敷衍了事。
他仔细观察了前面几个人的表演，心里有了谱。
这次试镜的角色是个不务正业邋里邋遢的小混混，因为在孤儿院长大，没人悉心教导，视钱如命，为了钱什么都肯干，所以为了三万块的酬劳，小混混答应帮人埋尸，之后事情暴露小混混顶替了凶手坐了牢，在之后便没有戏份了。
在新改的剧本里小混混出狱后阴差阳错的救了一次主角，这段对剧情没多大影响，不过也算是多一次露脸机会。
顾见春心里叹气，想不到自己又成了试镜NPC。
之前的四个人很快表演完，到他的时候坐在导演旁边的人突然要求换一个片段试镜。
“看了这么久，看腻了，换最后一幕应该没问题吧？”叶尽繁装模作样地看着桌面上的名单，“顾…见春？”
顾见春抬眼，再次对上男人的视线，暗自咬牙。
中途更换试镜内容的剧组也不是没有，可叶尽繁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顾见春咬牙笑笑：“没问题。”
小混混不难演，坐完牢棱角磨光的小混混更简单，顾见春憋着一口气拿出迄今为止最好的状态开始表演。
试镜很快，不过几分钟时间，导演最后让他们回去等通知，最快也要明天才会有结果。顾见春和另外四个人退出房间换下一组的五个人进入。
他返回化妆间卸妆，刚坐下叶子就打电话过来。
“结束了？”
“嗯。”顾见春问，“你怎么知道？”
叶子说：“你试镜过了。”
顾见春：“不是要明后天才会有结果吗？”
“刚才导演助理打电话来说的。”叶子的声音变得虚虚实实，“你卸完妆我带你回公司，晚上去吃个饭。”
顾见春更不解了，问道：“选角都没选完，就吃饭？”
“嗯，到时候金姐也去，你搞好就出来，我在车上等你。”
挂了电话，顾见春看着镜子里的脸，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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