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壁长满了黑青色的苔藓,湿漉漉爬满了水渍。
院落的牌匾掩映在树影里,隐隐分出几个早已褪锈的大字——“暖香院”。
谢时宴抬手推开大门,漆黑大门“吱呀”响。
院中的光景也委实说不上好。
木质门窗发黑枯朽,朱砂红的柱子掉了漆,七零八落的。
屋顶的瓦倒是盖得严实,院中一颗断了枝杈的大树,枝繁叶茂,墙角树干布满了凌厉的剑痕。
沈听芷张了张唇,这便是国公府二公子住的地方?
昨日拜见永泰郡主时,沈听芷已经隐隐猜到,谢时宴并不受永泰郡主喜欢。
就连丫鬟红袖,都对他的事情闭口不谈,仿佛禁.忌一般。
只是她没想到,即便是庶子,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谢时宴在院门口顿住脚步,他偏过头,对沈听芷说道:“院内简陋,恐脏了嫂嫂衣裙,嫂嫂在这里稍等片刻。”
他的语气有些沉,藏着些不易察觉的羞愧之意。
沈听芷想也没想,踏入院内,眉眼弯起些微笑意,“二公子哪有叫人等在门口的道理?”
谢时宴愣了愣,旋即唇角挂起让人目眩的轻笑,他温声道:“嫂嫂不嫌弃便好。”
院内的地面很是干净,落叶泥泞已被剑风扫得差不多。
沈听芷跟着进了里屋,甫一进门,视线便将房中看了个大概。
房中没有垂挂帐幔,一道画着肃杀的松石的屏风隔住了看向床榻的视线,屋里只一方八仙桌,临窗放着一处小桌和书案,幽暗孤冷。
沈听芷虽然不似上京城中的贵女,从小出生在勋贵之家。
可父亲沈安煦二十五岁便进士及第入了翰林院,之后被圣上钦点任扬州知府。扬州属富饶之地,她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从小便被捧在手心长大。见识到的金玉珍宝数不胜数,稀罕的西洋玩意儿也是见过的。
她从小受的又是大家闺秀的教导,觉着上京城的勋贵,应当注重礼制才对。
即便再为不喜,一个公子,也不该住在这种、连下人奴仆都不会住的地方啊。
沈听芷小心迈出绣着青荷的鞋面,迈步到八仙桌旁。
屋内陈设虽然简陋,但是却很干净。
博山炉燃过熏香,空气中萦绕着浅淡的檀木香味。
谢时宴却早已习惯一般,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半盏热茶推到沈听芷面前,“嫂嫂稍等片刻。”
沈听芷安静坐下,捧起他放在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口。
视线瞥到谢时宴走向屏风之后。
一条挂在屏风之上的布条被快速收起,依旧有刺眼的血红从余光一闪而过。
沈听芷收回眼,这才注意到,桌面上,似乎只有一个茶杯……
此刻正被她捧在手中。
沈听芷面色绯红,那她岂不是,是与他同饮了一个杯子。
沈听芷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正坐立难安,便见谢时宴抱着一方长匣走了出来。
他的身量挺拔,抱着长匣,像是在抱一把绝世宝剑。
他将长匣打开放在桌面上,里面安静躺着的红伞,正是她从扬州带来的二十四骨油纸伞。
沈听芷放下茶杯,伸手将油纸伞从匣中拿起。
她略微后退一步,行了个礼道:“既拿到了,那便不叨扰了。”
谢时宴点了点头,他抬起眼,眼睫鸦羽一般,浓而密,肤色冷白,凤目狭长。
他跟着要走出,“我送嫂嫂。”
靠得近了,他身上温暖的檀木香像是要将她完全包裹。
沈听芷如惊弓之鸟,一壁往外跑,一壁回头匆匆道:“不必了。”
她的脚步太过仓促,回头瞥见谢时宴一个人站在屋里头。
屋内幽深的黑暗将他上半边脸的神色遮挡,只能看到日光照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极白极冷。
春末的这场轻寒里,他似是浸在刺骨的坚冰间。
沈听芷脚下一滞,她愣了愣。
她身后的日头渐渐升起,绚烂的金色霞光将她的身影笼罩。
沈听芷弯起眉眼,轻笑着补充道:“我改日再来拜访。”
言罢,她便快步往知春园赶去。
寒风轻冷,一朵开尽的石榴花从枝头倏然落下,被谢时宴抬手接住。
他冷白修长的手指碾了碾,鲜艳的花汁在指尖溅开。
他垂下眼,指腹碾了碾,轻笑了笑。
总归,是有一束照亮他的天光。皎白无暇,纯澈潋滟。
天色渐渐起了,赵嬷嬷总是有些不放心,前往院中叮嘱小丫头们。
却不想发现沈听芷仍旧未归。
唯恐她在府中迷了路,赵嬷嬷忙带人寻找。
刚走出知春园,便见长廊那头走过来的两人,正是沈听芷和青兰。
赵嬷嬷大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拉着沈听芷的手担忧道:“姑娘怎去了这么久?”
沈听芷笑道:“去别处转了转。”
赵嬷嬷点头道:“国公府的院子,姑娘可随意逛,只一处,姑娘万不可靠近。”
沈听芷轻疑,“是何处?”
赵嬷嬷携着沈听芷回到屋内,“西头二公子的住处,暖香院。”
沈听芷心中一愣,她微讶道:“为何?”
赵嬷嬷语叹口气,“这事儿本不该我来告诉你,只你在这家中住着,便要离那儿远些。”
她拍了拍沈听芷的手背,“咱们家的二公子啊,心思狠毒,杀人不眨眼,不是个良善的。”
沈听芷想了想道:“听闻二公子跟随大将军征战边疆多年,总是要沾染血腥的。”
赵嬷嬷叹了口气,“可若是,他第一个害死的,是他的亲生母亲呢……”
溜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天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