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我和叶丹青相对而坐,她今天工作不怎么忙,没有展露出昨晚那样的疲态。五分钟前,我打开门,她说想找我谈谈。

谈谈?我们之间能谈什么?我预感她还是不相信我。果然,一进门,她就呈现出一种进击的姿态,但言辞上还算客气。

我问她要不要喝水,我可以下楼打两杯。

“不必了,我不渴。”她说。

“你想和我谈什么?”我问。

“可不可以问一下,你到上海来做什么?听灵犀说你昨天刚到,没有地方住。”她的语气里有一种祈使的意味。

我靠在椅背上,说:“昨天肖燃问过这个问题了。”

“是吗?但我也想知道。”

“办点私事,不方便说,恰好路过,拔刀相助,盛情难却。就这么简单。”我说了一连串成语,任她在脑海中拼凑完整的故事线。“而且纠正一下,我不是没地方住,而是还没找地方住,就被她邀请来了。”

她不动声色,又问:“你从哪里来?”

我戏谑地说:“用不用给你检查一下身份证?”

岂料她从善如流,说可以。我把身份证甩给她,她看过后双手递还我,说谢谢。

我打量着她的神情,问:“我洗清嫌疑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说:“你今天去了警察局。”

我盯了她两秒,她的眼神毫无惧色地迎上来。我冷冰冰地说:“你跟踪我。”

她摇头,说:“我很忙,没有那个时间。”

“那容我换一种说法,”我手肘拄在椅子中间的圆形玻璃桌上,头向她靠近,“你监视我。”

她笑了,说:“你有证据吗?”

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跟我提着两个字。

“你又不是警察,为什么要给你证据?”

“那你凭什么说我监视你?”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警察局?”

“有人看到了。”

“谁?”

“他只是路过。”

我扬起眉毛,“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

“没有吗?那你怎么会那么巧,在杜灵犀被绑架的时候出现呢?”

我冷笑。我们终于走入问题的核心,开始针锋相对。

“你怀疑我和绑匪是一伙的?”

叶丹青说话滴水不漏:“只是一种可能,但我没有那么说过。”

我笑了,说不清是被她气笑的,还是我觉得整件事就很可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正义?”我问。

“没觉得。”

“你同样没有证据证明我和绑匪是一伙的。”

“那你最好别露出狐狸尾巴。”她抱起胳膊直视我,“看在灵犀的面子上我不赶你走,但如果你威胁到她的安全,我不会让你好过。”

她的眼神在刮我,想把我的鳞片刮干净,看看藏在下面的是什么。谈完这些,她起身离开,站起来时眼睛忽然定在我的床上。我顺着看过去,看到她的半张脸裹在团成一团的被子里。

早上看完杂志我顺手扔在了床上,晚上小睡时没注意,才把它卷了进去。

叶丹青看看杂志又看看我,但我不打算解释什么,杂志就是让人看的嘛,她也没有就此发表什么意见。

她走后我又躺回床上,盯着蚊帐乱想。

叶丹青到底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昨天她和杜灵犀说,现在情况特殊,是因为绑架吗?但这于我何干?我的目的始终是查明外婆被撞的真相,但目前尚未搜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手里的线索还剩两条,一条是图书馆,这个要下周才能揭晓。另一条是当年肇事司机的电话号码,只有一个固定电话,明天打打试试,但愿可以接通。

我就这么躺了一小时,想事情想得脑袋疼,直到杜灵犀叫我下楼。

她的房间格局和楼上的客房差不多,客房里该有的东西这里都有,还多了一架钢琴和一个玻璃柜,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手办,每一格的角上安装了葡萄干似的小灯泡,比商店还要隆重。

这间房和隔壁房间打通了,那个房间被她用作衣帽间,光是挂着的衣服就得上百件,更别说门口还堆了一座小山。除了衣服,鞋子和包也占据了不少空间,说是秀场后台都不为过。

“快来帮我搭乐高。”她拉着我在墙角坐下,那里散落着一部分乐高零件,另一部分已经搭出了个大概,是《哈利·波特》里的霍格沃茨城堡。

窗台上摞着十来个乐高箱子,她说想集齐所有系列,所以回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们都买回来。

“我一个人要拼好久,快帮我。”她塞给我说明书。

墙角有一只高大的玩具熊,我舒舒服服靠在上面,捡起几个小零件在手里摩挲。

我对这种精细且需要耐心的事一点也不在行,帮她拼了几个之后就兴趣全无,躺在大熊的怀抱里观摩。

过了片刻叶丹青也来了,我们默契地对刚才的谈话只字未提。

昨晚厨房黑灯瞎火,现在我才看清,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真丝睡裙,完美地凸显了她的身材。只是胸口开得有点低,一条细细的项链垂在那里,她俯身拿零件的时候,我不得不移开视线。

她们两人进展神速,没一会就搭好了几座塔楼。我有些困,便倒在大熊身上打瞌睡,却又没法心安理得地闭紧眼睛。于是我眯着一条缝,恰好把叶丹青放在睫毛营造出的毛茸茸的视野里。

因为这两天的事,我对此人没有太多好感,但必须要承认,她真的很漂亮,本人也就比照片上美了一百多倍吧。无论照片加了多少重滤镜,修得多么精细,都比不上一个生动的人。

她有一头又黑又直的头发,还有两条似蹙非蹙的眉毛。她看杜灵犀时温柔如水,看我时却横眉冷对。

我欣赏着她,眼睛眯得有些累,睫毛不自觉动了动。她也许察觉到了,轻轻说:“不要再装睡了。”

我假装被她吵醒,揉揉干涩的眼睛,挤出一个大大的哈欠。杜灵犀“嗤”地一声笑出来,看看我们两人,说:“叶老师真是明察秋毫。”

“叶老师?”我问,“不是叶子姐吗?”

“她现在是大学讲师,已经荣升为叶老师了。”

“客座而已,还是选修课。”叶丹青头也不抬。

我扁扁嘴,跟杜灵犀一样说:“叶老师。”

我觉得这个称呼不错,如果称呼她全名,我们之间会有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但又不能叫得太亲密,叫老师刚刚好。

“厉害啊,叶老师。”我实践了一下。

叶丹青抬起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在她们拼乐高的同时,我上网搜索了叶丹青的名字。最热门的那条消息是她在学校上课时的照片,还是那件白衬衫,胸口一个黄色的点,不细看会当成海绵宝宝。

她上课时的样子又和杂志封面不同,鼻梁上那副眼镜为她增添了几分知性美,身后的PPT上全是英文单词。

评论区有上千条留言,如果能发语音想必都是尖叫。有学生现身说法,说叶老师讲得特别棒,需要提前两小时去占座,教室爆满,大家都坐在台阶上听课。

叶丹青去大学讲课是能服众的,靠的不仅是商业上的辉煌成就,还有她耀眼的学历。

从初中开始,叶丹青接受的就是英国的精英教育,那些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和她一起上课的都是政客、商业大亨和明星的孩子。

后来叶丹青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牛津大学的王牌专业PPE,接着又攻读经济学博士。28岁的时候,她空降到布兰森集团担任亚洲区的总裁,短短两年就让营收翻了一翻。

这样遥远又虚幻的人物,如今居然就坐在我的面前。那些被名气、金钱、权力打磨得完美而虚假的面具现在都摘了下来。可能是托了杜灵犀的福,我才能发现,哦,原来叶丹青也是个人啊。

我放下手机,捏起一粒乐高发呆。这两天的变故让我的生活逐步分崩离析,我只能时常提醒自己这是现实生活,不是幻想。

今早醒来时,我足足花了两分钟判断自己身在何处。洁白的蚊帐垂在床沿,世界被切割成细小的像素,朦朦胧胧的。我拉开窗帘,看到了一只孔雀。

“我需要这个……”叶丹青指着说明书上一个灰色的零件说。

我目光茫然,她对我重复了一遍。我终于聚焦到她身上,用眼神询问她什么意思。

“在你手里。”她无奈地努努下巴。

我把手里的零件放进她掌心,感到那里传来一股暖意。她接过去又低下头,认真地把零件拼在快要完成的城堡上。

不针对我的时候,叶丹青还是很可爱的。但刚才她其实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她是不是压根不记得我叫什么?不可能,一小时前还给她看过身份证,或许她也没想好怎么称呼我吧。

我陪着她们直到城堡全部完成。杜灵犀开心地拍拍手,挑各种不同的角度拍照,没一会它们就出现在朋友圈里,配文是感谢两个大朋友的帮助。

“记得给我点赞。”去睡觉前她对我说。

我和叶丹青一起上楼,走路时她睡衣的裙摆轻轻摇曳,仿佛遵循着某种旋律。我们几乎同时打开房门。

“早点休息。”她又这么说,但没等我应答,就关上了门。

回到房间,我发现杂志还放在床上,便又想起她来找我谈话。她在监视我吗?床底下会不会有人?我真的撩起了床单,不过床下什么也没有,没有人,也没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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