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这样！”弗兰克蹙眉，“我不是说过你得听我的吗！你怎么跑来的？你看我课表了？”
宿舍里，他愤愤地给沙迪手里塞了个鸡蛋火腿三明治，又举起另一个狠狠咬一口。
“刚才在那，要是被谁注意到，你就完了！”
“为什么？他们又不认识我。”沙迪捏了捏手里的食物，又放在鼻尖上嗅了嗅，才小心咬下一小口。
“他们会问我你是谁，我该怎么解释？再撒谎吗？哦老天，沙迪，拜托能不能不要再让我做违反诫命的事了！”弗兰克抓狂，“我周日还要去做礼拜，万一埃卡特主教心血来潮要跟我谈谈，我怎么办？他那么厉害，我说不了两句话就会被识破，然后不得不坦白忏悔！上帝啊，我不想再接受惩罚了！”
“惩罚？”
“就是……”弗兰克抿抿唇，脸上出现纠结的神色，憋了好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别提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不喜欢惩罚。”沙迪突然说。
弗兰克立即意识到自己好像没资格抱怨这些，毕竟眼前的人的经历远比自己可怕得多。
原本的气恼也因此显得有点过分苛责了。
“说实话，沙迪，我一直在思考，学校里恐怕不是一个躲藏的好去处。”弗兰克起身给自己和沙迪各倒一杯水，端过来，从今天早上起来他嗓子就朦朦胧胧地不舒服。
“医院如果始终找不到你，肯定会报警的，再过几天，警察如果重视起来，稍微一调查，就会找上门来，找到你简直不要太容易……”
沙迪的视线却在杯中缓缓上升的唯二气泡上。
弗兰克见他既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喝水，心里更加烦闷，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听见了，你想叫我离开这里，对吗？”
弗兰克忧心忡忡：“我是怕你在这里也不安全，可是我也不知道带你去哪里比较安全，而且不管去哪里，都需要钱，没钱甚至连填饱肚子都困难……”
事实上，弗兰克在想的是要不要向教会求助。埃卡特主教曾提及后期圣徒教会有开设救济会，特别是在冬天会开放给流离失所的人。可是沙迪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他不确定救济会是否会接受。而如果向主教坦白求情，又不知道主教会是什么反应。他隐约不希望事情走到那一步。
“所以，钱可以解决一切？”沙迪抬头看他。
“应该算是吧，等下我就要去打工挣钱，你……”弗兰克挣扎了一下道，“你跟我一起去，你去那边的商业街上逛逛，等下午老板走了，你跟我在杂货铺待着，我可以照看你。”
对此沙迪自然没有异议。
这日的午后非常阴冷，太阳一直掩藏在云层后面。克莱蒙特村商业街比平时还要寂寥，两人在查理杂货铺门口分道扬镳，出于安全考量，弗兰克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沙迪，并告诉他必要情况下怎么拨打店铺里的电话。
末了，他把一顶灰色毛线帽从包里取出来，给沙迪戴好。蓝眼睛里尽是忧虑。
“一定要小心，不要惹事，不要露出全脸，不要让人注意到你，好吗？你的脸辨识度实在太高了，很容易会被人认出来的。”
戴上帽子的沙迪一下显得模样很小，像个个子很高的青少年。
沙迪摸了摸毛线帽后面的绒毛球，手感很柔软：“这是你拿桌子上的线跟针织的？”
“哈，你观察挺仔细。不过是我在老家织了带过来的，针脚有点拙劣，凑合戴吧。”
“谢谢。”沙迪转身。
“记得不要再偷东西了！”弗兰克的声音从后面追过来。
沙迪没回头，朝他挥了挥手，走入人群之中。
弗兰克站在杂货店门口，深吸一口气。
弗兰克，放轻松，先把手头的事做好，不要害怕，认真做好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这个看似平静的午后，毕琳达被临时召回总部大楼，一路把车开得飞快，转弯时轮毂险些碰到路边的石头围挡，擦出火星子来。
她刚刚得到讯息，总部突然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电梯从停车场上行，门打开时，正好遇到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马浩浩荡荡从正门进来。
一楼大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每个员工都提前收到了口风，连跟工作有关的废话都不肯出口。就连服务型机器人Bee也停下来，用闪着光的黑色大眼睛看过来。
毕琳达抚平白大褂的下摆，精神抖擞地走出来，迎上去与同事们汇合，和这行人正式碰面。
为首的是个穿皮夹克、身形魁梧的硬汉，棕发碧眸，一双鹰眸不大，却相当锐利。他带着同僚们挨个与毕琳达等人握手，一边点头一边言简意赅地介绍：“这位来自农业部……这位是卫生部的……FDA（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CDC（疾病控制中心），以及，又见面了，毕琳达，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升职了，祝贺你。”
对方握手的力度对于女人来说有些重了，但毕琳达神色不变，微笑点头：“是啊查德，好久不见。看来恢复得不错。”
两人面上冷静，但笑容都是脸谱化的，原因无他，不过是在两年前的绿河研究中心里闹了点小小的不愉快——他们都曾尝试把对方弄死，但都未能如愿罢了。
查德就任的部门隶属于DOD（美国国防部）的一个重要分支——DIA（国防情报局）。过去NICK在武器研发和高新军事科技上的实力雄厚，与DOD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并且在某些特定项目上联系紧密，譬如具有宏伟愿景和长期野心的亚特兰蒂斯计划。
也正是由于该计划，两年前查德曾有幸深入NICK绿河研究中心，接触到类人实验体。
但如今，查德的目标已经改变了，过去的监控和探查变成了今日的围剿与捕获。毕竟该计划颇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嫌，仅就实验的副产品绿河病毒一出来，就跃升为人类生存的最大威胁之一。
实验体的培育周期很长，唯二还活着的实验体成品现在成了上头最关心的事。内部指令是优先活捉，就算死也要回收尸体。
只是对于从绿河市生死危机中滚过一遭的查德本人来说，他与基斯的态度一致且坚决：它们必须得死。最好化成灰让各方都丢了这个念想。
2306号如今潜逃在外，还有艾伦和海曼可以盯着，虽然也总有纰漏，但毕竟还有一定进展。
但5986号被NICK藏着掖着，至今下落不明，才是真正的定时炸弹。
一只有点独特的黑黄两色毛绒质感的Bee一直紧随在NICK接待团队旁边，这时缓缓滑行过来，头顶短小的触须轻轻晃动：“各位好，我是这里的管家卡伊洛斯。”
“NICK的第三代人工智能系统？久闻大名。”查德有些意外地看向它，又转向它的人类同事们意味深长道，“听说比目前市面上现有的人工智能水平领先出半个世纪？你们很放心把公司交给它啊。”
“科技造福人类，不是么？”毕琳达道，“我们自己都敢这样用它，不就是对这个产品的最大肯定？”
卡伊洛斯也回应：“能为人类服务，是我的荣幸。”
查德不置可否，转头看向旁边的卫生部同僚。
卫生部的危害物质处置小组组长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只透明证物袋，朝毕琳达晃了晃。
“那就按说好的配合调查吧，女士。”
官方联合调查小组被请进了二楼的公共会客室，这间房间宽敞明亮，电脑设备一应俱全。整面墙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往外望去，洛杉矶市中心的钢铁森林尽收眼底。
这次调查组突击的理由是“实验动物逃逸可能引发的公共健康与生物安全风险”。
农业部首先要求审查动物福利记录，而FDA和卫生部则关注实验合规与病原体控制。
双方人员立刻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毕琳达没有说话，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查德也开始不断加码自己的要求。
“供应链与物流系统不能放过，我们需要查看相关实验动物、特殊培养基或生物废料的运输记录……”
“对了，特殊实验室的独立能源消耗、冷凝水排放和气体消耗记录也需要过目，这种地方存在问题的可能性很大……”
“那批动物在供应链的全程监控影像资料也请整理出来，包括接收实验室当时的监控和门禁日志……”
毕琳达忍不住调侃：“看来这次是有备而来啊，查德。真的只是为了一只恒河猴吗？”
“不然呢？”查德回眸，“难不成你们还有什么更精彩的秘密等着我？”
“亚特兰蒂斯计划早就暂停了，所有仅存的资料我们都已经上交，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毕琳达抱臂，往窗边走去，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无奈叹口气，“这次真的只是意外。”
“绿河病毒泄露是意外，这个也是意外，意外是什么万金油的理由，叫你们总是钟情于它？”查德也踱步过来，紧随其后，“你不会以为考尔比死了，这件事就这么轻易结束了吧？”
卡伊洛斯站在原地，像个真正的毛绒玩偶那样盯着两人的方向，一动不动。
毕琳达耸耸肩。
“戴娜最近怎么样了？”好久后，她突然开口。
查德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变差：“不要跟我套近乎，她跟这件事没关系。”
“我知道，但距离上次见面也已经过去快两年了，听说你们是夫妻时我还吓了一跳——你们生了个女孩是不是，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小玛丽？快1岁了吧，我能送她一份周岁礼物吗？”
“毕琳达，我说了，不要跟我套近乎。”查德脸沉得可怕，“我不受任何威胁，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毕琳达一副你在想什么呢的诧异表情，瞧着他：“怎么？公务之外，连说句别的话都不行了？难不成在NICK，你就只认基斯这一个朋友，那他早都死了，你怎么……”
“你根本不配提他的名字。”查德冷冷吐出一口气，“别试图挑战我的耐心，不会有好结果的。”
“毕琳达。”不知什么时候滑行过来的卡伊洛斯骤然出声，“工作时间，请保持职业精神。”
随即它转过身去，对查德道：“如果她的言辞给你造成困扰，我很抱歉，但请相信，我们会以忠实合作伙伴的态度来约束我们员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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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 30 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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