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漠然的扫了一眼下面,看得底下众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明毅帝似笑非笑,看向底下那人的顶头上司,御史大夫王英:“王爱卿,这也是你的意思?”
王英擦着额头的汗,暗骂那人实在太不识抬举,哪个皇帝愿意为了这点事下罪己诏。便道:“依臣所见,皇上此举,虽有违古祖礼制,但有先例可循,前有丰正帝也携带贵妃一同祭祖,可见先祖并不会因为此事怪罪,想必只是因为其他的人或事有不妥之处。”
纵然王英没有直指荣贵妃,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这不妥之人自然就是让青鸾啼血之人了。
荣贵妃尖叫起来:“皇上,我不认!”已经没有了平日的优雅明媚,葱白如玉的手指指向慧然法师:“是他,他好端端的,为何要说什么青鸾啼血,分明是被人收买了!”
台下的白晟宁眉头紧皱,母妃实在太过愚蠢了,眼下不赶紧想着保全自己,却去攀咬那个和尚,无人会相信的。
果不其然,皇帝大怒,甩开荣贵妃拉着他袍角的手:“慧然法师一直在为你说话,从头到尾都离你三丈远,平日又同你没有任何交集,他如何害你?!”
“他是妖僧!他与皇后串通了来害我......”荣贵妃尤不肯罢休。
周锦悦心下漠然,倒也能理解,就算荣贵妃不蠢,但在这种情景下,任谁也无法冷静思考问题,会口不择言也正常,哪里还有心情去分辨局势呢?
白晟宁在皇帝暴怒之前打断了荣贵妃的话:“父皇,母妃因为此番变故,已然有些神志不清了,还请让她先下去休息。”
慧然法师被指责与人勾结,也不慌乱,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若是娘娘有疑,尽管来查便是,若说贫僧便罢了,只是说贫僧与皇后串通,”慧然法师露出一声苦笑:“贫僧只在一些特殊场合出现,平日一直都在护国寺修行,贫僧便罢了,只是这样污蔑皇后......”叹息一声,却是没有再说下去。
皇帝想到刚刚皇后浑身是血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声音冷的可怕:“什么娘娘?这里只有触怒先祖的罪人荣氏。”又对白晟宁道:“你说的对,荣氏怕是已经疯了,你还不赶紧将她带下去!!”
白晟宁悚然一惊。
刚刚太子离席,他还在心里嘲笑他的愚蠢,祭祀这样的重大场合,怎可因为其他事情离开?还认不认自己是皇族子弟了?
没想道转眼就轮到了自己。
太子不可离席,皇子也一样。
但看着满目冰凉的皇帝,白晟宁不敢忤逆,只能心底发苦地扶着荣贵妃下去了。心底思索着那礼服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信神灵,但他没有办法破解这个局面,所以当慧然大师让荣贵妃脱下礼服以示清白的时候,他甚至有那么一点觉得慧然法师的方法是公正的。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无法控制,荣贵妃换下礼服之后,那消失的血痕却是坐实了他的母妃是不祥之人的罪名,甚至险些将皇帝也拉下水了。
圣祖显灵,天降不详,荣贵妃有罪,这对同意让荣贵妃登台的明毅帝来说也是一种指责。今日就算皇帝绕过荣贵妃,这事情传出去也难免有损明毅帝的威严。
所以皇帝几乎是这瞬间就决定要褫夺荣贵妃的封号,用她疯了的借口,试图挽回一点皇室的颜面。
白晟宁深吸一口气,只希望能从母妃那里问出一些线索来,能把这件事定为人为陷害;否则,他在后宫就彻底没有了助力。
可是白晟宁怎么想,都觉得前路渺茫,像是这些年的努力都一夜回到了从前。
若是没办法查清,他身为不祥之人的儿子,有多大的可能登上那个位置?就算事后查清了,荣贵妃还能活着,可天家的颜面已经丢了,皇帝不可能再宠幸她。
白晟宁不敢去想。
*
明毅帝再生气,祭礼也要继续下去。
幸好已经快要到了尾声,没有在出什么乱子,饶是如此,今日发生的事情也足够让众人惊惧了。
祭礼一结束,周锦悦就陪着担忧不已的白晟滢去看望了皇后。
得知皇后已经无性命之忧,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他的皇子妃嫔也急匆匆的换下礼服,赶来皇后这里表示关心,周锦悦再三提醒太子要小心服侍皇后的宫人,白晟泽点头应了。
只是周锦悦看着太子和永乐公主手忙脚乱的样子,像是没有皇后就没了主心骨,微微叹了一口气,暗中又叮嘱皇后的心腹之人好生注意,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皇后把她的两个孩子保护得太好了,养的也太好了,可,他们是皇室子弟啊。
尤其白晟泽,那是太子!怎么能这么扛不住事儿!!
方才他提前离席,跟过来了半晌,什么都没有做,只顾着担心皇后去了。好在现场多数是皇帝的人,没有人生出害人的心。
周锦悦头一次怀疑自己,这么帮太子究竟对不对?
这样的太子登基,真的能是一个好皇帝吗?
于感情而言,周锦悦很希望太子登基,这样她关心的人才能平平安安,可于理智而言,皇帝的做法是对的。
白晟泽不适合作为一个太子,他只适合做一个儿子。
这一天的事情实在太多,周锦悦一回家就累瘫在了床上。
宫里没有她呆的地方,纵然再担心皇后,她也是要回来的。
今日的较量,皇后赢了,可最终是以如此惨烈的代价。
周锦悦疲惫的把脸埋入被褥中。
她想陆裕川了。
......
陆裕川也在想周锦悦。
他在三个月后才收到周锦悦的家书,当然,还有另一封带着家里人关心的信件和好友的信件。
杨逸明的信件毫无疑问的被傅杰先抢走了。
陆裕川摇摇头,也不争辩,先看完他大哥的信,里面夹带了祖母和陆裕修的关心,以及陆裕卓说的一些对朝中的情况变化。
最后才是打开周锦悦的那封。
周锦悦的信写的很随意,说了一下家里最近的情况,还有杨逸明已经考中了状元,但具体的官职还没下来,要等过段时间朝廷分派后才知道;王琸已经和家里说了,家里拿了一笔钱给他,让他出去闯荡;临别那日她也去送了,王琸险些要趴在杨逸明的怀里哭出来了......
陆裕川看着信,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不由得失笑。
王琸一直是个哭包,做这么大的决定,不哭才不正常。这一步对他来说,是一个大胆且勇敢的决定,陆裕川由衷的希望,王琸能一帆风顺,勇敢的走下去。
再看到周锦悦信里说,他师傅柳沧澜已经到了京城,训练的地方也找好了,现在正在募集人手。只是师傅似乎不愿意提到那个训练影卫的山庄,她还在和师傅商量这事。
忽的,陆裕川眉头一拧。
他看到了白晟宁的名字。
周锦悦在信上说她让锦明资助了一个乡下人读书,没多久白晟宁也派人打听了这个人。
白晟宁为什么会去找一个毫无背景的乡下人?就算那人读书好,可毕竟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还没有任何功名在身。
陆裕川可不认为白晟宁礼贤下士到这个地步。但没有什么头绪,他只得按捺下疑惑,往后面看去。
大大小小的事情周锦悦都写上了,因此信件显得很厚。陆裕川几乎能想象到周锦悦写信时候的样子,根据内容来看,就是想到什么写什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上下文之间毫无关联,也没有过渡的话,但基本把重要的事情的写上去了。
陆裕川看到周锦悦信上轻描淡写的说一切都好,很是心酸。她才刚嫁入陆家不久,一切都那么陌生,怎么可能一直都好?怕是那些不习惯的地方她都没有写上去吧。
信件虽然随意,但基本把他关心的事情都写上去了。
陆裕川只看了一遍,便继续往下看去。
直到看到他想看的。
愿君安康,盼君速归,纸短情长,言不尽意,唯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末了,还在信封里附上了一只骰子。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陆裕川独自一人,把最后的那几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扑在那木板搭成的床铺上,滚来滚去的,摸着那骰子亲了又亲。
以至于傅杰进来看到那个满床打滚的人的时候,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营帐。
陆裕川听见声音,才连忙起来做正经状,心中暗骂一声,他怎么有了自己的营帐还是逃不过这种尴尬的情况?
算了,他和傅杰的关系,就算是将来他当了将军,也没办法让傅杰老实守规矩。
他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干嘛?”仿佛刚刚那打滚的人不是他一样。
傅杰没想那么多,只兴高采烈的说道:“小明考上了状元啦!他念书果然是最厉害的!”
“嗯,我知道了。”陆裕川也扬了扬手里的信纸。
傅杰精神了:“嘿,拿给我看看!”说完就要去抢他手里的信。
陆裕川自然不能给他看到,忙躲了一下,“啧”了一声:“你看你自己的家书去,别来抢我的。”
傅杰努力了几次都没有抢到,只能放弃。
“小气,不给算了。我家里人就知道叮嘱我保住小命,这是有多不是信任我啊,我现在也好歹是个校尉了呢。”傅杰的骑射功夫是真的还不错,虽然一开始没有经验,但新兵也不是一来就要上战场,现在和突厥人顶多是小打小闹,他们这些新兵是要先经过训练的。
诚然,新兵训练很苦很累,他也无数次想要放弃,但一看到陆裕川也那么坚持下来了,他也不想放弃,天长日久的,竟然也这么坚持下来了,到如今,已经习惯了。如今,他已经上过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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