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参和陆裕卓还要上朝,一家人送出十里地也不太像话,陆裕川就只让他们送到了大门口,出了门就让他们回去了,只周锦悦坐了马车出门,让车夫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其他人也知道他们新婚不易,无人说什么,由着周锦悦在后面跟着。更重要的是,今天不光是陆裕川去边境的日子,周淮今日也要走。
周锦悦跟过去,好歹还能给父亲送行。
他们已经约好在城外的西南方的亭子见面。
周锦悦也为周淮置办了一些东西,平时吵闹归吵闹,但终究是自己的父亲,虽然有极大的可能再次被气到。
陆裕川特意让自己的马和马车平行,周锦悦便从马车里面伸出脑袋看他:“傅杰他们几个会在那里为你送行吗?”
陆裕川点点头:“嗯,小明之前就说在那里等我。”
这次怎么着也要好久才能见面,肯定是要过来看看他的。
“你确定傅杰能被放出来?”周锦悦可没忘记,傅杰参加完他们的婚礼之后又被关起来了。
“能的。傅伯父不是那样的人。”
周锦悦不太了解傅家其他人,听见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不过傅杰应该只能给你送行吧,他家里肯定不同意他去参军。”
“这就不知道了。”大理寺卿人是明事理的,但傅杰毕竟是他们夫妻的独子,上战场是极其危险的,大约是不会同意的。
“对了,我昨天听锦妍说王琸重新去书院了,那他应该是继续念书?”周锦悦继续问道。
陆裕川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清楚。他家和傅杰家里的情况又不一样,他并不需要承担家族重任,而且王琸他娘很宠他,若是王琸坚持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可能危害家族,大约家里是不会反对得太厉害。”
王琸家中有哥哥还有姐姐,他是家族里最小的,活的很是自在。
就像陆裕川说的,单看王琸自己还想不想继续念书。
周锦悦和陆裕川昨晚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今日若是再重复,便有些繁冗。是以竟是没有什么要分别的气氛,就这么悠闲的聊了一路。
果然,等到了约定的地点,周锦悦远远的看到那边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
王琸和傅杰最先叫起来,跳起来挥手:“这里这里!”
陆裕川唇角微扬,身下一夹马腹,加快速度奔过去了。
周锦悦的马车速度稍慢,隔了一会儿才到。
正好听见王琸有些踟蹰的说:“还有一个多月,书院的课就结束了,我父亲劝我先念完再说,让我好好想想要做什么。”
周锦悦跳下马车,挥手和他们打招呼。
几人都是熟人了,也没在意,打完招呼继续聊。
陆裕川道:“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王琸满面愁容,摸了摸后脑勺:“就是不知道啊,我是想天南海北的去游玩的,但是有些害怕......”
傅杰爽朗的大笑:“你不如和我们一起去算了,咱们几个还待在一起!”
“胡闹!”
“傅杰!”
这两声呵斥分别来自杨逸明和陆裕川。
陆裕川面容冷峻:“上战场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以为还是以前我们几人一起打架的时候么?”
杨逸明也眉头微蹙:“是啊,上了战场你以为你们想在一块儿就能分在一块儿啊?还能待在一起?”
傅杰被说的没声儿了。
他不就是想大家伙待在一起更有意思嘛。
但也知道,王琸的骑射功夫不够好,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的,不太适合危险的战场,所以刚刚也就是那么一说。
周锦悦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插嘴道:“傅杰,你爹娘同意你去参军?”
傅杰咧嘴一笑:“是啊,我费了老大劲儿才让他们同意的。”
他是真的认真想了很久。
为了向他爹娘证明他不是因为陆裕川去了他为了好玩才跟风去的,他在家磨了他爹娘磨了许久,甚至以绝食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他的几个叔伯堂哥还有侍卫轮番考察他的文史和武功,最后得出结论,他真的不适合念书。
武艺上倒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我老爹觉得我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转念一想,我上次在田猎的时候也算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既然做文官没有希望,不如还是拼一拼武官的路子,和二郎一起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傅杰嘿嘿笑道。
只是他家里没有一个人习武的,没几个人对此抱有希望就是了。
他家里对他的要求,就是不要当逃兵、能活着回来就好。
傅杰心说你们也太瞧不起我了,但好不容易他爹娘松了口,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下了。
他娘送他的时候,哭得就跟他已经死翘翘了一样——啊呸呸呸,他肯定能活着,当个大将军回来。
王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而就觉得一阵茫然。
他的好朋友好兄弟都决定了将来要走的路,杨逸明的目标也一直很明确,便是素来和他一起的傅杰,也确定了要走武职的路子。
只有他,浑浑噩噩,文不如小明,武不如二郎,文不成武不就,连中间那个半拉的水平都算不上。
说好的一起当纨绔,怎么你们瞒着我偷偷上进呢?
甚至二郎都已经成亲了,自己还比他大两个月呢。
不由得一阵沉默。
杨逸明不着痕迹的拍了拍他的肩:“做什么这幅死样子,他们走了,我不是还在京里?”
王琸笑了笑。
小明如果中了进士,他几乎可以预料到,以后肯定没有时间陪他玩儿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已经不一样了。
陆裕川也抬手给了他一肘子:“可别做出这副样子,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要知道,他一开始可没有什么加官进爵的念头。
傅杰也用手肘杵了他另一边肚子:“就是,我要是你,我能一直吃喝玩乐到死,才不去干这累人的活儿呢。可惜我爹妈非得逼我去科考,我是那块料吗,啊?”
陆裕川难得严肃了一下:“小琸,其实你想干什么都可以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走任何你喜欢的事。科举也好,经商也罢,甚至环游天下,你其实都能做,只要你愿意。”
“我,我可以吗?”王琸声音里带了一份求证。他就是想去到处玩,又觉得那样实在不务正业,和小伙伴们比起来差距太大了;再加上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和家人,他喜欢大家凑在一起玩儿,一想起将来要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没有那个勇气。
陆裕川露出一个舒朗的笑容:“当然可以,你还这么年轻,就算去环游天下,回来也还很年轻,做什么不可以?夫子不是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你环游天下不算行万里路?”
杨逸明也道:“就是,你怕什么?要知道,许多东西可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你若是出去一趟,我的见识兴许还不如你呢。”
这句话让王琸狠狠地心动了。
谁还没有个超过学霸的梦呢?
一想到将来他能对着杨逸明侃侃而谈,那画面就十分美好。
“那行,我、我再想想,我先在永川书院把书念完,后面我还是想出去游学。”他悄悄的把“游玩”改成了“游学”。
傅杰笑得更大声了:“那就去呗,那什么,从古至今,不是有很多名人志士吗,兴许你还能写书立传,流芳百世呢。”
几个少年人笑得开心,洒脱的笑声飞扬飘散在空中,被春风吹到了远方。
一点也没有好友分别、即将要上战场的紧张和焦虑。
周锦悦被感染得也笑了起来。
她端起旁边石桌上放好的大碗:“如此,我敬诸位一碗,愿诸君得偿所愿,自在遨游天地间!”
“好!”
“的确当敬一碗!”
几只大碗碰在了一起,酒水洒溅出来,撞出了晶莹的水花。
一坛酒喝一半洒一半,很快就空了,被几人连坛子带碗,一起掷在了地上,碰撞出少年的豪迈与张扬。
几人喝完酒,发现已经有一堆人马在路上等着了。
原来周淮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但却并没有过来打扰。
这令周锦悦不禁有些意外,毕竟周淮不像是那么有眼色的人。
酒也喝了,也告别完了,是时候该分别了。
陆裕川和傅杰一抱拳,头也没回的往大部队的方向去了。
只剩满心惆怅的王琸立在原地,杨逸明在旁边轻声安慰着。
周锦悦则是小跑了几步,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周淮的跟前。
周淮一向大大咧咧,也不在意什么,但在看见大女儿递过来的包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酸。
诶呀呀,大闺女嫁了人就长大了,以前哪里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现在居然还知道给他置办东西了。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陆兄弟出事!!”周淮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道。
“......”这话说的好似周锦悦给他准备东西就是为让他好好照顾陆裕川似的。
周锦悦无力吐槽。
“父亲也多加小心。”周锦悦酝酿了再多的情绪,对上周淮也无话可说。
周淮注意到女儿这话说的诚恳,也点点头:“你好生在家里待着,其他的不必操心。”
周锦悦知他一片好心,也不在乎这话说的生硬,点点头,朝他们挥手送别。
忽而一人骑马从队伍后头跑过来:“周将军,时间差不多了,在拖下去晚上就赶不上驿站了。”
本来也要走了,周淮和陆裕川都没怎么再多说,一夹马腹,便出发了。
倒是周锦悦惊叫起来:“诶,你也要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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