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德时不时瞄一眼后视镜，过了一会，他发现男人的眉头渐渐舒展，表情也变得缓和。
这是气消了。
“送我回家吧。”
“好嘞。”关德发动车子，心里有些雀跃，自己马上就能下班啦。
祁淮望向窗外，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完最后一个策划案，明奏抻了抻懒腰，然后起身活动，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
梧禾大楼里空荡荡的，员工们都正常下班回家了。
何思文那边也算顺利，招到一批新员工，学历高能力强。
除了被那些导演拒绝，今天的工作格外顺利。
尤其是签了祁淮，明奏心情好的不得了。
梧禾的未来一片光明啊。
哼着小曲，乐呵呵的下班了。
新搬的地方离公司很近，明奏没走多久就到了，进到电梯，刷卡，按亮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
马上关上时，又缓缓打开。
“李确？”
李确没想到明奏在电梯里。
“好巧啊。”
“是。”
李确本身就偏内向，在喜欢的人面前更是如此，憋了半天，就憋出一个是字。
电梯运行的过程中，两人再无交谈。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出了电梯，各回各家。
李确像往常一样，手伸进口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钥匙。
他之前嫌麻烦，一直没录入指纹。
明奏开门后，回头看一眼李确，发现他还没进去。
她走过去询问情况，“怎么了？”
“我好像没带钥匙。”
“这么晚物业能来吗？”
看眼时间，临近八点，好像有点够呛。
“你今晚还有地方去吗？”明奏关心道。
李确想了想，“网吧。”
“去酒店呢，我知道一家环境不错的。”
“太贵了，网吧比较便宜。”李确觉得酒店挺不划算的，在网吧有电脑有网，还可以继续写书。
新书快出版了，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挺忙的。
李确的经济条件不是那么好，虽然第一本书出版后大卖，赚了不少，但大部分都拿去还债了，父亲生前看病的钱都是向村里人借的，后来遇见明奏，资助自己上学，资助父亲治病，这些钱都是要还的。
写《难叙》的时候他并不是全职作家，趁着闲暇时间出去兼职。
还给明奏的钱，都是他省吃俭用才存下的。
住的也算高档小区，但他租的是小单间，大部分的房租都是王望川承担。
听到这话，明奏心头一紧，她不能眼巴巴看着李确无家可归。
犹豫再三，向他发出邀请。
“要不你来我家住一晚吧。”
——
明奏拿出一双拖鞋，让李确换上。
那是一双粉色的女士拖鞋。
她刚搬来没多久，很多东西没准备好，拖鞋只剩下那一双。
李确犹豫一会，试探性地伸出一只脚。
“……”
空气静默，李确有些尴尬，自己的大脚挤在这只小拖鞋里别提多幽默了。
抬眼看向明奏，发现她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算了，不用换了，你直接进来吧。”
见他俯身，知道他要干什么，明奏出声劝阻，李确不听，固执的脱下脚上的鞋，然后整齐的摆在一边，光脚站在地上。
明奏无奈，她搞不懂，这小子怎么这么犟。
注意到他的腿伤，明奏走上前搀扶他，李确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明奏都能闻到李确身上的烟酒味。
刚闻到时还不太确定，又凑近嗅了几下，确定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
明奏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搀扶着他来到一间卧房。
李确不好意思一直盯着明奏看，便强迫自己转移视线，四处张望。
他发现明奏的房子比他的大出不少，装修简单，因为刚搬过来，东西不多，偌大的房子显得有些空荡。
“你今晚就睡这吧，被褥都是新的。”明奏带他来到一间房间，然后走进屋内自带的卫生间，这套房子自从买下来后就没住过，她不确定花洒还能不能用，试了下，没坏。
“你就用这个卫生间吧。”
“好。”
“手伸出来。”
李确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把手伸出去。
明奏拍了一下他的手心，“伸右手，我看看烫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啊。”李确乖乖换了一只手，心底有些小雀跃，没想到明奏这么关心自己，一个小烫伤都能记这么久。
明奏仔仔细细的检查，见伤口恢复的差不多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明奏。”
“嗯？”明奏仰头看他，李确很少直接叫自己的名字。
她仰头的同时，李确也低下头，直直的盯着她，在心里细细描绘着她脸庞的轮廓，语气严肃又认真，“谢谢你。”
“谢谢你”这三个字，李确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次次认真诚恳，明奏不由得走神，回想起以前。
那时，母亲离世不久，自己还没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眼泪止不住的流。
在一个深夜，李确给自己发来视频通话，接通后，对面看见明奏的脸，突然有些紧张无措，忙向她道歉，“对不起，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还不太会用智能机...”
“没事，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明奏起身拉亮床边的夜灯。
李确透过微弱的灯光，发现明奏泛红的眼眶，心底不由得一紧。
“我想打电话向你道谢，可不太会用，弄成了视频。”说到这，李确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自卑。
长这么大，还不会用智能机，好像有点可笑。
“谢什么，说好了要报答你，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明奏，谢谢你。”
明奏出钱，让他们父子俩从山里搬到县里，还买了一堆生活用品，包括这部手机。
“你呢，学习还能跟上吗？”她关切道。
李确休学半年，刚回到学校就要迎接一模，明奏怕他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努力吧。”李确心里明白，这半年他落下太多了，短时间内是不能回到以前。
“嗯，努力就好，别留遗憾。”
李确的书桌靠着窗子，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趁着微风吹了进来，他起身关窗，没多久，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树叶被刮的簌簌作响。
“先挂了吧。”
“你要睡了吗？”明奏问道。
“不是，很晚了，你要休息了。”李确解释道。
“我睡不着。”
李确有一种魔力，他总是能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就像现在。
“你把手机放在旁边，好好复习，我保证不打扰你，别挂电话，好吗？”
女孩的语气带了些乞求的意味。
李确喉结滚动，情绪复杂，“好。”
明奏把手机放在身边，手机里传出雨声，伴随着李确翻书写字的唰唰声，莫名的让人心安，困意渐渐袭上心来。
李确从卷子中抬头，正好看见屏幕里的明奏露着半张脸，呼吸平稳，安静的睡着了。
隔着屏幕，他仔细的端详着她。
自那之后，明奏一失眠就给李确拨去电话，互相关心一下对方的近况，李确也不恼，就刷题看书，把手机立在一边，静静的陪着她。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李确高考结束。
思绪回笼。
“这有什么，”明奏摆摆手，她觉得李确过分见外了，“等着，我去给你拿件睡觉穿的衣服。”
李确放下手中的袋子，里面是刚买的洗漱用品，贴身衣物，他环视着房间，这个房间很大，一点也看不出是次卧。
隔壁的明奏倒是犯了难，满满一屋的衣服，硬是挑不出一件合适的。
思考再三，拿出一件比较宽松的短袖和裤子，给李确送去，临别时，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既然受伤了，就多注意一下。”
明奏的本意是让他克制一下，别抽太多烟，不利于身体恢复。
“好。”李确没听懂明奏的暗示，以为她是让自己洗澡的时候注意一下，小心伤口。
照顾好客人，明奏自己也收拾收拾泡澡去了。
一天的疲惫渐渐褪去，她没泡太久，换了身舒适的睡衣，敷上一张面膜，悠闲地去敲李确的门。
“李确，我要订外卖，你想吃什么？”
屋内迟迟没回应。
明奏又敲了几遍，还是没声。
不会出事了吧。
明奏按下门把手，推门而入，发现李确坐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我刚才叫你怎么不出声呢。”
“我刚才在卫生间，没听到。”李确一边回应明奏，一边又默默抓紧被子。
“你很冷吗？那我把空调调高点。”
“不用不用，我不冷。”
明奏觉得李确奇怪的很。
“找的衣服能穿吗？”
“能穿。”
“我看看。”
李确赶忙后退，蜷缩到角落里，全身抗拒，“不了吧。”
明奏好想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是不是他不小心把衣服弄坏了，然后不好意思告诉自己。
“李确。”明奏故作严肃。
见明奏有些生气，李确磨磨蹭蹭的褪下被子，然后别过头，耳尖泛红。
穿倒是能穿，只不过...
明奏算是知道他为什么扭扭捏捏不愿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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