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飞向云南的飞机时,是十二月初。那个时候,武汉的天气还很冷。
那年正是我读高三,美术集训结束后,母亲应了对我的承诺,让我去云南旅游一周,好好放松身心。
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一个人值机,一个人满怀期待去到了小时候听人说非常有趣的城市——西双版纳。
飞机还未落地,只是穿过雾蒙蒙的云层,滑向湛蓝的天空。气温逐渐升高,阳光透过玻璃穿过我的指尖,我脱下了我的毛衣。
来接机的司机开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那里面坐满了同样来自于武汉的婆婆们。熟悉的武汉话似乎让人有些恍惚,差点让我以为自己还在武汉这座城市。
可是那些婆婆们似乎不是很欢迎我,坐在那摇摇晃晃的后座上,她们只是操着一口老练的武汉话各自闲聊着,反复强调着,我和她们去往的目的地不同。
“你先别动,我最后送你。”那位司机打开后备箱,搬出其他婆婆的行李,扭头对我说。
他叫什么来着…?有些忘了。
我只记得他的皮肤有些黑,个子也不算太高。也许是云南的气温很高,他的脾气还有些爆。
“下车,到了。”他把我的行李扔在民宿门口,转身又上车飞驰而过,独剩下车尾呜咽的尾气。
“这里的环境还不错吧?”
第一次遇见她时,她笑着走在我的身前。
她拉开房间的窗户,我看见阳光透过丝质的窗帘洒在她的脸颊,照的她眼眸亮晶晶的。
“嗯。”
我趴在窗口,伸出头向窗外望着。
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相比于云南其他地方的自然景观,这里更多的是像一个小县城。马路两旁种着高挺的椰子树,行人骑着小电驴穿梭在各个路口,室内的凉爽隔绝着窗外的炽热。
我望向这栋楼的最下端,好高啊,感觉跳下去,会摔的很痛。
“这是你的行李,拿好身份证、房卡,我先走啦。”
她把手中的房卡和身份证递给我时,指了指我衣袖,“你的衣服上沾了颜料,如果想洗衣服的话,三楼有洗衣房。”
“不用了,这颜料沾上去很久了,一直没洗掉。”我尴尬地扯过衣袖,盯着那白色长袖上的那抹春日青。
那颜料沾在衣服上已经清洗过很多遍了,可惜一直没洗掉。如薄荷般清凉的颜色此时也只剩下一点点淡绿,只是没想到,她能一下子注意到。
“你平时有接触颜料?”
她的话似乎非常多。
“我是艺术生,学美术的。”我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一旁,解释道。
“哦,怪不得。看你身份证上的日期,你好像还没成年?”
“是的,艺术集训刚结束,难得出来透口气。”
“学美术是不是很累呀?我平时也特别喜欢画画,你画画一定特别好看吧?”
她走在前面引路,我跟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
“是的,有时候画画画到凌晨三四点,画到指关节出血……挺辛苦,挺难熬的。”
她仔细听着,侧着脑袋,仿佛若有所思。
其实我特别讨厌回忆集训的时光,正是因为那段时光太过于难熬,我才会选择在集训结束后出来短暂的旅游散心。
至于画的有多好看……很遗憾,我是一个没有天赋也没有热爱,仅仅是因为想走艺术身份而考大学的普通高中生。
“这么辛苦啊,那你考的怎么样?成绩出来了吗?”
“没呢,艺考一结束我就出来旅游了。不过估计…考的一般。”
我暗暗扯着自己衣袖上那抹淡淡的春日青,似乎和它较着劲儿。
其实我说谎了,何止是一般。我考的很差,在艺考的前三天晚上,我还被老师一通大骂。
整个集训期间我异常痛苦,不过面对她,却又有一份莫名的亲切感。似乎稍微回一下那些难过的过去,稍微讲述一下自己的经历,也无妨。
“没关系,既然出来就好好休息嘛。不过,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不后悔就好啦。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会过去的。”
那时,我的视线从衣袖上收回。抬头对上她目光的一刹那,听到她突然一本正经的和我讲道理,我还有些微微惊讶。
那是我第一次和人这么长久的注视,她的目光坚定的注视着我的双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透着淡淡的光芒。
如果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时拂过我脸颊的微风,我相信那个词是:温柔。
那目光看向我时,用了多久?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一瞬间无比的漫长,好像漫长到有一分钟,又好像短暂的只有三五秒。
“你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也没去上学呀?”
阳光灼烧的我脸颊微微发烫,我有些不太习惯她认真专注的目光。我撇开脑袋,转移话题,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说,“我今年18,家里出了点事,就退学出来打工啦。”
她的指尖扣在窗台的缝隙里,微微一顿后,她缓缓将窗户合上。
兴许是看出我刚下飞机有些疲惫,她关上窗,叮嘱我好好休息,临走时轻轻带上了门,说有事可以下楼找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离开时的背影竟让我觉得她有几分失落。而当她轻轻合上那扇房间的门时,我又觉得这间屋子的阳光有了那么几分暗淡。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在她17岁那年,她的爸爸因为开车撞了人进了监狱,欠下了一大笔钱,还落下了残疾。
所以她和她哥哥便早早出来打工还债了。
哦,还有那个脾气有些差的司机,就是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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