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围巾与发卡

“要冻死了,我还得费事收拾。”他给出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语气懒散,却更显得这“关怀”像一场即兴的施舍。

闫悟澈越过她,走向楼道口。却在踏上第一级台阶时,毫无征兆地驻足。

没有回头。

“对了,”他的声音混着楼道里阴冷的穿堂风,清晰地飘回来,像一片薄而锋利的冰棱,精准地扎进她的耳膜,“你晚上……能睡得好么?”

顿了顿,他微微侧首,月光恰好照亮他半边脸和那嘴角勾起的一个极淡、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我妈妈她……最近总在我耳边吵。”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却字字淬毒,“她说……你好像能听见她。”

说完,他懒懒地抬手,转身继续上楼,姿态闲散如松。路过三楼与四楼间的转角时,他忽地驻足,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楼梯,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仿佛与某种看不见的存在达成了无声的默契。

媛雪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怎么会知道?!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是试探?还是确凿的指控?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远比鬼魂本身更让她胆寒。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暴露在猎枪下的猎物。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楼道,快步上楼。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那熟悉的、冰冷的低语便如期而至,但这一次,无比清晰,带着一种焦灼的、近乎实质的怨毒,仿佛贴在她的耳廓上嘶吼:

“东西……我的东西……”

推开家门,那股熟悉的、阴冷的窒息感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与门外凛冽的寒气不同,这是一种从墙壁、从地板、从家具每一道纹理中渗出的,带着陈腐与绝望的寒意。她反手将门锁死,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仿佛这样才能隔绝门外那个更令人不安的存在。

脖颈上,那条灰色围巾残留的皂角气与微弱体温,此刻像一种污染的印记,与家中的阴寒形成尖锐的割裂感。她厌恶地一把将它扯下,远远扔开。

精疲力竭地,她将自己摔进沙发,渴望在这片熟悉的方寸之地找到一丝喘息。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紧绷让她动作失衡,倒下时,手肘下意识地重重撞在沙发坐垫与靠背的缝隙里。

就在手肘陷入缝隙的瞬间——

一种坚硬、冰冷、带着明确几何棱角的异物感,猝不及防地穿透薄薄的衣料,狠狠硌在了她的骨头上。

不是柔软的灰尘团,不是遗失的文具。那触感明确而陌生,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几乎是屏住呼吸,她猛地坐直身体,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颤抖着将手指探入那道幽深的缝隙。指尖在灰尘与絮状物中摸索,最终,牢牢捏住了一个冰冷、细小的坚硬物体。

她缓缓地将它抽了出来,摊在掌心。

借着窗外城市永不彻底沉睡的、浑浊的天光,她看清了——那是一枚样式极其老旧的银色发夹。边缘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氧化带来的粗糙黑斑,像是皮肤上溃烂的疮口。

上面镶嵌的几颗水钻,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光彩,蒙着厚厚的尘垢,只在某些特定的角度,才会反射出一星半点浑浊、诡异的光,像垂死之人涣散瞳孔里最后的不甘。

这绝不是她的东西!她甚至从未见过如此过时、廉价的款式。

几乎就在她的目光彻底锁定这枚发夹的同一时刻——

锦程那原本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的低语,骤然扭曲、拔高! 不再是模糊的怨恨与哀伤,而是变成了一种尖锐、急促、带着近乎癫狂的激动与确认的嘶鸣,直接在她脑髓深处炸开:

“找到了!找到了!!!”

“是我的……是我的东西!他给你了……他果然给你了!!”

那声音里蕴含的强烈情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媛雪耳内嗡鸣。

“砰啷——!!!”

客厅角落,电视柜上那个她今早才擦拭过的、空空如也的玻璃杯,毫无任何征兆地,蓦地炸裂! 不是滑落,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爆,碎片呈辐射状猛地四溅开来,最远的一片甚至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丝冰冷的锐风。

媛雪吓得整个人剧烈一颤,险些从沙发上弹起来。她死死攥紧了那枚发夹,冰冷的金属棱角几乎要嵌进她的掌心肌肤。

鬼使神差地,她颤抖着将其再次举到眼前,凑到窗外投来的那一缕微光下,像法医审视证物般,翻转、细查。

然后,她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在发夹背面,那弯曲金属片与底座连接的、一道极其隐蔽狭窄的缝隙里,她看到了一小片已经干涸发黑、呈现出一种暗褐红色的污渍。那污渍并非附着表面,而是深深地嵌入了金属微观的纹理之中,与氧化痕迹融为一体,仿佛已经成为了这发夹本身的一部分。

那颜色……那形态……

根本无需猜测。

那是血。凝固、氧化、随时间沉淀成罪恶颜色的——人血。

一个冰冷彻骨的结论,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

闫悟澈……他不仅仅是知道她能听见亡魂的呓语。

他递给她的,根本不是什么关怀的围巾,也不是随意的戏弄。这枚被他不知用何种方式、在何时“种”在她家沙发里的发夹,是一件真正的、沾染着死亡气息的凶器证物!一件……很可能直接关联着锦程死亡瞬间的遗物!

而他刚才在楼下,所有的言语交锋,那悲悯面具下冰冷的审视,那关于“听见”的试探……此刻回想,那根本不是一个旁观者或戏弄者的姿态。

那是一个实验者的姿态。

他是在冷静地观察、等待着——

观察她这个被迫卷入的“灵媒容器”,在接触到这枚由他亲手投放的、染血的“钥匙”后,究竟会开启怎样的地狱之门,会产生怎样剧烈而恐怖的“反应”。

房间里,死寂无声,唯有她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掌心的发夹沉甸甸的,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又像一颗刚刚开始跳动的不祥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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