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楚亭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皱眉道:“不可能。”
季青遥的声音依旧冷漠:“你只相信你想要的答案,所以不用问我。”
很决绝的一句话,直截了当,直戳痛点,半分面子都不给,很是季青遥的风格。
程楚亭挂断了电话,修长的手指僵在了屏幕上,久久不动。
夜间的雨,锥子似的往下落,见到文初滟热浪潮涌般的心情彻底偃旗息鼓,重逢时的骄傲和志在必得,被挫败得一文不值。
他总归是要把自我欺骗的泡沫给戳破的。
选择季青遥来问,不仅是因为时隔多年,他与文初滟早已分道扬镳,现在只能从细枝末节的流露,虚无缥缈的星座处,去探究爱与不爱的命题。
更多的是,季青遥不会捧着他,登高者往往只能听到华而不实的称赞,而他,是爱的初学者,他需要的是经验,而不是盲目的夸奖。
现在的他,甚至连初学者都算不上,因为文初滟没有给他学的机会。
程楚亭不是看不懂文初滟的逃避与陌生,爱与不爱,从来都是当事人最清楚,如果真的有感觉,又怎需把这个问题抛给旁人,让别人来判断?
可是自己来戳破谎言,总是会疼的。
他会不想,会挫败,会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不被选择的一方,于是他亲手把刀子递给别人,让季青遥去做这个恶人。
不过季青遥有句话说的很对。
他为什么非要在这棵树上吊死?
只要他想,前方都是茂密繁盛的花朵,哪一朵不比文初滟知情识趣?
那么为什么呢?程楚亭开始分析自己的心理。
难道是“得不到就是最好的”阴暗心理作祟?
不,程楚亭划掉了这个理由,他一向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才不会如此阴暗。
那么,换到选项二。
难道是因为顺风顺水的人生,让他得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东西,所以他不允许他接受自己是被随意抛弃的一方
被抛弃……
想到这里,程楚亭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排除了第二个。
直到他想到了第三个理由。
他这么帅气,堪称是“本人只应天上有”,居然在当年被断崖式分手了,这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对了,他只是想解开谜团,解开为什么文初滟会跟他提分手的谜团,所以才蓄意接近。
程楚亭打了个响指,对味了,一切都对味儿了。
当初分手时,文初滟明明在前一天还和他十指相扣,后一天却将他放逐在这段关系以外,这实在是件怪事。
程楚亭需要解开谜题,所以他不会知难而退,也不会遵照季青遥说的洗洗就睡。
他找到再接触再跟进文初滟的理由了。
没错,就是这样的。
程楚亭重新振作了起来。
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
季青遥:“她现在还醒着,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我给你带过去。”
是那个撒着彩虹色糖粒的草莓冰淇淋头像的私聊截屏。
草莓软糖酱:“姐姐晚上好。”
cc:“晚上好鸭^^”
草莓软糖酱一直是程楚亭,这几天他和文初滟参加综艺,怕IP暴露真实身份,就把账号给季青遥代持。
手机又震了一阵,季青遥一连转了好几个视频给程楚亭,程楚亭点开一看,都是关于星座速配,配对指数,如何解读处女座的视频。
过了几分钟,季青遥又发来了份文档,里面是某些比较有名的星座博主和情感博主,以及他们的爆款视频汇总。
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季青遥就是这种人,平时冷淡得要命,但朋友甩给他的问题,总能第一时间解决,然后出结果。
就比如现在这样。
季青遥:“要说的话发我。”
还是冷冰冰公事公办的语气,连个表情包都没有。
程楚亭深知就这样的脾气,犹豫了会儿,说:“你要不帮我问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
消息发出去后,程楚亭立刻补了一句:“我现在是女高中生,语气要萌萌一点。”
“记得带表情包。”
季青遥:……
过了一会儿,季青遥发来一段文字消息:“刚才你嫂子醒了,我不会,你说的萌萌让她发了。”
然后是舒辛璃的语音。
她愉悦开口:“天哪,程楚亭,你居然在追女孩子,为什么要找季青遥当军师,他根本不会说话啊,你可以找我诶。”里面混乱的穿插着季青遥的声音:“他事多得很,你好好休息,别累着了。”
*
过了一会儿,文初滟又等到了草莓软糖酱的消息。
草莓软糖酱似乎像是设了定时一样,每天早七晚九都会给她打声招呼。
如果不是打招呼,就是一些别的话,一些生活上的事,比如学习很难,排名掉了,周考成绩不理想之类的小事。
但这次的问题跟以前的都不太一样。
草莓软糖酱:“姐姐,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如果做梦的话,我总能梦到他。”
她发了张兔子的表情包,兔子周围冒着粉红色的泡泡,抱着胡萝卜,笑得傻乎乎的,像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
原来是少女心事啊。
细白的手指扣了扣屏幕,文初滟道:“年少的喜欢都是很美好的事情,不过还是要好好学习哦。”
草莓软糖酱发了个委屈对手指的表情。
“好哦。”
她接着问道:“那姐姐,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文初滟感觉胸口像被棉花堵住一样,旧忆翻涌而起,压得她喘不上气。
喜欢过一个人?她只喜欢过一个人。
喜欢的那个人曾经在西北荒漠,耀眼如烈日,有着轻易就能灼伤她的高温,现在在高台之上,灿灿若星华,是睥睨众生的流量天王。
她的喜欢不值一提,伤人又害己。
她带来的从来都是对双方的伤害,没有很好的结局,也配不上小女孩对初恋的粉红幻想。
粉白的指尖轻微颤抖,文初滟抿唇:“有吧。当时很开心,但早就分开了。”
草莓软糖酱:“抱抱姐姐,姐姐你人这么好,一定是对方不够好,所以才会分开的。”
文初滟下意识辩驳:“没有,他人很好。是我不够好。”
发出去后,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把心里话说出去了。
今天一整天怎么回事?文初滟懊恼道,怎么总是在情绪外露?
算了,反正她说的是好话,又没指名道姓。
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草莓软糖酱又问:“那为什么要分开?”
这次,文初滟理智把控住了大脑,回复道:“很多因素,喜欢和走下去是两回事,你再大一点的话可能会明白。”
程楚亭看着舒辛璃实时截过来的图片,心里突然涌出一点痛,像是被冷风“梭”地一下喇过心口,真心藏匿不住,隐隐而出。
草莓软糖酱:“我记得我之前看过一句话,爱意可跨山海,意思好像是只要两个人还在一起,还爱着没有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
看着那句爱意可跨山海,文初滟罕见沉思良久,深思熟虑地回复道:“走过山海需要很充足的准备,路途太远了,有些东西不是坚持就能走到的。”
但在小窗里打完这段字后,文初滟立刻就发现了,她跟草莓软糖酱似乎就初恋这个话题辩论起来了。
怎么她今天有这么多的杠要抬?跟小女孩也能吵起来吗?
这是小女孩又不是程楚亭,今天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文初滟删掉了那行字,转而答道:“嗯嗯,我也相信爱意可填山海,你要天天开心,好好学习哦。”
“时候不早了,那我也先去睡觉啦。”
然后发了个晚安小熊抱月亮的表情。
这天晚上,文初滟又做了个梦。
这次进到她梦里的不再是程楚亭,而是父母。她梦到了她小时候,母亲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而父亲开着车,那时候他们不算太富裕,但很温馨。
那是她对家的最初定义。
早上起来的时候,文初滟发现枕头上有哭出的泪痕,斑驳的,碎絮似的。
现实太苦,总是需要童年的糖来喂。
不过她会好好努力,迎接崭新的一天。
*
云城篇第二天顺利到来。
今天的活动终于不再是纯靠自己的做饭项目,轮到了娱乐活动那块儿。云城不止有平原,还有山水,于是也有蹦极,攀岩,漂流等项目。
这次的挑战不再需要嘉宾自理,但资金这块儿依旧在卡嘉宾的脖子。由于钱不够,很多项目试完一个,就不能再试另一个,吃饭也是如此。
总之,今天的活动十分需要规划。
文初滟不是一个喜欢冒头主动的人,但她没想到程楚亭居然直接提了她。
“昨天我们买菜的资金规划是文初滟算的,不知道今天小初可以再帮忙一下吗?”
程楚亭那声小初转得相当自然,文初滟都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贾楠月自然接话道:“昨天都是小初弄的,真的太感谢了。”
自然到,文初滟甚至都来不及觉得小初这声称呼,是不是有点过于亲昵了。
“啊,可以。”
文初滟回答道。
资金规划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做计划而已,她从小做到大。
就在这时,导演走了过来。
“通知一下各位嘉宾,晚上将在居住的民宿附近举办夜间篝火舞会,届时将会直播,请各位做好准备。”
可能是导演昨天通知的方式过于仓促,今天的篝火舞会提前便告诉了他们。
白盏冰在一旁建议道:“那比较费体力的项目就放到早上吧,不然晚上没精力跳舞了。”
众人点头同意。
一行人在一块计划讨论着,好在大家都比较尊重对方,相互体谅。于是便定下了上午玩漂流和蹦极,下午去看云城湖畔,逛纪念品商店的初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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