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Amour Secret

人潮来来往往,江迟根本没有时间思考邵行汌的心思,一心招呼着同车队的同伴。

人陆陆续续的来,他也疏忽忘订了座,那一张方桌根本坐不下,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腆着脸问身旁的余青荟:

“同学,你们的单我买了,能不能委屈你们今天拼个桌?”

余青荟看江迟的眼睛都直了,连忙扭头,求助般看着宴姝。

感受到她目光中的渴望,宴姝硬不下心肠拒绝,咬着牙点点头。

得到宴姝首肯,她马上跳起来,把凳子往江迟身旁搬:“好好好,我们这就两个人,刚刚好刚刚好。”

两张塑料桌子拼在一起,像是两块从未见面的版图,跨过海洋,终于碰撞在一起。

那时的宴姝觉得,只要低头吃饭,总不会出岔子。

但直到后来,她无数次回想,才发现和真正和邵行汌有交集,就是从坐在他对面的这一刻开始。

露天大排档的招牌上围了圈星星灯,一桌人罩在暖光下,耳边都是爽朗笑声与碰杯的声音。

她接过余青荟递来的碗筷,不经意抬眸,看见邵行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江迟说话,眸色淡淡,好像没有注意到局中多加进来的两个女孩,抬指灭烟。

吴瑾妮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硬是要挤到邵行汌身边,正在那嚣张赶人,江迟看不下去她那副跋扈模样,委婉点她:“你小心着点儿,他今天心情不好。”

“那又怎么,”吴瑾妮骄纵扭头,“反正阿汌再怎么样也不会凶到把我赶出去。”

一众起哄声中,邵行汌没说话,漫不经心开了罐啤酒。

半张脸隐没在帽檐下,阴影蔓延,没人能看清他的神情。

不凶吗?

宴姝缓缓收回眼,将口中提胃口的柠檬糖压在舌下。

记忆中,她见过少年恣意张扬的模样。

也见过他站在雨里,满身戾气,红着眼发了狠,疯了般的挥拳。

那是升高中后的第一个盛夏,宴姝忘了带自行车锁,学校怕担自行车丢失的责任,不让没有车锁的车停进学校。宴姝没办法,只能把自行车停在学校后街那条破败的巷子里。

下了晚自习,天气说变就变,整个谭州都落在一团蓝色雾气,陷入飘摇风雨中。

豆大的雨点砸在水洼,溅起的污水弄脏了她的布鞋,走到巷口的时候,雨伞早已被风吹得变形,雨水滑进她的眼睛,她停下来揉眼,清楚听见除雨声以外的暴戾声响。

一下一下,是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响。

宴姝胆小,心脏瞬间漏下一拍,睁开眼,看见自己脱漆的自行车狼狈倒在长满杂草的墙角。

为首那几个穿着黑色背心的混混,正举木棍,砸在少年凸起的脊背上。

邵行汌打过的架不少,反应也过人的敏捷,哪怕落了单,凭这两三个人根本控制不住他。

“用劲啊,”他扯唇笑笑,单手抓住男人挥过来的拳头,“挠痒呢。”

宴姝背过身想躲,却发现周围都是用石砖围住的死胡同,连一个避雨的屋檐都没有。

她只能直愣愣的看邵行汌掐着男人脖颈,把他摁进潮湿的土里。

“邵行汌!”倒在地上的人不甘心,怒吼,“我**!”

风刮得更狂更盛,这句话不知道触到邵行汌哪根逆鳞,让他一瞬间沉下脸,阴霾密布。

他将男人压在腿下,朝他挥拳。

男人的小弟眼看局势落入下风,早已逃窜,男人伸出双肘格挡,但架不住这样激烈的攻势,脑袋上挨了几拳,显然已经力不从心。

猛烈的风将少年的狂怒刮进宴姝的视线。

啪嗒一声,她手中蓝色格子伞坠在地上。

邵行汌的拳头顿下,猛然回过头,湿透的碎发下那双眼睛狭着风暴,沉沉落在宴姝身上,没有一点温度。

大雨倾盆,规规矩矩穿着白色校服的女孩浑身湿透,扶着墙发抖。

风吹起她的裙摆,雨水顺着腿侧流下来,带走脚踝上的泥垢。

洁白,乖张,一看就是不属于破败巷口的乖学生。

天空雷鸣电闪,映亮邵行汌冷白的侧脸轮廓。

他的理智在雨中回笼,缓缓站起身,嫌恶把身上沾染血腥味的外套脱下,丢在男人身上。

影子渐渐盖住呆愣在原地的宴姝,像是要把她吞噬。

和宴姝擦肩而过时,他稍稍侧过头,漫不经心开口——

“他又没死,”他唇角挂着恶劣嘲讽的笑,“你怕什么。”

低哑声线滚在雨中,说不出的诡谲。

看见宴姝吓得浑身一颤,邵行汌有些无趣的收回目光,伸出拇指揩去颧骨伤口渗出的血珠。

在茫茫雨幕中,和她背道而驰。

一次也没有回头。

后来,宴姝在书上读到过:

“人总会喜欢上性格和自己相反,灵魂却在相互共鸣的人。”

邵行汌像是黑与白模糊的分界线,他有他的恶业,也有股不屈服束缚的自由。

而这是她耗一辈子,再想拥有也不可能拥有的。

无法拥有的自由像是密密麻麻的渔网,困了她好多年。

回过神的时候,局上的气氛已经被江迟带到白热化。

他从后厨端出一盘烧得黑糊的东西,摆在邵行汌面前兴冲冲邀功:“来来来,吃了我煎的鸡蛋,让WHO明年都完蛋!”

邵行汌瞥了一眼,抬手推远:“等我有病了再吃。”

江迟:“?”

一桌人哈哈大笑,摇骰子划拳这些都玩腻了,大家以庆功为名,开始灌邵行汌喝酒。

他垂眸懒洋洋笑了笑,手背撑着下颚,抬起修长指尖,把酒杯推到桌沿,往杯里掷两枚冰块。

吴瑾妮担心拦下:“你不是说酒精过敏吗?”

江迟一把夺过酒杯,往里面灌满金色酒液:“他的鬼话也就你会信,他说他要跟你结婚你信不信?”

“……”

余青荟被逗得哈哈大笑,伏倒在宴姝肩头,小声说:

“在大排档喝香槟,这种事也就只有我们江迟能干出来。”

宠溺声线还没缓过去,她余光瞥到矫揉做作的吴瑾妮,瞬间倒了胃口。

“她知道你要跟她竞争话剧女主角了,前几天还来班里找你,找不到人就开始闹,说你既然不是表演系的还来凑什么热闹,”余青荟翻了个白眼“这个话剧表演本来就没有专业限制,这姐是要干嘛啊。”

宴姝没说话,小口喝着羹汤,越是想要什么都不管,越是无法忽略女孩的娇嗔。

“这个汤都溅到我了,”吴瑾妮凑到邵行汌身旁,假睫毛扑闪扑闪:“阿汌,你哄哄我嘛。”

标准的嗲嗲台湾腔,柔柔弱弱。

“啊,”邵行汌的指尖在泛潮的杯沿转了一圈,垂下眼睑看人,压低声线,“要怎么哄?”

江迟按上酒塞,饶有趣味看了眼邵行汌那副把女孩逗得脸红心跳的浪荡样。

自己有兴致的时候,逗人就像逗猫一样,满肚子心眼,没兴致的时候,别人再热情也只会觉得烦。

大一那会儿邵行汌唯一一次去酒吧,几个人都玩嗨了,大壮在音响前贴着姑娘热舞,手上的劳力士都快甩飞。

一抬头,却看见邵行汌穿着一身黑,依旧八风不动陷在卡座里,镭射灯照过来,能看清他安静仰头喝酒时滚动的喉结。

不得不承认,那张脸的确勾人。

不少穿着**的女孩注意到他,都会走到他身边,手指意有所指勾着他的袖口,伏在他耳边说话,娇娇软软的,谁看了都不忍拒绝。

最开始,他也只是扯唇笑笑,游刃有余的在灯红酒绿之间和暧昧抗争,哪怕只是稍稍挑眉,都带着浅显的欲,让人想要深入探索。

那么多女孩,有骄纵,乖巧,火辣,直爽。

但从没有一个能近他的身。

那种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直接跑到广播站对着话筒表白的也不在少数,邵行汌很少去管这些事情,但唯有一次,那女孩追不到人开始急眼,直接单方面和同学造谣私下为邵行汌打过一次胎。

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都快传到校长耳朵里,那女孩自以为了不起,拿这个趾高气扬的去威胁邵行汌。

没想到他眼都没抬,甚至认不出她的脸,磁沉声线满是不耐烦躁:

“滚远点行不行?”

惹到了他,就别想要什么面子了。

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他这样的人,好像从来没对谁认真过,更没办法想象邵行汌低下头哄人的样子。

哪怕吴瑾妮再怎么服软再怎么求,也换不来他用正眼瞧她一眼,更别说哄。

饭局收尾,大家都有些累了,但还是舍不得江迟带来的好酒,大壮豪言壮语,说今天就算是把瓶吞下去,也不能让江迟把酒带回去。

他哈哈大笑,目光却渐渐定在宴姝身上。

大壮早就注意到角落里那张纯澈白皙的脸,刚刚和江迟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穿着简单的灰色针织衫,没有过多修饰,乌黑的长发用白色丝巾随意扎起,几缕发丝不听话垂下来,落在她光洁单薄的肩膀上。

从始至终,她只是乖张的低头喝汤,话很少,却意外的吸人眼球。

他话音一转,把酒杯对准她,笑眯眯:“这位妹妹叫什么名字,以前没见过啊。”

宴姝愣了愣,放下汤勺,端起酒杯轻轻碰上去:“宴姝。”

“我靠,晏殊?”大壮昂首调侃,“大诗人啊。”

宴姝礼貌笑了笑,刚坐下,却看见大壮若有所思的睨着她的酒杯,微微颔首示意。

她的笑僵了僵。

这是要逼她喝酒的意思。

大家都光顾着聊今天的赛事,周围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块的动静,宴姝的目光下意识转过去,看向对面的邵行汌。

他垂下头,光晕打在鸭舌帽下高挺的鼻尖,落下一片狭窄的阴影,火机盖打开,被他绕在指尖漫不经心的打转。

偶尔开口应话。

却从始至终没向她投来一眼。

不想打破这样的氛围,但也实在不喜欢这样的社交,不喜欢喝酒。

宴姝思索再三,看着酒液冒出的气泡,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闭眼抿了一口。

淡金色的液体刚入口,宴姝倏地睁开了双眸。

想象中苦涩的酒精并没有蔓延,在她的唇齿中翻滚的,是苹果的甜。

刚刚觥筹交错中,有人趁乱,把她的酒换了。

宴姝顿了顿,抬起头。

邵行汌还是懒散靠在椅背上,没什么情绪的和别人碰杯,好像对周围就没有能让他上心的人。

夜色静谧,凉风袭来,刮过他身上浅淡的烟草香。

昏暗的灯火摇曳,明明灭灭间,只有言姝看见。

邵行汌染上湿意的唇角,蔫坏的勾了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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