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万富泷哪敢再说话,急忙噤了声。
跟木偶似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呆滞好一瞬。
佟澄也自然地弱了气势,音调变得极软:“我没做什么,是她自己到我们高二来的,我就是恰好碰见了而已,不过她好像不会说话,个子又矮,看上去很呆。”
盛佟砚:“关你事?”
高马尾哪里还敢辩解,一直端坐在盛佟砚斜后方的短发女生刑芮,声音柔柔的对他解释说:“因为是你的朋友,我也就把她当作是我的朋友。”
“你没必要语气那么难听。”
盛佟砚声音像是淬了冰:“她是盛家的人,最好别惹她。”
他撂下这么一句,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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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茵络放学早些,她背着鼓鼓的书包坐进老俍的车里。
她将书包放在身前抱着。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车窗上都是雾濛濛一片。
秦茵络在车窗上用手指画着什么,一只简单形态的鹤。
十分钟后,另一侧的车门被从外打开,少年坐进车内。
身体放松地倾靠在后座。
秦茵络见他上车,身体不自觉地朝左边挪,挪到角落的位置。
盛佟砚将书包扔在身旁座位上,双耳塞着耳机,阖上双眼。
秦茵络等他闭着眼的时候,才敢朝他小心翼翼地瞟一眼。
少年面容秀致,素白的侧脸带有一丝冷调的光,他校服的领口很低,露出清瘦脖颈。
秦茵络望着他愣愣地出了神。
下一秒,秦茵络撞上盛佟砚那道冷肃的目光。
他压着低醇的嗓音,幽幽道:“我好看吗?”
秦茵络倏然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盛佟砚低垂着眼睫,这下完全睁开。
扭脸看过去。
“那是你画的?”
秦茵络点头。
“什么寓意啊?”
“思念。”
“看来你想家了?放心,哥哥会带你回家。”
“什么、时候?”
“随时。”
秦茵络听了,自然是不信。
她怎么可能回家?回不去了。
思念现在只代表一种美好的回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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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车,盛佟砚拿过她的书包,垂下的手臂瞬间爆了青筋。
“茵络妹妹,你这书包里装的什么?好沉——”
秦茵络磕巴地回复完,盛佟砚彻底对她表示服气。
“衣服、作业也就算了,所有课本你怎么都拿了?”
“开学、测、验,要复习。”
盛佟砚把她的书包背在身前,逗弄似的假装喷出一口老血。
含笑懒懒道:“得,这几天哥哥帮你受累了。”
秦茵络紧随其后,见盛佟砚对管家老俍说道:“巫婆和我爸都不在吧?”
老俍只微微欠身,声音带着厚重,回应:“老爷和夫人都出去办事,今晚都不在。”
“不回来也好,至少家里清净。”
盛佟砚把两只书包交给管家,叫他放好。
卸下一声懒倦,盛佟砚坐在沙发上,倾身去够桌上果盘里的水果。
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就这么丢进嘴巴里嚼着。
抬眼瞧着还愣愣站定在原地的秦茵络,又被她逗乐。
差点噗嗤笑出来。
“茵络妹妹,你站得那么直,给我家当门神么?”
毕竟这是盛家,秦茵络依旧觉得陌生。
住在别人的屋檐下,自然是无所适从。
这时,盛佟砚才发现面前女孩凝白得脸蛋上,因为冷风印出几道红色印子。
虽然换上新校服,秋裤却还塞在短裙里,搭配得格外古怪。
被他一直这么直勾勾盯着,秦茵络瞬间脸颊上绯红一片。
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窘的。
秦茵络攥紧自己的衣摆,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手腕却叫人抓住,她只能强制被按到沙发上坐定。
少女的手腕分外纤细瘦白,少年心中一惊,居然这么瘦的吗?
盛佟砚把手抽离。
“吃水果。茵络妹妹得多吃点,白白胖胖的才好。”
秦茵络以为这是调侃自己的话,她就像是猎物遇到了捕猎的人。
那人还对她说,养胖点好,养胖了就能宰了吃掉。
秦茵络才不要踏进他早圈入的陷阱。
猎人给的饵绝对不能吃。
“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管家老俍及时出现,救了自己。
秦茵络只说自己要尽快回去写作业,脚下的步子捣得飞快。
蹬蹬蹬地就走上二楼,房间关上。
才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了。”盛佟砚语调不耐地应道,目光依旧停留在秦茵络离去的身影,久久才回过神。
“老俍,我问你,这秦家是不给她吃肉吗?怎么会那么瘦啊?”
老俍:“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因为秦家并不富裕,所以很久才能吃上一顿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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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的时候,秦茵络才从房间出来。
走到一楼和盛佟砚一起用餐。
餐桌完全能够容纳得下八到十个人吃饭。
秦茵络不怎么会使用刀叉,双手笨拙得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牛排她只听过,却从未尝过。
因为不喜欢血腥的味道,所以自己吃的是全熟牛排。
牛肉的香气和酱汁的味道一齐迸发在口腔里。
是秦茵络没体验过的感觉。
桌子上还摆着烧鹅、进口鱼子酱……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茵络妹妹,你多吃点肉,应该都是你爱吃的。”
又要喂饱她吗?
秦茵络看着这些美味,却有些难以下咽。
她吃得很少,重新回到房间。
想到以后就要一直这样待在这里,秦茵络那该死的自尊心又在作祟了。
秦睫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抛下自己,叫自己在别处自生自灭吗?
她现在得到的一切全都是盛家给的,那么她自己呢?也要毫不保留地给盛家吗?
秦睫没有提过婚约的事,也没提她会在盛家待多久。
盛家没有管束妨碍她的自由,但秦茵络却觉得自己是被关进牢笼的鸟儿,在盛家禁了足。
攥拳的双手重重地捶在床上。
眼泪似一粒粒珍珠般连成串落下,一股脑儿的委屈瞬间涌出。
她越是哭,声音就越是粗哑。
佣人晓迎发现房门锁着,担忧地叩门:“秦小姐,你怎么了?你是在哭吗?”
哭得时候喉咙还是会疼,痛苦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哑音。
施舍还是厌恶,秦茵络都没办法接受此刻的自己,她把自己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藏着,缩进一个壳子里。
只要那样,她就安全了。
没人能够揭开她的伤疤,深深坠入的无力感,叫她难以忘怀那种感觉。
晓迎只好找到盛佟砚,自己确实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盛佟砚只抬头望了眼她的房间。
低醇嗓音说道:“让她哭会儿,离家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晓迎:“可……我知道了。”
照常上学、按时回家,秦茵络表面上看似已经适应了在盛家的生活。
在学校低头、在家里低头,秦茵络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
女人不在家还好些,只要在家,随便一点小事都能把秦茵络数落个没完。
秦茵络知道,她只是盛家“捡来”的一只野猫野狗而已,看她可怜,就丢给她吃的。
能够躲避风雨的住所,不是盛家别墅,只是自己那几十平的房间而已。
按照邬城的话来说,盛家是在“收留”她,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摆好位置。
狗还知道别人给它食物的时候摇尾巴呢,她就更该是了。
忍耐、忍耐,一夜又一夜的忍耐。
是不是睡着了就不会痛苦了,秦茵络总会做梦,梦里的她都是快乐的,没有了烦扰。
秦茵络在盛家观察着每一个人。
他们都是快乐的吗?
管家老俍每天都乐呵呵的,笑容满面地看着别人,说话也很温柔,他该是快乐的。
盛家的那些佣人似乎也很快乐,听晓迎说,她每个月都能得到丰厚的薪水,又包吃包住,所以很欢喜。
家里,最不受欢迎的就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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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秦茵络发现家里多了位不受欢迎的人。
哐当一声脆响,不知道是不是佣人打碎了瓷碗,秦茵络听见三楼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很闷很沉的滚。
能感受到那声音带着的强烈怒意。
秦茵络第一次看到盛佟砚口中的“巫婆”略带狼狈地挪步出来,少年打开房门,不依不饶地朝她逼近,逼得女人连连后退。
秦茵络抬眸望见了少年眼眶攀上满满的猩红,那张一直带着生机的面孔,那样惨白憔悴。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不受欢迎的人,眼神都一样空洞无比。
这之后的两天,盛佟砚都把自己关在房间。
没去上学。
“盛佟砚呢?”佟澄再次找上她。
“我问你话呢?看你呆的样子!!”
秦茵络讨厌她,不和她说话,甚至不想看她。
“盛佟砚到底去哪儿了?他之前不会无缘无故地不来学校。”
“不想说吗?我说你哑巴啊你!”
同桌小暧翻了个白眼,对佟澄说道:“你们能不能出去说,打扰到我学习了。”
佟澄讥诮:“不能,她不说我就不走了。”
小暧不屑嗤道:“她是哑巴,这么多天都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学姐还问她?她能知道什么?”
佟澄:“秦茵络,你都住在盛家了,就是在装罢了,对吧?”
秦茵络拿了水瓶,起身时水瓶被她直接用手打掉。
水瓶里的水汩汩流了出来,洒了一地。
佟澄:“瞪我!你很气愤对不对,那还不说吗?”
秦茵络蹲下身,看着已经碎裂的瓶子,拿起它丢进垃圾桶。
她缓慢转过身,直视着高马尾。
一字一顿:“我、不、知、道。”
粗哑难听的声音从肺腑间挤出,佟澄从没听过这种声音,就像是地狱里恶魔的低语。
她跑了、近乎疯了一般跑离这里。
.
“佟砚,佟砚你开门,是爸爸。两天就吃一顿饭怎么行?”
男人的声音愈发焦躁。
“盛佟砚,不就是一点小事嘛!也没造成什么很大的损失,你诚心与我过不去是不是?不去上学,一个人把自己关在里面,像什么话?你这坏脾性也不知道遗传了谁?”
……
敲门声像是冰雹匝地般,一声比一声急。
少年此刻的心境该是怎样的,大开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哭声,他在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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