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禾倚着靠背,沈承其弓腰前倾,这个角度她可以明目张胆地打量身旁人,只是她不知道沈承其在镜子里看到了这个女人打量的目光,投射途中烟雾缭绕,似夹岸数百步寻觅桃花林......
“扑~扑~”
打量中断,顾禾和沈承其闻声互看一眼,她摇头,“不是我。”
沈承其又看向鸟,毛巾包裹下的戴胜眼睛半睁。
“醒了。”他说。
顾禾赶忙凑过去,却瞥见沈承其红了的耳朵......
“先送派出所吧,他们应该知道哪有救助野生动物的地方。”
顾禾拿外套,“我跟你去。”
“店呢?”
“锁上,也没人。”
顾禾做生意一贯比较佛系,她穿好衣服,把戴胜用毛巾包好抱在怀里。
汽修行门口,杨鹏从车底刚钻出来就看见隔壁老板娘上了沈承其的车。
他肩扛扳手,咂摸咂摸嘴,“其哥行啊,开窍了。”
身后另外一个修理工老王却一脸疑惑,“他俩去哪啊?”
杨鹏白他一眼,嫌弃道,“上车里剪头去了。”
“为啥不在店里剪呢?”
杨鹏叹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沈承其说他机灵,敢情矬子里拔大个儿,全靠比较。
......
越野车在傍晚的德令哈街头行驶,气势上碾压旁边一众小车,这车至少开了四五年,不太新,车里没什么多余的内饰,寡淡如开车的男人。
夜色逐渐浓重,天边只剩最后一丝狭长的亮光,顾禾裹着大衣和戴胜一样缩在副驾驶,鸟头上的手指轻轻抚摸,鸟没睁眼,但有气息。
有生之年第一次救小动物,好奇心驱使顾禾跟过来,顺便透透气。
可此时车里的气氛有点压抑,不知是因为天黑,还是因为沈承其紧抿的嘴唇,他不说话,顾禾索性也一字不吭,两人一鸟各自为了活命而喘息。
好在派出所离得近,抵达后顾禾跟着沈承其往里走,他腿长步子大,顾禾追不上也不想追。
接待他们的是位老民警,一看就是西北汉子,比沈承其有辨识度多了,他看见两人第一句就说:“你怎么又来了?”
顾禾有点蒙,嗯?什么叫“又”啊?
民警走到沈承其面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你妈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顾禾扭头看向沈承其,他眉宇间的阴郁好像加重了一点......
“不是,捡了只鸟,是国家二级。”
民警听完沈承其描述的情况长出口气,态度也不像刚才,“把鸟留下吧,我们会处理,谢谢啊,很多人见到国家保护动物都不认识,幸好遇见你俩了。”
顾禾暗戳戳指了下沈承其,“他认识,我不认识。”
民警笑笑,“谁认识都一样,对了,有后续通知你俩谁啊?”
“你?”两人异口同声,搞得民警左看右看。
沈承其先妥协,“通知我吧。”
民警把号码重复一遍,“没变吧?”
“没有。”
号码很顺,只听一遍顾禾就记住了。
......
从派出所出来,天彻底黑下,顾禾摸摸平坦的肚子,好饿......
“一起吃个饭吧?”她四处张望,寻摸附近的饭店。
沈承其低头看着地面,似乎有犹豫,但嘴上还是答应了,“你想吃什么?”
“咱们店后身有家面馆不错,吃过吗?”
沈承其摇头,车钥匙绕着手指转了一圈,“那回去吃面吧。”
有了短暂交谈,回程气氛不再那么压抑,顾禾虽然话不多,但没到少言寡语的程度,她觉得该和沈承其说点什么,毕竟未来几个月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人家还帮忙救鸟,起码心地善良。
“你是本地人吗?”
平平无奇的开场,乏味无趣。
“算吧,你呢?”
“不是,我家在吉林白城。”
冬天很冷,夏天很短,黑土地上成长的孩子,工作后普遍都很少回去。
“怎么来德令哈了?”
“跟男朋友过来的。”
沈承其舔舔嘴角,“德令哈有什么好?天高路远......”
“你不也在这吗?”
“我是西北人,留在这很正常。”
顾禾梗着脖子,“人人都有第二故乡,德令哈就是我的第二故乡。”
深有道理,无法反驳。
“你也帮忙修车吗?”
“偶尔。”
顾禾瞥了一眼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骨节分明,但不细腻,一看就经常干活。
“这条路是不是该左转啊?”
“下个路口更近。”
“是吗?”顾禾身子往前探,左右瞅瞅,“不好意思,我对德令哈不熟。”
“嗯?”沈承其貌似对一个在本地开店的人说出这种话深表怀疑。
“每天在店里忙,不怎么出门。”
虽说来德令哈两年,但顾禾很少逛街,偶尔才和朋友或者丁丰源出去,所以对走过的街道印象不深。
“后面有矿泉水,想喝自己拿。”
顾禾回头,看见后座脚垫上放着一箱昆仑山矿泉水,她伸手抓了两下没抓到,佯装没事一样转回来,尴尬地揪揪手指。
沈承其余光瞥见,趁着路口红灯,长手向后一捞,从打开的纸箱里掏出一瓶递给顾禾。
她刚要接,视线被一抹红色吸引,“怎么出血了?”
虎口处正往出冒血丝......沈承其抬手看了眼,“没事,纸壳划的。”
顾禾赶忙从包里掏出纸巾,给他压住。
“我来。”
沈承其象征性按了下又拿开,绿灯亮后他继续开车,任右手的伤口继续流血。
顾禾感觉抱歉,又拿出一张纸巾帮他擦,车身突然向右耸了一下,马上又回到原路,摇晃的一瞬把顾禾吓得脸色煞白。
沈承其轻轻呼了口气,“不好意思,走神了。”
“你慢慢开,不急。”
顾禾缩回去坐好,不再打扰他。
......
车开回汽修行门口,顾禾带沈承其走着去面馆,转过去就是,很近。
饭点过了没什么食客,顾禾看着收银台后面明亮的灯箱菜牌,说:“我要牛肉面。”
“其他的呢?”
“来份拌菜吧。”
沈承其对老板说:“两碗牛肉面,一份拌菜。”
顾禾掏出手机要结账,被沈承其拦住,她赶忙说:“我请吧,你都在我那办卡了。”
“一码归一码。”沈承其拎小鸡崽一样把顾禾拎到身后,坚持把钱付了。
怎么搞得好像又欠了他一份人情,看来五折打不住,给老板免单吧......
牛肉面一大一小,顾禾盯着面前的小碗发愣。
沈承其一眼戳破,“不吃香菜吗?”
“......嗯。”顾禾抬头笑笑,为自己这么大人还挑食感到不好意思。
以前都是丁丰源点菜时直接告诉不放,今天她忘记了。
沈承其掰开一次性筷子,依数把香菜夹回他碗里。
虎口处结痂的伤口从顾禾眼前一晃,她问:“还出血吗?”
“小伤,没事。”
吃面的时候沈承其明显有点拘谨,闷着头,跟犯了什么错一样,虽然闷头,却不忘察言观色,帮顾禾倒水,拿筷子,顾禾说谢谢,他不回应也不笑。
先吃完,沈承其去门口抽烟,小店昏黄的灯光照在肩膀,让他身上自带的孤独感又浓厚了一些。
立在柜台一角的收音机正放着一首老歌,是田震的《野花》,顾禾听着这首歌,细嚼慢咽最后一口面,顺便等沈承其抽完。
......
离开面馆回店,两人步伐好像都不急了,吃饱喝足惰性上身,走得像上了岁数的乌龟。
只是胡同里黑黢黢的,明明来的时候还有路灯。
“灯怎么灭了?”顾禾自言自语。
“坏了吧。”
“不是太阳能吗?”
沈承其解释说:“电池板也会坏。”
顾禾仰头,正琢磨太阳能的事儿,右脚忽然一崴,眼看要跌倒被沈承其及时扶住。
“谢谢。”顾禾站直,鞋子在地面蹭了蹭,原来脚底踩到一块石头。
沈承其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光束随着他走动,一晃一晃。
走回店前,顾禾摆摆手,“我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嗯。”
等顾禾进屋,沈承其站在花坛前又点了根烟。
抽完他打开后备箱,顶着漆黑的夜色从里面拿出帐篷和睡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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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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