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南后悔死了和季芍一起去医院的决定。
结果就是他的双手被打了石膏,像个残废一样的回来了。
还惊动了季芍的爸妈。
他本来想自己去的,谁知道季芍跑到院子里,对着隔壁一声大吼:“爸妈,出事了!快起来啊!开车去医院了。”
陈少雪和季天赐以为家里进贼了,连忙爬了起来,结果他们全家都看到了沈山南被人殴打后的样子。
凌晨一点。
季天赐穿着背心大裤衩,陈少雪穿着睡裙,带着他往医院里赶。
沈山南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但她家里人跟她一样,对人天生的赤忱,为了他这个住在隔壁的陌生人呢,深夜全家出动。
他的心情很复杂,一边憎恨着自己的父母,一边默默感激着季芍的父母。
他是个麻烦。
而他们一丝抱怨都没有。
季芍的妈妈听说了事情经过以后,甚至严肃地跟他讨论报警一事。
心细如丝的他,发现了他们一家都避免提及他的父母亲,看来是全家人都知道了自己被弃养的事啊……
到了医院,季芍和季天赐陪着他去看了医生,陈少雪去给他缴费。
“你这左手小臂骨折,右大臂骨折……”医生看着他的CT片对他说,随即对季天赐说:“现在孩子正处于叛逆期,家长要千万看好,别让孩子参与群架械斗。”
沈山南正要解释,季天赐不是他父亲,谁知季天赐直接应下:“我这孩子是被混混给欺负了,不是个乱打架的坏孩子。”
医生推了推眼镜,仔细盯着沈山南看了看,“一米九的个儿,还能被打成这样?你要是打不过,就跑啊。”
“是是是是,您说得是。”季芍推了推他的肩膀,“记得,下次遇见流氓,打不过就跑啊。”
沈山南咬了咬牙,忍了。
“医生,这要,要请个护理吗?”
这石膏一打,连上厕所都有困难了吧……
沈山南怨念地看着她。
季芍默默地撇开了头。谁能想到,他不仅鼻梁受伤,就连双臂也被人给生生折了。
“钱多可以请。”医生看了看她和季天赐:“当然,家人也要照顾仔细些,放心吧,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假如休养得好,在暑假结束前,应该是可以恢复正常的。”
“如果我不治呢?”沈山南还在死犟,而且他已经欠季家已经够多了。
医生推了鼻梁上的眼镜,平静地告诉他:“那就一辈子别想自己刷牙了。”
沈山南沉默。
季芍连忙插话说:“医生,有什么要注意的,你告诉我就行了!我记下来。”
这时陈少雪缴完费也赶了过来。
医生看见她,说了句:“儿子像妈,女儿随爸。”
他以为沈山南和季芍是一家人,却不知,自己随口说的话,让少年的心狠狠刺痛。
回家的车里,沈山南坐在后座靠右边的位置,头靠窗,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季天赐轻声对季芍说:“小勺子,你这暑假不是不打算跟爸爸出国吗?”
“嗯。”
季芍坐在左边的位置,她和沈山南中间隔着好大一个空位。
“那你没事就去看看山南。”
“好。”
陈少雪附和说:“虽然小勺子能帮一点忙,但是我认为还是要找专业的护理好。”
季天赐:“那就找一个呗。”
“我白天问问我在医院工作的同学。”她叹了口气,“这孩子真不容易。”
沈山南的睫毛微颤。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自己好像真的彻底沦入了被人同情的处境了。
“妈,他不可怜的。”
“你这孩子,有没有同情心?”
“他去清吧唱歌,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养活自己,而不是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去博取生路,他超越很多同龄人,我们应该给予他尊重。”
“好好好。”陈少雪举手投降,“妈听你的。”
季天赐很欣赏女儿的见解:“确实,比我当年强多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想大学学农业系,我父亲死活不同意,我气得离家出走,结果走了一个星期,因为兜里没钱,灰溜溜地回家了。”
等到了花枝胡同,季芍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角,唤他醒来,她的声音温柔,像一道春风,风中有着柳叶、燕子、梨花的味道。
“沈山南,我们到家了。”
他睁开眼。
季芍见他醒了,连忙跳下车,跑到车的另外一边,给他开门。
“小勺子,你们先回去,我和爸爸去停车。”
“好。”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进了胡同。
“季芍,明天你把你妈妈帮我缴费的单据拿给我。”
“啊?”
“你还真把我当成你自己家里人?”
“行吧,我回去问问妈妈。”
“还有,护理不用请了。”他没有那个钱。
季芍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你这两个月怎么过啊?”
怎么过。
沈山南不知道。
但他只要没死,就能想出办法的。钱能省就省,他的学费不能乱花,钱要用在刀刃上。
“要不,我照顾你?”她试着开口询问。
“你怎么照顾我?”沈山南眉头紧皱,冷冷对她说:“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啊?季芍。你给我洗澡,你喂我吃饭,我上厕所你给我脱裤子?”
她听见他说这些话,默默羞红了脸,幸好现在是半夜,只有冷清的一弯月光,再加上她皮肤黑,根本看不出来。
季芍的确没想到这一头。
她以为喂个饭洗把脸就好了。
“钥匙在我裤兜里,你帮我开个门。”沈山南对她说。
季芍“嗷”了一声,然后伸手去拿。
这难免要碰到他的大腿,虽然隔着一层衣料,但她在伸进兜里那瞬间,手指忍不住地颤栗了一下啊。
好在沈山南没有反应,她才放心。
“门开了,沈山南,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
“那我走了。”
她正要离开,忽然听见他喊住自己——
“季芍,谢谢你。”
季芍想,他的声音清冽动听,所以唱歌才能那么好听吧。
她还来得及对他说,不用谢,他已经用脚把门关上。
“嘎吱”一声,她又被拦在了门外。
像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
第二天清晨,陈少雪上班前交代季芍,“护理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岗,你待会带着早餐去看看那孩子。”
“好,我现在就去。”季芍从锅里盛了一碗小米粥,又从盘子拿了两根油条,捡了个鸡蛋,准备去隔壁看沈山南。
“我的宝贝儿,你自己还没吃呢。”季天赐提醒她。
“哦。”季芍想了想,把那一人份的早餐留给了她爸,自己直接端着盆和盘子去了隔壁。
季天赐一边儿嘴角抽搐,一边想自己女儿可真机灵啊,“小勺子,爸爸今天也要出差了,你待会回来陪陪爸爸啊,别在那边逗留太久。”
“知道了。”
她敲了敲沈山南的门,根本没人理她,她试着握着门把手,这门压根没关!
他竟然一夜没关门!
“沈山南,你在吗?”
连里头那一道门也是。
她端着粥进了门,心里忐忑得很,生怕看见他的尸体躺在地上。
“沈山南……”
“嗯……”
听见他的声音,她松了口气。
看见沙发一头露出的脚,他连鞋都没脱,赫然还是昨晚回来时的穿着。
她怔了怔,不知该说什么。
他头发凌乱,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习惯了她不请自来的闯入,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了。
他看着她手中端着盛满小米粥的大盆,开口说:“喂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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