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所谓锦上添花,花是点缀,不宜大面积铺开,设计上稍不注意就俗了,不耐看,同事说好卖就行了,妈妈不认可:“别家大花大朵,我们也是大花大朵,只要卖得比别家贵一点,就不好卖了。”
工厂破产后,别的同事都只拿家纺成品,妈妈却拿了许多白棉布和染料,同事都说她净干些费劲的事,但何云台和妈妈摆地摊时,卖得最好的正是是妈妈借厂里的车间染的那些,青灰色、豆绿色、暗红色……
妈妈对同事说:“你看,喜欢素色的人很多。”
同事说:“好看是好看,但喜欢花色的人更多。”
妈妈说她也喜欢花,但厂里生产的那些花团锦簇产品不注重设计,不符合她的审美。何云台只叹当时年纪太小,妈妈关于印染的心得,大多数他都没记住。除了这句,他还记得妈妈说过,要善于用灰色,灰色能给人惊喜。那天给秦川讲解雾霾蓝时,他又想妈妈了。
妈妈去世数年后,素色真的流行起来了,带有灰度的色彩被众多人喜欢。妈妈的同事曾经说它们是老男人颜色,稳重沉闷得过了头,但如今买它们的年轻男人多,女人也不少。
妈妈说色彩不分男女,后来江宴云也应和过这个说法,比如大红色,古代美男子都穿它,“朱衣皓带,出拥华盖。”不然怎么有个词叫红男绿女?
因为妈妈去世,何云台才被送给江宴云收养,她们活着的时候,不可能相识,后来她们在天上见上面了吧?彩霞漫天时,她们会不会聊一聊色彩,想一想人间?
永好30周年庆典那天的刺绣蝴蝶床单在何云台心头浮现,面料是白色桑蚕丝,蝴蝶用银丝线绣成,一眼望过去非常端雅。
打记事起,何云台见过堆积如山的家纺品,但6岁时他仍被永好那款床单牵引了注意力,他得承认,妈妈是奠定他审美的第一人,他不喜欢把艳丽的元素运用得太艳丽,翻开做设计用的素描簿,做个备忘:“蝴蝶不能太实,要藏。”
何云台一聊起设计就滔滔不绝,服务员送来赠送的甜品时他才意识到:“光顾说比赛了,是不是听得很无聊?”
秦川眼睛亮亮的:“很有意思。”发觉何云台提前买了单,他笑意一收,何云台说,“你帮我找到工作,我不该请你吗?”
秦川说:“不是帮你,是我需要你。”
这话何云台爱听,但它不是事实,他说:“帮就是帮,我没学历,很难找到好一点的工作,别家招店员都要求最少高中毕业。”
秦川皱了一下眉,慢慢说:“何云台,我读的是一所很好的大学。”
何云台心想这还用说,培养得出鸟类学家的大学,还能不是世界名校?但秦川下一句话却是:“但是我的校友也好,教授也好,他们当中有人闹出过学术和生活丑闻,有的人还犯了罪。你想做设计,设计师是靠作品说话的,不是别的。”
何云台说不出话了。秦川是在告诉他,这世上多的是学历虽高,但人品堪忧之辈,他根本不用把学历低放在心上。为了赶走心间突如其来的酸楚感,他拆开独立包装的甜品:“他们每天送的都不一样,你上次没吃到吧?”
纸质的小包装袋上写着“风吹饼”,是潮汕地区的小吃,用红薯原浆和木薯淀粉为主料做成的,淡淡黄色,像一轮圆月,极脆,极薄,一口咬下去很酥脆。
风吹饼的甜度很淡,两人你一片我一片地吃着,走到店门口,何云台问为何叫风吹饼,服务员说它轻薄得连风都能吹走,故而得名,潮汕人中秋拜月娘时常吃。
出了店门,何云台举起最后一片,冲天上月亮晃了晃,转头对秦川笑道:“月亮要被风吹跑喽。”
秦川凑近,啊呜一口:“今天不是圆月。”
胖月亮被咬出一个小缺口,这家伙其实很淘气,但熟起来才能发现这一点。何云台飞快地把剩下大半个吃了,笑骂:“你是天狗啊。”
两人在弯月亮下散步,何云台又琢磨起设计大赛了,小甜饼都能轻盈得飞走,他想设计的窗帘也想要迎风飘舞的效果,秦川脱口而出:“白纱?”
在白纱上体现蝴蝶元素,很容易落入刺绣的思路,所有设计者都能想到。何云台计划明天早点起来去江宴云旧居找灵感,他小时候,江宴云的院子时常有蝴蝶造访。
江宴云种的都是白色花,再色彩斑斓的蝴蝶,落在花朵上都显得画面淡雅,不俗。蝴蝶之于家纺品太平常,平常可能导致俗套,但出题人考察的恰是不俗,得另辟蹊径。
秦川把何云台送回家后,回店里工作了一会儿才回去,沈遇早就告辞了,爷爷也睡下了。
阿豹说沈遇是有心人,不光帮秦川找来副店长,还给爷爷送了关节理疗仪,是国外一家医疗科研机构研制的,爷爷晚上试了试,比他目前在用的好,所以把小五他们送的红茶拿了两罐给他,因为沈遇夸它味道极好,礼尚往来嘛。
秦川便又想起何云台了,上次何云台请他吃面,今天他回请才是礼尚往来,明天中午就请。
然而,秦川和何云台共进午餐的心愿落空。何云台大清早就去了江宴云旧居,如他所愿,灵感乍现,他想抓住它,一口气画出初稿再回店,设计师下午四点才来,赶得及。
秦川问:“那你中午吃什么?”
“外卖啊,哪家满减力度大吃哪家。”何云台点了盖浇饭,坐在草坪上继续涂涂画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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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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