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春岁先追的姚嘉年,她说她喜欢他,没骗人。
她先动了心忘了情,当然不会忘记,而且不光她不会忘记,他们那样热烈的十七岁,见证过这段故事的很多人也都不会忘记。
——
那次模拟考看榜之后,春岁和林思佳就结下了梁子。或者也可以说是林思佳单方面小心眼,缠着春岁不肯善罢甘休。
起初只是春岁桌上被人无缘无故泼了水,接着丢了两次作业,再然后洗完挂在公共晾晒区的校服也被人剪了大口子。
见鬼了。
春岁用力扯下校服,衣架都不要了。
她并不是个好脾气,非要较起真来春岁也是被江民笙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长大的。
她当然知道这些事是谁干的,这些天之所以一直没有反击,不是因为春岁怕,而是因为春岁懒。
反正也不是多爱学习的人,课本湿了作业丢了正好可以给她一个正当偷懒的理由。
但校服不行,不是说这衣服有多好看多珍贵,而是春岁真的很懒,本来就不喜欢洗衣服,好不容易洗完还被人弄坏了。
这倒霉事换到谁身上都很难不生气。
“她一直这样吗?”
春岁冷着一张脸问。
艺玲也很生气,之前那些破事她就已经猜到是谁干的了。除了林思佳,她想不到学校里还会有谁这么针对春岁一个入学还没一个星期的转学生。
“仗着自己在外面认识几个狐朋狗友,就觉得自己能在学校里为所欲为了。”
艺玲压不住一点火气。她这人骨子里也挺傲的,只不过不是春岁那种硬碰硬的犟脾气,艺玲是那种她不喜欢谁就离谁远远的,不屑与之纠缠,但如果对方真踩了她的底线,她也不怕事。
“平时嘚瑟嘚瑟也就算了,这次欺负到我们宿舍了我肯定不能依她。”艺玲义愤填膺,说:“这事春岁你别管,我给你管定了。”
春岁这才回想起来,那晚宿舍其他人说到林思佳这个名字的时候,艺玲是没有说话的。
她好像真的,一直不太喜欢她。
“你要怎么管?”
春岁顺势问。虽然她并没有真的打算拉艺玲下场,她自己的事她能自己解决。春岁只是好奇她的脑袋里在想什么,毕竟艺玲现在看上去比她这个受害者还要愤怒,一脸生气的样子像是想要吃人。
“我跟你讲个秘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啊?”
愤怒一秒化为神秘。
春岁侧耳倾听,心里已经提前设想了无数种答案,并暗下决心即便一会儿艺玲跟她说自己有超能力,她也要努力装作相信的样子,不要表现出惊讶。
毕竟,捧场是作为朋友的基本素养。
“林思佳是我表姐。”
春岁憋着惊讶眼睛忍不住睁大一圈。
“教导主任是我大舅。”
春岁眼睛继续放大。
“我和林思佳的亲舅。”
春岁眼睛睁得酸疼。
这场,她真是一点捧不下去了,再捧下去就要被自己一口气给憋死了。
春岁感叹:“真是一点没看出来!”
大惊小怪。
艺玲解释:“这有什么,我随我爸,她随她爸呗。我妈和我小姨这对姐妹最大的相似点就是谁的孩子也不随妈。”
……
有道理的很。
不过春岁想说的其实不止长相。撇开模样不谈,这俩人其他地方也没一点看着像姐妹的。
艺玲是那种不熟悉的人会觉得她很孤傲,但熟悉起来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热心肠;林思佳相反,她是看似热情,实则热情里带着霸道,透着冷漠。
“所以你打算把这些事告诉你舅舅?”
“嗯。”
艺玲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把自己和林思佳的恩怨情仇讲给了春岁。她心里正在盘算着要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完全为了春岁,而是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想做很久了。
艺玲小姨家本来是他们兄妹三个人里过最好的,但前几年艺玲小姨夫跟人学坏染上赌博赔光了家底,后来赌无可赌为了逃避现实又迷上了酗酒,经常跟人出去鬼混一走就是不知道多少天,直到身上分文没有才肯回来,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开始小姨她们娘俩都是靠着娘家兄妹接济勉强过日子的,后来发现这些钱最后还是会被她小姨夫连哄带骗的拿走,兄妹俩干脆也就不给了,换成大舅负责林思佳的学费,艺玲他们家负责林思佳生活费,剩下的就靠小姨在超市做收银员,多少也是个收入能继续过下去。
“林思佳以前不这样的。”
艺玲回忆里有感慨,惋惜,以及更多的恨铁不成钢。
“我们俩以前也不这样,非常亲近要好。她家出事之后她才变了的,亲戚间很少走动,在学校也要我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说着,艺玲话里多了难过。春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默默将空着的那只手放她后背上以无声的方式告诉她,谢谢你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
但,一个人背负了痛苦过往不代表他就可以对其他人施加苦难。
林思佳要为她自己选择的路做过的事负责。
艺玲苦笑,她明白春岁的意思,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帮林思佳开脱。
“本来我是真打算这样一直装作不认识也懒得管她的,不过我好像做不到。对不起春岁,但,林思佳真的本质不坏。”
“对不起这句话,就让那个真正犯了错的人来跟我说吧。”
“嗯。”
这天,艺玲去了教务处找舅舅希望他能帮自己一起把从前那个阳光又坦荡的林思佳找回来。她做不到丢下她不管,人与人之间的亲缘,从来都是斩不断理还乱。
春岁则是按着自己的方式找到林思佳,然后当着他们班众人的面,一声不吭将手里破掉的校服用力甩到她脸上。
“你有病吧。”
一把抓下来的校服扯乱了头发,林思佳气急败坏。春岁云淡风轻。
说实话,要不是前面有艺玲那些话做铺垫,春岁刚才甩衣服的力气还会再大一些。
到底还是收敛了。
“衣服送你了。”春岁下睑微收,目光更显冷淡了说:“再有下次,我不保证自己还会这么轻易就跟你算了。”
班上看热闹的人很多,但一个开口说话的都没有,就连林思佳这个当事人也只是咬着牙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说不上话。
天生的气场压制。
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会在察觉到真正的强大和危险后变得安静顺从。
林思佳不是不想反抗,而是身体本能抗拒与春岁的正面冲突,最后全将心里的愤怒拦在嘴边变成强烈的呼吸起伏。
双方对峙,先输掉气场的那个人,就已经输了全部。
直到春岁离开,她才猛地从一阵无形束缚中挣脱出来。
林思佳追了上去。她这么爱面子的一个人被春岁当众羞辱两次,是不可能也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难缠的很。
“江春岁,你站住!”
春岁头也没回,心想傻子才会听她的话。
春岁现在只想离她远远的,看在艺玲的面子上,接下来她还能勉强跟林思佳做到进水不犯河水。
但很显然,林思佳不肯。
林思佳在春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伸手抓住了她,很用力,春岁被身后突然传来的一股力气扯着后退,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好借力转身,结果人还没站稳,脚下就又顺着惯性持续往后颠颠撞撞退了两步。
有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沉闷,接二连三。
春岁顾不上去看,她要倒在地上了,直觉告诉她这次完了,刚才为了甩开林思佳的纠缠太过用力,以至于现在收不住的力气全都要带着自己一起倒在身后这块坚实的水泥地上了。
想想都疼。
春岁绝望的闭眼。
结果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
有人在她彻底倒下之前撑住了她,使之不再继续跌落。
“姚嘉年?”
春岁睁眼仰视,错愕的圆眼很快就笑成了弯弯月牙。
姚嘉年总能出现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像一场又一场的及时雨。
男生本来要去办公室送作业的,结果人刚上楼就被眼前一团黑影压过来,直直的,不给他片刻思考机会。
不过嘉年丢掉怀里作业伸手去抱春岁也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不需要选择。
“谢谢你啊。”
春岁重新站好,姚嘉年松开她弯腰去捡地上散落的练习册,仿佛刚才的事对他而言就真的只是一个意外,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好谢与不谢的。
春岁也蹲下来帮忙去捡,一颗难得露着乖巧的脑袋凑上去离他很近,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林思佳的存在。
直到林思佳低头俯视他们发出一声冷笑,春岁这才抱着整理好的作业直起身来看向她,微皱的眉头和不悦的眼神里写满了嫌弃,意思是你怎么还在。
“真有意思。”林思佳一脸嘲讽,翘着一边唇角阴阳怪气:“那天你帮姚嘉年说话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了,你是对他有意思,看上他了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
春岁上当了,话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
当一些人试图将莫须有的事情强行安在我们身上时,不要顺着他的谎言去反驳。反驳越多,谎言就越难以分辨真假,最后只会将我们拖入自证陷阱,挣脱不得。
“眼光也就那样。”
一句话羞辱了两个人,林思佳讥笑一声满意离开。
算上春岁之前给过自己的两次难堪,现在勉强算是扯平了。
一场吵闹暂时告一段落,走廊也随之安静下来。
姚嘉年接过春岁手里的练习册说谢谢,春岁表示没关系,毕竟刚才他又帮了自己一次。
“应该的。”
“我说的是,谢谢你为我说话。”
姚嘉年停下来,却不看向春岁,低声道:“林思佳刚才说的话是真的我知道,放榜那天我们班也有同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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