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观音奴情定观音婢,小荷包嗔打苻苓饼

永郡王府为着苻龄发病的事,请医问药,自不必说。虽然为这病常配着丸药,病发时就吃上一丸,却是治标不治本,总不见好。海内名医看了大半,药也吃了不少,总是一回过去了,下回又犯。这次请了朱太医来瞧,不过诊脉开方,照喘证治。

永郡王妃和长媳独孤氏每日早晚到苻龄房中探病,敏致也跟过去,只是不说话,闷坐着,王妃走了,她就走了。回到王妃那儿仍旧闷闷的,脸上没个笑,夜里也睡不踏实。

永郡王妃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兄妹情谊重,也常安慰她两句,说这是旧病,发得急,却不险,十天半月就好了。

敏致因为从未将那日言语吐露出去,所以得姨妈好言相劝,自己反而心虚愧疚。

今日又来见苻龄,见他精神好些了,王妃便提起道:“你妹妹这两日,为着你的病,也日夜悬心,你就劝劝她。”

敏致将头低了,不肯看他。

苻龄笑了笑,轻声道:“母亲放心,等会儿我跟妹妹说。”

王妃和独孤氏又坐了片刻,便把敏致留下,好让他们兄妹自在说话。身边还有几个丫头,苻龄怕她当着人,不愿开口,就找了个借口把她们支开了。

敏致这才肯看苻龄一眼,见他卧病在床,形容憔悴,精神虽比前两天好,喘息仍旧费力,胸口起伏,不似常人;脸也瘦了,眼底青青的,想必是夜里失眠,想到自己那日,要死不死的偏说那些话,悔之不及,眼中含泪。

“你过来。”苻龄朝她伸出手。

敏致来到他跟前,又不敢哭了,怕惹他伤心。

苻龄握住她的手,一时没说话。倒是她先开口了:

“哥哥……”

“这几天,你也受苦了。”

敏致再也忍不住,趴在他枕边大哭起来。她唯恐他会为那事恼她,或者更坏,从此就与她生分了,哪想他在病中还肯说这话。

“我这一病,不过皮囊受些苦,也不妨碍。只可怜你,小小的来这儿做客,如今人都想着我,难免委屈了你。”

“哪有这回事……”

苻龄抬手,摸着她后脑勺的头发,道:“丫头婆子们倘有不尽心的,你不愿意告诉太太,就告诉我。你别怕,有哥哥呢。”

“我是客,自然对我都很好,只是……我们家毕竟不比哥哥家……”敏致笑中带泪。

“不怕,我叫甘露跟着你去。到太太那儿回一声就是了。”

“何苦这样麻烦……”

“你放心,在太太那儿,只说是我怕妹妹难受,所以叫身边的一个丫头跟着,陪妹妹几天。”

敏致抬起头,一番心意不知如何说。便坐了起来,恍恍惚惚地看着碧纱窗,低语道:

“我要是你的亲妹妹,就好了。我虽然有个哥哥……可并不拿我当妹妹看。母亲是自己的母亲,慈爱的时候却少,一日不好,连句话也不跟我说。父亲像没有我一样。只有仪雯还是姐妹,可毕竟隔着娘肚子,她恼我是嫡出的,我倒情愿跟她换……”说着转过头,看向苻龄:

“我来哥哥这儿,也是我的造化,让我见见……”说到这里,又自觉羞愧,低下头不说了。

苻龄缓缓说道:“咱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我没有亲生的妹妹,只拿你当亲妹妹看。再者,就是亲兄妹也不能长厢厮守。”

敏致听了此话,只觉得哪里怪怪的,便细细品着“长厢厮守”四个字。

“你说……长厢厮守?”

“妹妹既是女子,便不能和父母、兄弟长厢厮守。如此说来,不是亲兄妹倒好了。”

敏致一想,突然脸红,站了起来,背对着他。

苻龄知道她明白了,便不再多说,怕她恼了。

“妹妹不嫌弃,用过晚饭再回吧。”

“姨妈那里还要传饭呢。”

“就留这一回。”

敏致转头,对他笑了笑,又挨着他坐下了。苻龄知道她好了,想着她若真是他的妹妹,不知会有多矜贵。

“姐姐。”

“嗯。”

“咱们什么时候就在一处了?”

苻龄笑了,道:“你这就等不及了?”

敏致点头,仍像那天一样,娇羞仿若新妇。苻龄看得入了神,好久才说:“就快了。”说完又哑然失笑。

“姐姐。”

“嗯。”

“我没有乳名,姐姐给我一个吧。”

“这岂是我能给的。”

“不叫人知道就是了。姐姐给我一个。”她一撒娇,苻龄也拿她没办法。思想此事虽然不妥,毕竟他是哥哥,说到底也并非于礼不合。反正最后是他的,还能现在丢了去?便说道:

“太太曾说,当年生我之前,不知是男是女。若生个姐儿,就取名叫观音婢。如今给了你,岂不好?”

敏致喜欢地点头,说道:“那我就叫观音婢。”

“你悄悄的,就咱们两个知道。”

“我是姐姐的人了。”她又补了一句。

“嗳,说什么呢?”苻龄只觉得顷刻间,万种甜蜜涌上心头,积塞在胸中的气一下就通了,遂痛快地喘了一阵,畅快淋漓。

自那日起,他兄妹两个愈发亲密。没过几天,苻龄已能下床行动,重拾笔墨抄经,敏致陪在身边,像个荷包一样,恨不得挂在身上。

苻龄因此就打趣她,说她是“小荷包贪墨”。

“姐姐抄经的时候,还这么不正经。”敏致说道,却也不反驳,心里反而喜滋滋的。

“你若不当荷包,就当一个砚台吧。”苻龄道,“我这里没了墨,就在你的鼻子上蘸一下。”话音刚落,笔已经在她鼻子上抹了一道,敏致呜哇大叫,就要伸手打他,两人便在炕上闹将起来。

苻龄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手,不过也挨了几下打,虽不至于疼,知道她也是下大力的。

“你这样打我,就不心疼么?”

“哼。”敏致因为常见她父母动手,虽然知道不好,也学了去,“明明是你先欺负我,还来怪我。”说着就委屈得哭了。

苻龄忙哄她,又叫人打水给她洗脸,可鼻子上仍有一块淡淡墨痕,想来一时半会洗不掉。

敏致看了生气,又哭起来,说要回姨妈那儿,再也不来了,苻龄偏打趣道:“太太看了说,怎么去了一个外甥女,回来一个小猫呢?”

敏致这下气得更是上火,趴在炕上大哭,谁也哄不好。

最后闹了有一刻钟,苻龄叫人都走了,她才让苻龄把她抱起来,拍着背,又是哄又是赔不是。敏致知道他心里没有半点悔改之意,可是被他欺负了,也只能认了。

那苻龄平日里自有一副王孙公子做派,这一年里也是敏致先来撩拨他,他总是和和气气地应着,人家不懂他怎生如此好性子,由着小丫头叫姐姐,他自己心里却得了十分的趣,非外人所能知。从前尚且守着兄妹之分,不肯轻举妄言,如今把她收入囊中,便有心欺负逗弄。

再偷偷瞧那黑黑的小鼻子,心里喜欢得什么似的,仿佛是自己盖的章,从此便是自己的,再不许人沾手。于是悄声叫她“心肝宝贝”,那敏致臊得不行,就要从他怀里脱开,他不放手,她又扭不过他,一时间她无计可施,只好趴在他怀里,啜泣起来。

敏致心里自有万念俱灰之感,想她从前如何来去自由,如今竟被他困在怀里,如同笼中鸟。他又拿她比荷包、比砚台,都是物件,想他对她,也不过如此吧?为什么还要关心她呢?

于是便从他怀里慢慢退出来,说道:“哥哥如今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便离了哥哥,你也不能怎么样。”

说罢便从炕上跳下来,就要回姨妈处。

苻龄忙起身拦住,说道:“头也没梳,往哪儿去?你生气,是哥哥有错,别让太太看了,为咱们两个操心。”

“梳了头我就回去。”

“嗳,我以后不逗你了。”

“你爱逗人,自然是永远改不了的,不过没了我,你自去逗别人。”

苻龄皱眉,背过身道:“我什么时候逗过人了?妹妹在这儿一个月,也看了不少,我何时逗过人了?”

“你不去逗她们,偏来逗我做什么?反正,你就是觉得……我……”

苻龄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转过身,叹道:“我竟糊涂了。”想他平日里最是聪明得当,一句话不肯多说,如今竟把谨慎全抛,一心一意欺负个小姑娘。

“我若有二心,立即就死了,永世不得为人。”

“你发什么毒誓,白抄了那些经。你把柳絮叫来,我要梳头。”

苻龄只好出去将柳絮唤了来,自己站在一旁看她们梳。

柳絮有心把话说给苻龄听,就开口道:“哥儿大了,也该有些规矩。便是在家里姐妹们一处玩,也没有闹成这样的。家里奶奶知道了,如何放心呢?”

她这样一说,敏致就知道她肯定要把这事告诉郑氏,后悔莫及,不如刚刚叫了别人来。

苻龄听罢,陪笑道:“是我闹妹妹,不是她的错。改日我自登门向姨妈、妹妹赔罪去。”

敏致瞪了他一眼,拿手帕挡住鼻子。

“柳絮姐姐,我想吃果子。”

苻龄看了一眼桌上的几碟果子,忙说:“妹妹吃不惯这些,我再叫人去厨房,现做几样。妹妹说想吃什么?”

“我又不挑。”敏致撅嘴道,“只是不要枣泥的,也不要红豆的,不要绿豆的,也不要山楂的。”

“这都好办,总有不是这些的。”

“我就要吃苻苓夹饼。”

柳絮给她梳头的手扯了一下,敏致哎呦一声,叫了起来。

苻龄冷冷看了柳絮一眼,道:“有什么不能的,那也好做。不要说是苻苓饼,就是苻苓糕、苻苓粥、苻苓卷也吃得。”

敏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头皮又给扯得很疼,忙捂住嘴,把笑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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