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徐与舟想好一阵了,跟陈博他们也聊过两回,搞团重在包容,但也不是什么都得容,事实证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什么意思啊。”贝斯手表情僵硬,鼓手还在懵逼,主唱已经顿悟。
“你又是什么意思,”徐与舟讥讽,“怪沈岸萤让我没面子,还是怪她说这话赶走团里的金主?”
“我没说金主啊...”
“没说吗,她问你要不要无人机应援你不是说的挺欢吗?哪次策划你没怂恿?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这三连把贝斯手也惹毛了,“得了便宜还卖什么乖啊,你要真对她没点意思,可以有一万个时机说你前女友那事,你说了吗?我看你也乐在其中啊?”
“等等,”鼓手很不乐意,“出圈那次是你瞒着徐与舟搞的,钱是他补的,话也说得清清楚楚,最后还被骂成私联,这账我们没跟你算,你在这倒打一耙是吧?"
“行了,你还不懂吗,”主唱拍拍手,“他把千金喊进来就是想让沈岸萤表态,贪粉丝便宜的事咱们不干哈,我以为咱们说挺清楚了,那钱以前不收,现在也不会收。”
“...我就问一句,”贝斯手见状况不对气势全无,“你是真对千金没感觉还是被她拒了装蒜呢?”
徐与舟干脆掏手机调出二维码。
贝斯呆住,“干吗?”
“转账啊,”徐与舟很不耐烦,“吃了两周夜宵帮你拿了二十多个快递,她喊你一声小言哥你真把自己当粉丝了?”
“快点,转她转我都一样。”
中秋之后天气转凉,这座城市比宜市更暖和,徐与舟走进便利店随便拿了盒糖结账,坐在靠窗看鼓手发消息来。
PP:要不我也给你转点?
下一条转账两百元。
神经。
徐与舟嗤笑,锁屏翻面。
第一次来这家店徐与舟坐了半小时,第三次来收银员可能认出他来了,说你不是南大的吗,跑这儿等人啊?
可能等鬼吧,反正想见的人一次都没遇上。这三天沈岸萤没来找他,消息也没发,徐与舟很不习惯,不只是这件事,其他也一样,本来是想让沈岸萤吃点苦头,结果自己也不好受。
吃完一整盒薄荷糖,看着女寝面前一对小情侣你侬我侬旁若无人亲了三回,徐与舟实在看不下去了,发消息给沈岸萤喊她下来。
按下发送键前却看到张贯。
想见到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却次次都在场。
嚼碎糖渣,沁凉薄荷味顺着口腔冲上天灵盖,连带着神经末梢都颤了颤。
徐与舟第一次跟张贯见面比联谊更早,一个月前南科大图书馆,张贯把占座用的教辅书挪到对面的沈岸萤桌上,沈岸萤学不学他不清楚,但就凭张贯每分钟都要暗戳戳瞄一眼这架势,能学进去他名字倒着写。
如果张贯知道他跟沈岸萤谈过会是什么表情?会自卑吗?自惭形秽还是磨磨唧唧?
沈岸萤从寝室楼出来,徐与舟把空盒丢垃圾桶,决定礼尚往来。
沈岸萤背对着她站在石榴树下,十点之后路上学生寥寥,但风声刮耳,徐与舟从张贯的口型猜测两人的谈话内容。
“...纪念礼物你忘了拿,”张贯从帆布包拿出一个小盒子,“我记得你说你想要耳机,你看看这个牌子能行吗?”
徐与舟猛地刹住脚,不可置信抬头,想抓住耳边一闪而过的清晰,却只感觉嗡地一声,轰鸣从脑袋炸开。
张贯跟孙朗太像了,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看沈岸莹的眼神。又或者是被蛇咬过的人总会多长几个心眼,但真正察觉到被咬的时候人其实不会逃跑,只会因恐惧怔怔钉在原地。
徐与舟说了谎。乔琅领养李想他陪了全程,沈岸萤跟李想那段故事他早就一清二楚。沈岸萤太特殊了,特殊到用正常标准要求她是一种残忍,所以中秋那天在楼下徐与舟说的也不是假话,他不怪她,至少没那么怪她了,她经历过地狱,他们的感情撑不起如此厚重的信任。
后来沈岸萤转学,很长一段时间徐与舟甚至会愧疚。如果他不自作主张领着李想找工作,如果他能对她好一点,看出她的异常帮帮她,而不是顾着自己毫无意义的自尊。
但这一刻徐与舟真感觉血液冰凉,所有愧疚后悔和辗转反侧散得一干二净。
沈岸萤骗别人骗自己的所有话术和手段,徐与舟全部想起来了。这么久了,久到他几乎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几乎快要拿早就解决的狗屁苦衷为她的行为做背书,却没想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恐惧,这一刻徐与舟才敢承认分手到底带给他什么,过不去的又是什么。
他真的害怕。
“谢谢,但是我有...”沈岸萤没接张贯手里的东西,话都没说完,男声从身后破空而入。
“什么牌子?”徐与舟直接上手拆了,他个子高,背光打落的阴影把张贯拢得彻底,脸色冷峻毫不客气,张贯懵了半响也没想到回抢。
“上一个被她哄着要纪念礼物的人送的是苹果,再上一个是索尼。”徐与舟把东西还他,“没钱赶紧跑吧哥们。”
阴阳怪气味儿冲天了,沈岸萤心思辗转,皱着眉扯他,“你在说什么?”
“你先回吧,”她跟张贯说,“我跟我前男友聊几句。”
等张贯和那对吃瓜情侣一步三回头慢吞吞走远,沈岸萤才松开手,徐与舟冷冷掸了掸被她碰过的袖子,拉开距离,抱臂倚着身后的树干,“你缺钱吗?”
沈岸萤不说话。
“缺多少,你不如直接说吧在这费什么劲啊,玩我跟玩狗一样有意思吗?!”
宿管阿姨闻声探出头,“别吵架啊,俩小情侣大晚上的,说这么伤人的话。”
“班长。”沈岸萤说。
徐与舟看不懂她眼里的情绪,但知道是叫他冷静的意思,他掩面深深呼了一口气,压制抖动的肩膀,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我想抽。”
“你抽。”沈岸萤避开风口等他抿了好几口才说,“那个礼物是短视频大赛的纪念奖品,本来是一个键盘,但我用不上,他说他朋友是内部成员,可以帮我换一个耳机。”
徐与舟被烟呛地咳了几声,转过头来,戾气全散,漆黑瞳孔润而亮,嘴巴依旧不饶人,“你们关系真好。”
“对不起。”沈岸萤说。
徐与舟突然什么都不想听了,他碾灭烟,去便利店拿了一包糖。
沈岸萤像个小尾巴一直跟着,跟到他快走出校门,徐与舟除了心累再没别的想法,两人站在夜市喧闹的南门口,“还想说什么?”
“造谣的事对不起,”沈岸萤认真说,“我室友很喜欢你,想追你,我当时很不开心,说了你的坏话。”
通行道很窄,摩托车也不减速,徐与舟把她拉到岔路小巷,“哪些话?”
“交过很多女朋友,断崖式分手,没了。”沈岸萤小声说,“其实都是实话…”
"是吗,"徐与舟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平静地看向她,"但我分不清。"
事到如今徐与舟反而能跟她心平气和聊几句真心话,"你当时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说会伤害我,你现在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跟张贯走得近,为什么这三天都不找我,你的真话假话我从来都搞不懂,也不想搞懂了。"
"我真的很累。可能是报应吧,"徐与舟苦笑,"让你给我当狗,结果自食其果了。但我不想面目全非,也不想失控,我们就到这里,你让我体面一点,好不好?"
沈岸莹从没听徐与舟说过这种话,就好像第一次知道他也会心碎。
她很不是滋味,肿胀顺着胸腔溢出喉咙,"你不是舔狗。"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为什么呢,这很珍贵,珍贵到我以前没办法相信。"
“回家之后我妈第一次带我去西餐厅,我看到餐具之后开始尖叫,最后服务员只能把我们请出去,后来我妈买了一套餐具在家教我吃牛排,我才知道它是用来切牛排的,它不会伤害我。没用过西餐具的人会觉得刀叉都是危险品,因为在我的世界里他们都是用来干那种事的,我没参照,也没把握,你知道吗,你说原谅我的那天,”
她声音打颤,“我真的很害怕。”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个,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些看上去给人希望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真的,我不能懂。所以我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做了很多错事。”沈岸萤紧紧抓住他的手,太激动而双颊涨红,“但我还是想争取你,你很好很好,你是我遇到最好的男生了,就算我让你难过了,你还是愿意帮我,你愿意帮李想,你老拿班长说事,说这事应该的,但我知道你打心里一点都不想被当做理所当然。”
“我全部都记住了,所以舍不得什么都不做,”沈岸萤恳求道,“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巷子隔绝烟火锅气和汹涌喧嚣,徐与舟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
她就是这张嘴会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李想的房费源源不断说出来。徐与舟冷静想,却还是没忍心甩掉她的手。
"张贯怎么回事。"他问。
"你跟我复合就什么事都没了,"沈岸莹也很无奈,"帮帮我吧班长。"
“你从哪学来这些话?”
沈岸萤郑重道,“我都是真心的。”
“你每次看上去都是真心的,”徐与舟声音有些哑,“所以我才会每次都被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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