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卷过漫漫长街。
从昨天顾盼发话之后,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嘉禾的项目抛诸脑后了,开始跟进其他项目。
只有宋枝坐在位置上,盯着成片的图纸发呆。
她还是尝试着拿起笔,按照昨天沈祈闻说的那种感觉。
开始重新描绘着什么。
这次的线条刚硬流畅,删减了很多原本常规的绿化设施与亲子乐园。一栋栋的大楼紧密相连,增添的健身房、室内泳池、咖啡厅的设计。
这与他们以往所做的建筑规划比起来,变化太大了。
宋枝想了想,还是敲响了顾盼办公室的门。
“老板。”宋枝早就打好了满口的草稿:“嘉禾那个项目,我把图纸调整过了。”
她递上图纸,在顾盼面前平铺开来。
顾盼眉眼一挑:“你设计的是商业区还是住宅?”
她早已做好了解释的准备:“我有个朋友,在嘉禾工作,说他们老板喜欢这种,极致的简单追求个人生活的设计。”
顾盼往后一靠,想了很久,说:“这样的设计太过理想化了,他们想的是满足小部分爱好不一样的人,但却忽略了大众本质上的需求。”
宋枝还是说:“我今天约了和嘉禾的人见个面,我想再试试。”
顾盼盯着她,意味深长:“可以。”
回到工位上的宋枝,掏出手机,点开沈祈闻的微信。
【沈先生今天什么时候有空?】
对方回的很快,但是又很简洁。
【十二点后】
宋枝斟酌着敲着手机【好,那我十二点的时候来找您。】
沈祈闻甩给她一个定位,她点开看,离她公司并不算很远。
-
宋枝今天特意化了一个简单但又不繁杂的妆容,她本来就白,粉底对她而言只是用来提升气色,并没有什么增白的作用。
她特意将头发都挽起来,露出纤细的天鹅颈。
配上黑色的西装外套,整个人精致干练的不少。
她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走入了一处庭院。
曲径通幽,红墙黑瓦。
端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意境。
远远站在长廊上的,一左一右的女孩穿的是旗袍,头发是盘起来的,脸上的妆容沉稳大气,像古书里走出来的人儿。
“你好,有预约么?”女孩双手交叠,站在她身侧,轻声问她,目光没有半分逾越。
宋枝提着包,答:“沈先生订的。”
女孩目光柔和,没有半分的惊讶,只是抬手示意宋枝,向前走。
她走在前面,宋枝走在后面。
女孩说:“沈先生已经到了。”
雕梁画栋的木门推开。
沈祈闻背对着她,黑色的外套罩住他整个人。
窗外的阳光温暖,照亮他半边身子。
魑魅魍魉,他鬼魅登场。
宋枝走过去,将包放在椅子后。
桌上已经上了菜,但显然是刚端上来的,还冒着热气。
全是清淡的,没有一道辣菜。
“不知道你的口味,想了还是吃清淡点好。”他一副松散的样子,天生疏冷的嗓子,抬起手将给她乘了碗汤递给她,轻描淡写:“尝尝。”
宋枝扭着半边身子,想要从包里拿出图纸。
他似有所觉,压住了眼角的韶光潋滟:“先吃饭,吃完饭再谈公事。”
于是宋枝坐直了身子。
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中餐也吃的这样优雅从容。
沈祈闻吃的不紧不慢,宋枝吃的如坐针毡。
“宋小姐,怎么想到要学建筑设计的?”沈祈闻问她。
宋枝回:“因为兴趣。”
沈祈闻说:“很少看到女孩子对建筑感兴趣的。”
他将身子往后一靠:“这玩意儿可是个辛苦活。”
可不是么,前期要实地考察,中间的设计构思,最后的监工。
哪个环节都不容易。
宋枝用勺子在碗里把汤搅过来拌过去,笑:“现在做什么都挺辛苦的。”
沈祈闻也笑,只是他的笑,带了三分讥讽:“你男朋友就挺会走捷径的。”
宋枝听出来了他语气里莫名的不善,礼貌的开口替周致辩解:“他是想走捷径,但是这个世上,谁不想走捷径?他前期付出的辛苦也不少。”
他脸上泛着细腻的冰冷,整个人的气势提起来又压下去,盯着宋枝捏的泛白的指尖,眼神凌厉,吐字清晰:“你呢?你想走捷径么?”
她好像看到他眼底的一片海,宁静的波涛翻滚。
映出澄澈又清白的一个自己。
阳光和她,一起融入他眼中。
宋枝这才觉得怕,透进骨子里的发寒。
她慌乱的盯着他,像受惊的小鹿。
警惕的,充满了防备。
但她不知道,偏是这种眼神,最能勾起点什么。
她说:“我不想走捷径。”
沈祈闻坐的好像有些热,伸出手解开衬衣上的两颗纽扣,露出脖子下的白,他眼尾染上了满园的春色,开口就是一片意味深长:“脚踏实地,也挺好的。”
她这才仿佛整个人松了口气,恍若劫后余生。
扣着手心,她喝完最后一口汤,试探地喊他:“沈先生?”
“嗯。”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低缓,充满了安抚的柔和性,让人一听就放下了满身的戒备。
沈祈闻一个抬手,话都没说。
门口的侍者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收拾面前的餐桌。
菜被撤下,换上了甜点和茶。
他好像格外喜欢喝茶。
茶和甜点都被撇到了一角。
宋枝转身从包里拿出图纸展开,不大不小,刚好铺满整个桌面。
他蜷着手指,压在图纸上,细细的瞧。
“路线不对。”尾音落下,他毫不客气的伸出手,在图纸上比划了两下。
宋枝探过身子去瞧,想说什么,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
沈祈闻的眼睛非常有攻击性的上挑着,细长的睫毛遮掩住眼眸的春色。
但是被这样的眼睛这么仔细的盯着,只会觉得背脊发寒。
宋枝一捏掌心,满手的湿润。
两个人离的太近了,周围都萦绕着雪松的香气,清晰,靡靡,破开了满屋子的清明。
坠入沉沉的雾气中。
宋枝不动声色的往后移,暗自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做的小心,却不够聪明。
太明显了。
沈祈闻收敛了眼神,伸出食指,指着一处画圈,语气轻柔低缓,却蕴藏着不可言说的威严:“这部分太过理想化了。”
宋枝点头。
随后,她看到沈祈闻温和的笑,像是对学生的一种安抚,充满了人情味的,让她瞬时忘却了刚刚他所透露出来过的令人想要退避三舍的攻击性。
面前的,仿佛就是一位简单儒雅的老师。
他整个人往后一仰,天然的上位者气势。
“拿回去改吧。”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太没人情味了,他状似安慰的补了一句。
“其他都挺好的。”
“谢谢沈先生。”宋枝站起身,说的真挚,像个学生。
东西看完了,宋枝自然是想尽快走,于是她说:“那我就先走了沈先生。”
沈祈闻没有接话,他只是问宋枝:“宋小姐,怎么谢?”
宋枝一愣,她真没觉得沈祈闻需要正儿八经的一顿谢,她想了想:“今天这顿饭,我请。”
沈祈闻身子靠在椅子上,右脚搭在左脚上,毫不费力的垮着身子,语调慢悠悠的:“沈小姐,今天这顿,我已经给过了。”
他笑着,像是在谈论天气:“那就下次?”
但凡宋枝知道是在哪结账,宋枝一定先一步把这顿饭请了。
不然,这下次又是哪次啊?
按照理解,成年人的下次,应当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但是,沈祈闻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并且,他把时间捏在了自己手里。
他温温的,却不带任何商量的:“到时候我通知你。”
宋枝被她架住,退一步,不合礼数。进一步,不合她心意。
但她也顾不上太多,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行。”
这顿饭终于结束。
车已经停在门口,她颔首道别,却被捏住了手腕。
肌肤相贴的那一瞬,是滚烫的,又恍若被毒蛇爬上。
“抱歉。”他不轻不重的捏住,又适逢其会的先道了歉。放开了手,他说:“只是想问,宋小姐回公司,可以顺路送你一程。”
宋枝抬头望他。
顺路太多。
但是她聪明的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我约了同事去附近的项目上看看,谢谢沈先生了。”
是个很好的借口,但是,是让人一眼看穿的借口。
她走的坦然,转角处人就消失了个干净,头也不带回的。
沈祈闻侧头看向她离去的方向,幽幽的坐上了车。
他没说话,司机也不知道要开去哪。
良久,沈祈闻颌着的眼睁开,炙热深幽。
他问:“你说,现在的女孩喜欢什么?”
司机想了想,说:“宋小姐,不像是喜欢钱的人。”
沈祈闻幽幽的,情淡的让人无法捕捉:“她现在心里的装东西太多,看不见其他人。”
司机在前方咽了口冷汗,下一秒,他听到沈祈闻自顾自的,斜长的眼睛不屑的瞥向窗外,宋枝消失的地方:“呵,又能装多久。”
他说这话的时候,冷极了。
暴躁,又充满戾气。
扑面而来的冷冽,排山倒海的压得人近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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