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病

五年前先皇后病逝于宫内,这事文澜知道,彼时他耶娘还想着进京悼念,碍于怕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只好在远远地自己设了个灵堂,以解愁思。

这位小公主也是个可怜人,文澜想,年岁不大就没了娘,陛下满心满眼都是国家大事,又不止她一个孩子,能给予的疼爱聊胜于无。

他自己也知道,正常人都不怎么愿意来这偏远苦寒之地,更何况是养在深宫里的公主呢。

以他在外的凶恶名声,如果不是弃子,怎么会下嫁给他。

由此可见,她的生活,或许比自己想得还要艰难许多。

思及至此,文澜轻抿了一下嘴唇,心底深处收紧半分,溢出细密却浓烈的酸疼,虽不致命,却也让人说不上来的憋屈。

赵安瑜眉头紧锁,似乎梦见极为可怕的事情,面如土色额角生汗,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文澜回手紧握着她,几乎要被折磨醒来的赵安瑜才肯安静下来,只是那双白嫩的手死死扣住他的掌心,在略有薄茧的虎口处留下几个浅浅的月牙状指甲痕迹。

待身旁人彻底安睡之后,文澜抬手扯过自己的雪白袖口,笨拙地为她擦拭颊边混合着汗丝的泪水。

手背不经意接触时,触碰到滑嫩的皮肤升起不正常的温热,文澜觉得不对劲,急忙伸手去测额头的温度,果不其然比正常人高上许多。

他试探性戳她脸颊几次,见人没反应,又加大力度推了推她的肩膀,低声呼唤着,一声比一声高。

人还是没醒,他折腾这一会功夫,赵安瑜脸上像是涂了胭脂般,连带着下至锁骨上到耳朵尖,都透露着淡淡的绯红。

他双指合并向人鼻息探去,呼出的气息是热的,深浅不均匀地喷在他的手背之上。

估计是今天折腾太累,晚上又被寒风侵体,这才惹上了风寒。

“来人,来人!”纵使他如此疾言厉色,赵安瑜也没有半分要被吵醒的意思。

这不由得让他的心更沉了几分。

屋外守夜的丫头听到他如此急促地呼喊,着急忙慌地跑进来,顾不上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扑在地上。

她瞧见公主起了高热昏睡不醒,急得团团转,得令后又匆匆飞奔去请府内大夫。

一时间整个都护府灯火通明,其中往来交谈声,急步声不绝于耳,三三两两披着外套打听咋地啦。

果然和文澜猜想的差不多,号过脉后,大夫给开了退热的药,安排钱嬷嬷去小厨房煎。

文澜盘腿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尚不清醒的赵安瑜,脸色十分不好看,嘴唇抿成一条线,冷眼睨人时,让人下意识噤声心颤。

他每隔几息就要探一下赵安瑜额头的温度。

那紧张模样,本来对于这种小病十拿九稳的大夫,也跟着无端紧张起来,在外间坐立不安。

过了会儿,药煎好了,钱嬷嬷小心翼翼地将药端过来,满屋都充斥着独属于药汤的苦味。

药汤在外面放置了一会,等端到屋里,已经温热不烫人,正好是可以入口的程度。

文澜将人揽进自己怀里,药汤由钱嬷嬷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

人虽不清醒,可讨厌喝药的本能还在,每次药汤一喂到嘴边,赵安瑜就很抗拒地紧闭着嘴,总共四勺,其中三勺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滴滴答答弄脏了雪白的亵衣。

钱嬷嬷还想跟以前哄她喝药一样,温声细语地劝说,可她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半个字。

看得文澜直皱眉,要是他手底下的兵起了高热,不醒人事到汤药不喝,他直接就捏鼻子把药汤给灌进去。

可赵安瑜不是他的兵,他自然不能这么做,他也下不去手。

眼看人都要烧糊涂了,文澜再也忍不住,夺过钱嬷嬷手中的药碗,在对方惊恐之下,凑到嘴边猛灌一大口,捏住赵安瑜的下巴,低头就把药渡了进去。

闻到苦味,赵安瑜要紧牙关打定主意不喝,却哪里抵得过眼前人的逼迫,她一息都没坚持住,只好乖乖将药吞了。

在场的人都默默低下头,屏住呼吸,屋内只剩下赵安瑜无意识地吞药声。

谁也不曾注意,文澜此时从脸到脖子根红个通透,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也跟着起了高热。

药效没那么快,一屋子人都在干等着赵安瑜醒过来。

这么多人围着,文澜看得心烦,只留下了大夫和之前传话的丫头。

钱嬷嬷本来也想留下来照顾,可她得把同样被吵醒,立在角落里帮不上忙的赵安祈带回去。

姐姐已经病倒了,安祈年幼,不能也跟着倒下,小孩子得风寒,和大人可就完全是两个模样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里间传来一阵异动声响,守夜丫头过来轻轻唤醒阖眼眯了会觉的大夫。

大夫跟着进屋,仔细观察一番,又是诊脉又是探温,好一会儿才拱手道:“殿下的高热已经退了,待我再另开一副药方,交代人好好熬了喝,注意不要受累受寒,多多修养生息即可。”

交代完毕,终于能回家补觉了,大夫话音都夹杂着轻松。

一大把年纪,本来应聘都护府医是为了养老,昨晚折腾了一宿,他差点没提前拜见祖师爷。

“对了,我为殿下把脉时发现,殿下身体底子有些弱,应该是长年累月营养不良导致,比常人抵抗疾病的能力要差上许多,待殿下此次痊愈后,我可整理出一份药膳,为殿下调理身体。”大夫临要出门前,对因为手麻换姿势的文澜补充道。

他也是思索了一夜,才决定说出口。

这其中不乏涉及到一些皇室秘辛,但自从赵安瑜来,并没有向他们摆公主的谱,而且对他们极好,宽以待人,他们也是真心认可她成为都护府的女主人。

既是一家人,关心殿下的身体,有何不可。

“知道了。”文澜想起自己抱赵安瑜喂药时,挂在身上的重量,赞同地点点头,是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大夫随钱嬷嬷出门,一同去库房取药材,刚掀开厚厚的门帘,外面洋洋洒洒飘着的雪花被风吹进屋,瞬间消融成雾水化进地毯中。

“又下雪了,看样子估计得下到明天,傍年根了,这可不是啥好事啊。”大夫一边撑伞一边望天,不消片刻,衣裳上挂满落雪。

文澜今日不休沐,可如果他想在这守着,也不是不行,主要是万一赵安瑜醒了,俩人一对视,他总能想起喂药时的情景。

当时心里只想着赶紧让人把药喝了,如今再回想,怎么都觉着自己是在趁人之危。

赵安祈洗漱完就直奔里屋,他只留下一句“照顾好你姐。”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赵安瑜睁眼时,安祈就在床旁边守着,自己搬个胡床过来做,手里还捧着一本博闻志。

“我这是睡了多久?”赵安瑜刚开口,就把自己吓了一跳,这比老媪还要沙哑难听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她摸了摸喉咙,随着吞咽动作,那处仿若有东西咳不出咽不下,十分难受。

“阿姐,你昨晚起了高热,怎么叫都没反应,吓死我了。”安祈察觉到她醒来,一把扔掉手中书,爬上床伏在她怀里,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脖子不肯放手。

重生时的昏迷,让安祈从那之后一直都很缺乏安全感,总怕她丢他一个人在世上。

赵安瑜浅咳嗽两声,拍拍他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安祈听到她咳嗽,以为是自己太用力,急忙收回手,一双琥珀般清澈明亮的眸子紧张地盯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易碎之物一样。

钱嬷嬷端着药碗进来。

赵安瑜闻到这股子苦味直皱眉缩鼻子,刹那间她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只是那画面转瞬即逝,还没来得及捕捉,她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应当是昏睡时做的梦罢。

她眼神不自然地飘忽,心里琢磨着要怎么躲过这碗药。

“嬷嬷,你先把药放着吧,现在有点烫,等一会温了我再喝。”

“我饿了,安祈,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去用膳吧好不好。”

这套路钱嬷嬷看她从小玩到大,还能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算计。

饭前吃药本就对胃不好,她本也打算让殿下用完膳,再哄着把药喝了。

钱嬷嬷顺着赵安瑜的话递台阶,“早膳已备好,我这就去给殿下端来。”

可谁也没料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安祈却突然出声阻拦,“阿姐,你又想不吃药是不是,你不吃药病怎么痊愈,你要是不喝,我就去找姐夫,让他像昨晚那样喂你喝!”

安祈年纪虽小,却能明白,都护府里这么多人,在吃药这件事上,除了在前线的文将军夫妇外,也只有姐夫能帮得上忙了。

虽然昨晚看到姐夫那样喂药,让他感到十分不爽。

赵安瑜快速抓住关键字,“昨晚那样?”

她试图回想,可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好将目光投向放下药准备开溜的钱嬷嬷。

钱嬷嬷从来没这么嫌弃自己腿脚不好过。

这么孟浪的事情,她实在说不出口。

钱嬷嬷装作年纪大了耳背,快步离开屋子。

安祈好心给自己亲阿姐答疑解惑:“就是亲亲啊,姐夫吞了一大口药,然后和你亲亲,把药都喂给你喝。”

他点了点自己的唇。

未经人事的稚童直白的描述,如晴天霹雳般劈头盖脸地砸得她目瞪口呆。

一股热气顺着头顶向上冲,怪不得钱嬷嬷表情那么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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