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区的议事厅原是西部首领的旧府邸,木质的长桌被擦拭得发亮,桌沿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刀痕——是早年部落冲突时留下的,此刻倒像是在无声诉说着黑石城的动荡。长桌中央铺着一张兽皮地图,魔界的山川、城镇用炭笔勾勒,各部首领的地盘则用不同颜色的朱砂标注:虎烈的地盘涂得最广,红得刺眼;狼嚎的区域次之,边缘还画着几道爪痕,显露出狼部的凶悍;而江辞这边,只有城西一小块区域,用淡红笔圈着,像茫茫红海中一点微弱的光。
江辞站在地图前,玄色劲装的衣摆垂在桌沿,指尖轻轻落在虎烈地盘的标注上——那里写着“五千兵力,驻魔宫东侧”,字迹是黑石昨夜连夜添上的,墨色还透着些湿润。厅内坐着十几位首领,有黑晶矿脉的石夯,枯木岭的张婆婆(由她孙儿推着轮椅来的),赤焰城的炼晶师李伯,还有城外的猎户赵叔,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担忧,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江辞身上。
“豹山已经投靠虎烈了。”江辞的声音沉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现在虎烈手里有五千人,狼嚎四千,咱们这边算上所有能打仗的魔人,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千,而且大多是没经过正规训练的矿工、猎户,处境确实难。”
话音刚落,猎户赵叔就忍不住开口了。他手里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猎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江大人,不是俺们怕打仗,实在是虎烈的人太凶了!去年俺带崽子去山里打猎,撞见虎烈的人抢魔人猎户的猎物,连十岁的娃都打,那刀砍下去,血溅了俺一身……俺们这些人,拿着猎刀还行,跟正规军打,怕是……”
赵叔的话没说完,厅内就安静下来,几个年轻些的首领也低下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怯意。石夯见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黑晶矿脉特有的粗哑嗓音响起:“赵叔,怕啥!当年仙兵来矿脉抢魔晶,咱们不也没怂?江大人带咱们打退仙兵的时候,虎烈的人在哪?还不是躲在窝里不敢出来!现在有江大人在,咱们又不是单打独斗,怕他个球!”
“石大哥说得对,可兵力差得太多了。”炼晶师李伯推了推鼻梁上的木框眼镜,声音带着几分忧虑,“咱们的魔晶也不够,现在炼出的魔晶只够给五十个人用,要是真打起来,兄弟们的魔力撑不了多久……”
江辞抬手止住议论,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坚定:“大家的担忧我都知道,但咱们也有他们没有的优势。”他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自己的区域,“虎烈和狼嚎的人,大多是被强迫参军的,有的是被抢了粮不得不去,有的是怕被砍头才跟着,心里根本不想打仗;可咱们不一样,咱们是为了护着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是自愿跟着我,这份士气,比他们的刀枪管用十倍。”
他顿了顿,继续道:“接下来咱们分三步走。第一,黑石,你继续训练兄弟们,重点练‘魔刃劈’和‘聚力术’,这两招实用,学起来快,争取十日之内练出一支能扛打的队伍;第二,张婆婆,麻烦您和枯木岭的兄弟们多跑几趟,盯着虎烈、狼嚎和豹山的动向,他们什么时候调兵、什么时候运粮,都要摸清,有消息立刻报给我;第三,李伯,您带着炼晶师们加把劲,矿工兄弟们已经答应了,会把新采的黑晶优先给您炼魔晶,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几块之前攒的上品魔晶,您看看能不能用上。”
江辞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三块鸽子蛋大的黑晶,在光线下泛着深邃的光——这是他之前斩杀作乱的魔修时缴获的,一直没舍得用。李伯看到黑晶,眼睛亮了亮,连忙点头:“够了够了!有这几块上品魔晶,至少能多炼出一百颗魔晶,够咱们一半人用了!”
张婆婆的孙儿也仰着小脸,脆生生地说:“江叔叔,我也能帮忙!我跑得比兔子快,能去巷子里听虎烈的人说话!”
江辞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一阵暖。他原本以为大家会因为兵力悬殊而退缩,没想到每个人都在想办法出力,这份团结,比再多的兵力都珍贵。他点了点头,声音里多了几分温和:“好,那咱们就一起干。等打赢了,咱们让所有魔人都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再也不用怕被抢、被打。”
“好!听江大人的!”首领们齐声应道,之前的担忧渐渐被坚定取代。石夯拍着胸脯保证会把兄弟们练得“能扛住虎烈的斧头”,李伯说会连夜炼魔晶,张婆婆也让孙儿记下要盯的哨点,厅内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连空气中的压抑都散了不少。
首领们陆续离开,石夯走的时候还特意把江辞拉到一边,说要带矿工们去加固城西的防御,免得虎烈突然偷袭;李伯则抱着黑晶,脚步匆匆地往炼晶房去,生怕耽误了时间。议事厅里渐渐空了,只剩下江辞和鬼魔老头。
鬼魔老头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地图前,苍老的手指划过虎烈的地盘,声音里带着几分睿智:“你打算先对虎烈动手?”
“嗯。”江辞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虎烈最残暴,上个月还派人去枯木岭抢粮,杀了三个魔人老弱;之前黑晶矿脉的矿工,被他的人打断腿的就有七个。先除掉他,既能给兄弟们报仇,也能震慑其他首领——让他们知道,欺负魔人的人,不管是谁,都没有好下场。”
鬼魔老头笑了笑,拐杖轻轻敲了敲地图上虎烈和豹山地盘的交界处:“这倒是个好主意。虎烈刚收了豹山,心里本就防着他,怕豹山抢他的权力;豹山也不是真心投靠,只是想借虎烈的势力对付咱们。咱们可以找个机会,让他们内讧,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能省不少力气。”
江辞眼前一亮,这正是他之前没说出口的打算。他看向鬼魔老头,眼神里满是感激:“师父,要是没有您,我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之前我满脑子都是找谢江安复仇,根本没想过要争王位,更没想过要护着这么多魔人……”
“傻孩子。”鬼魔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苍老的手带着温暖的力量,“复仇没错,但不能被仇恨蒙了眼。你能看到魔人的苦,愿意护着他们,这才是最难得的。记住,不管以后当了多大的官,握多大的权,都别忘初心——你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所有魔人能好好活下去。”
江辞重重地点头,指尖攥得紧紧的:“我不会忘的。”
他走到议事厅的窗边,推开那扇雕着木花的窗。夕阳的余晖正好洒进来,落在城西的街道上,给青石板镀上一层暖金。街面上,几个魔人孩子正追着一只蝴蝶跑,笑声清脆;河边,妇人们一边洗衣一边聊着天,手里的木槌敲在衣服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不远处的练剑场,黑石正带着兄弟们练招式,呼喝声整齐有力,黑色的魔气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淡淡的雾。
这就是他想守护的景象——没有厮杀,没有抢夺,孩子们能安心玩耍,大人们能安稳劳作,再也不用怕仙兵的欺压,不用怕首领的残暴。江辞的手不自觉地摸向怀里,取出一块墨色的玉佩——是当年谢江安送他的,玉佩上刻着的小兔子,耳朵尖上还留着当年谢江安不小心刻错的小缺口,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想起那年冬天,谢江安把玉佩递给他时的样子。雪落在谢江安的发梢,他手里捧着玉佩,声音温柔:“辞儿,这个给你,上面的兔子像你,软乎乎的。”那时候他以为,他们能一直在一起,能一起练剑,一起守护想守护的人。可后来,断云谷的沉默,万鬼尸窟的绝望,仙兵的欺压,让这份温柔成了最锋利的刀,一次次扎在他心上。
“谢江安。”江辞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恨,有不甘,还有一丝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怀念,“等我护好了这些魔人,等我当了魔王,我会去找你的。到时候我会让你看看,你所谓的‘仙界正义’,不过是纵容欺压的借口;你所谓的‘守护和平’,不过是对魔人苦难的视而不见。当年你欠我的,欠所有魔人的,我都会让你一一还回来。”
他握紧玉佩,将其重新揣回怀里,指尖传来玉佩的微凉,却让他的眼神更加坚定。转身时,他看到鬼魔老头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理解和支持。江辞抬手握住腰间的灭魂刃,黑色的魔气在刃身上缓缓凝聚,泛着冷冽的光,映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夜幕开始笼罩黑石城,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厮杀的余响,却再也吓不到城西的魔人——他们知道,江辞会护着他们,会带着他们走出黑暗。属于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他要争王位,要护魔人,要让整个魔界都知道,魔人不是可以随意欺压的异端,他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也有守护家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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