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踩着水上石头过去,这里勉强算是一条路,石头不知被多少人踩踏,早已变得扁平。溪流分叉多,慈晦只好跟着明柃一步又一步地过去。
每踩过一块石头呢,明柃就会记起以前跟着师兄师姐过溪流的时候,又想到他带悲慈过去,对方一开始步步跟着他,等熟悉了,就跑得比他还快。
过这条溪,悲慈总喜欢撒手单脚换着跳过一块块石头。好几次明柃在后面跟着,以为他要摔了,他却总能及时稳住身形,继续蹦跶下去。明柃喊他小心点,他就在前面转身倒着跳说放心,我有分寸。
反而是明柃急着追人,脚一滑往前差点摔倒,被悲慈伸手捞进了怀里。对方说,你看,要小心的人是你。
明柃幽怨道,是你走得太快了。
当然,他也知道强词夺理的意思。
回想起以前的事,明柃加快脚下步伐,同时对身后的慈晦说:“不要跳,小心摔了。”
刚抬起一只脚,想趁师父不注意跳几步玩的慈晦听见声音,便收回了脚:“哎,我还没跳呢,师父……”
行至前方,草地逐渐开阔,再往前去,一湾清水静静流淌,蜿蜒着伸向远方。慈晦走得舒畅了,也不忘正事,凑近轻声问对方:“师父,我们来幽咽泉做什么?”
明柃望着那湾清水,目光扫过水边立的几块石碑,平静地反问道:“你知道这里都有谁吗?”
慈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碑上的字思索了片刻,方开口回答:“水,流萤,还有——墓碑?”
“嗯,这里算是门派的墓地,他们的骨珠皆葬在石碑之下。骨珠是个宝,以前还会专门派名弟子来守墓……现在少了很多。”明柃说罢,迈步向前,慈晦紧随其后。
途中,他瞥见一处凸起的山石。石上有个凹坑,坑里积着水,正缓缓打转,泛着微光,煞是好看。
“那是什么?”
明柃抬眼瞅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那是蒙师叔。嗯,你现在应该唤他师叔祖。”
慈晦正走着,听到这话脚步一顿:“这是师叔祖?长得好别致。”
“没有,师叔之前还是人样的。”明柃走至某段停下,伸手指了三四处石坑,“那几滩水是其他几名师兄师姐的,也就是你的师伯们。”
“真神奇——”他尾音略轻,稍作停顿便反应了过来,“是秘术反噬吗?”
“既然知道,就别问。”
明柃坐到一个干净的石头上,抬手向他讲解某些石碑上的人——
“这位是封若派二代三弟子,修完若水堂就去世了,没能当上长老;
这是十三代掌门映春,定风波是她创写的秘术式,我喜欢用这个;
不过十六代副掌门东方耀,他创写的风尘叹也不错;
那个则是初代大长老,定风珠就是他炼的宝物,不过那珠子已经丢了……”
慈晦随着他的话语一一看过去,见到某块石碑上的字,挑了下眉,那些碑上有第二十六代掌门的名字,也有第二十七代掌门,副掌门的,还有二十七代大弟子梅兰的,二弟子张愈……
“师父,这儿有八十五个石碑葬的是二十七代的人。”
明柃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点,荧蓝色的光芒被弹出去,飘到某处石碑上散开一朵小水花。
他放轻了声音,解释道:“哦,这些葬的是那年的同门弟子,以及掌门副掌门,还有长老,总共九十五人。除去活下来的六人,都在这了——不算上你和三师兄的话。”
仙门有仙门的规矩:非内门亲传弟子者,学成出师后应当自请离开宗门,另立门道。
这也是为了缓和宗门资源紧缺的问题,若有座下弟子尚未出师,则可待其学成后再离去。
慈晦没有说话,明柃接着开口:“我带你来,是因为冥河长灯是你送来的。”他从储物袋里取出祭拜用的祭品,以及那盏冥河长灯。
据传,点燃此灯,在心中默念那些亡魂的名字,其魂灵就会顺着冥河游来。
人死后若不能成鬼怪,便没有了生前记忆,全凭借着本能行事。其亡魂化为梭形飞鱼,整日于忘川水上穿梭交织,日夜畅游,仿佛真正成为了水里的鱼儿。
明柃铺开草席,跪坐在水边,清出一个空地来,手持火折子点燃了烛芯。幽绿色的冥火燃起,格外地耀眼,飘起的轻烟化作一条长河,延伸向天边。
站在旁边的慈晦此时说了一句话:“冥河的水往高处流——”
“魂灵却是逆流而下。”明柃接下话,他坐着抬起头,见长河之上有无数星光闪烁。
那水面上忽然跳出一条白鱼,通体雪白,只背上有一抹蓝色,发着淡淡银光,在深红色的河水中格外显眼。
白鱼后面跟着数不清的模糊白色光点,接着又汇聚成一只只白影儿,展开胸鳍,时不时飞翔。那群白鱼从河面游离到空中,在两人四周环绕。
一只白影儿亲昵地蹭了蹭明柃的手指头,后者也伸手轻轻戳了回去,就像触碰水一样陷进去。
“你去过冥界吗?”明柃忽然开口问道。
“嗯?”
他一边上着香,一边对慈晦说:“那里据说有一条很长很长的河,就是冥河。无论你到了哪,能看见外面,就能看到它。至于河里的魂灵,只要有人还记得它们,它们就会永远游下去。”
慈晦敲敲手指,附和道:“嗯,在一个地方停下,会看见同一只亡魂在眼前游过成千上万次。”
明柃沉默着,将纸钱一张张丢进火盆里烧着,目光放空,脑海里闪过一些细碎的声音,画面却有些模糊。过了一会,他才开口:“我不知道你在那天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记得以前的事吧。”
“……”
慈晦没有回答,只是俯身静静地盯着明柃。
不过明柃也不在乎对方回不回话,自顾自地看向水中的影子,说:“估计你现在连七年前的记忆都没有。我了解悲慈,他心虚时,总喜欢把目光往右移。”
闻言,慈晦的眼睛本来要转向右边,又转了回来,试图狡辩道:“也不止是心虚的时候——”
“还有不想回答,或者在想如何蒙混过关。”明拎看向他,语气笃定。
慈晦:“……师父,你这是把他的行为套上我了。”
“你就说是不是?”
“……是。”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明柃起身,拍掉衣角沾上的草根,收起积了纸钱灰的铜盆,将冥河长灯提起,周围的白鱼也纷纷飞回河里。
有几只白影留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去了。
天上的冥河逐渐消失在茫茫夜空中,留下一盏还燃着的长灯,和两个人。
慈晦问道:“完工了?”
“怎么,”明柃反问他,“你想在这里多逛一会聊聊天吗?”
对方抿着唇,嘴角往上扯了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虽然我很想和师父一起散步的,但师父可能会问些不愉快的事,还是算了吧。”
“随便你。”
他也清楚此事不能过于着急,对这个回答倒是不太意外。
——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不会离开我吗?”
“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悲柃if线,某年某月某日,辰时,镜台前。
——
关于冥界的设定。
然后那个鱼,就是飞鱼,又叫“燕儿鱼”,背部呈蓝色,漂亮,我记得我当时看到时画了一个很抽象的涂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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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回 点灯祭魂聊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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