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交替，一轮日落一轮月出。除夕藏在挨家挨户的推杯换盏声里，大街小巷难压喜庆。
吃完年夜饭后，外婆和仲笙坐在客厅一起看无聊的春晚，外婆吐槽春晚一年不如一年，久而久之就困了，她嘱咐仲笙要给爸妈还有弟弟摆上贡品就离开了。
仲笙朝那一副黑白色的全家福看了看，面无表情地关上电视，利索地摆上外婆备好的贡品，再也没有看一眼那副全家照，更不用提祈祷祝愿了。
仲笙简单洗漱完，回到卧室自觉地整理起笔记，孤灯下的笔墨似乎绵绵不断。
时间长了，背就发了酸，右手中指的老茧被磨出了光泽，腕处也荡起微痛。
她放下笔，看向窗外，外面的窗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雪，站起身走到窗边，一丝冷意从缝隙里飘来，下意识裹紧了睡袍。
昏黄的路灯下，雪花像冬夜里振翅的白蝴蝶，被凛冽的寒风吹得飞散，附近隐隐约约有过路人的脚印，但又被雪覆盖了，显得模糊。
一个神秘的人出现在仲笙视野里，他身穿黑色长款羽绒服，戴着棉服的帽子，一条灰色的围巾把脸挡的严实，站在白色的雪地上显得尤为突兀。
仲笙认出那个人是许慈怀，许慈怀也站在楼下看上她所在的窗口，睫毛上布满冰霜，双手插在口袋里左右摇晃。
仲笙快速换上厚衣服，慌忙之余把一顶白色的棉帽戴在头上，既保暖又美观。
仲笙两步并一步下了楼，看见许慈怀的那一刻，脚步似乎被冻住了，她站在阴影里，被寒风吹得萎靡。
许慈怀还在抬头看那扇窗口，或许太冷了，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给仲笙打去电话。
仲笙口袋里的里传来的铃声吵亮了楼道里的灯，或许有了光，脚边的雪似乎慢慢地在融化。
许慈怀朝仲笙的方向看去，身体明显地一顿，冷风一吹，吹走了思忖。
他抬起脚步走向仲笙，逆着风，雪花落进眼里，凉凉的。
楼道里的灯又灭了，世界似乎又回归到昏暗。
许慈怀的到来，把阵阵寒意送到了仲笙身边，但她心里却暖乎乎的，好像夏天的气泡与春天的骄阳。
许慈怀放下帽子，把挡在脸上的围巾往下塞，被冻红的脸上洋溢着乐呵呵的笑意。
“仲笙，新年快乐。”
仲笙平静的脸上难捺惊讶，她眨眨眼，又抿了抿唇，回复道“许慈怀，新年快乐。”
仲笙说完，脸似乎被烫到了，为暗淡的世界添了一笔粉色。
“呐，给你。”
仲笙抬头，看到了许慈怀手里捧着一个烤蜜薯，昏暗的的光线下能看到表皮上的油光，干冷的空气里漫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
仲笙：“？”
许慈怀嘿嘿笑道“今天不是问你了吗？”
仲笙这时才想起来，早上许慈怀在微信里问她喜欢吃什么，她似乎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但她不想扫了许慈怀的兴，就随口说了烤蜜薯。
仲笙眼眶瞬间湿润了，鼻尖酸酸的，她看着眼前的许慈怀，视线不舍得挪到旁处，眼里似乎盛满了缱绻的湖水，微风不起，就已荡起了波纹。
世间多苦难，仲笙对这个本就不好的世界感到无力。但此时她在想，这世界除了外婆，就只剩眼前的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极力憋住快要溢出的泪水，哽咽着问许慈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换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似乎……没有拿得出手的优点。”
许慈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拉着仲笙的手，把烤蜜薯放在仲笙手里，暖意向浪潮沁满仲笙的血肉。
他垂眼凝视仲笙，眼神聚焦在仲笙的眼角处，郑重道“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因为你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仲笙。”
仲笙的泪珠在许慈怀面前徐徐溢出，像冬夜里的星星，点亮这阴郁的黑夜。
许慈怀挡住了汹涌的风口，轻轻地拭去仲笙的泪水，就放下了手，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仲笙用袖口胡乱地擦除脸上的泪痕“许慈怀，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许慈怀没有思索的犹豫，他呼出一口白雾，幽幽地说“我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他放低声线，继续说“也希望你不会忘记我。”
这句话不像是新年愿望，更像是离别之言。仲笙忘记了抽噎，不解地看着许慈怀，但是她不会去问，她会好好活着，更不会忘记许慈怀。
午夜的钟声响起，天际出现了绚丽的烟花，与雪花共同绽放在新年的号角声中。
仲笙将蜜薯一分为二，一半递给许慈怀，一般留给自己。
她小口浅尝，甜蜜充斥口腔，或许烤蜜薯以后真的就成为了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两人迎雪共同步入新的一年，连同那些伤疤一起踏进了新春。
时光似乎不愿停留在假期里，它流啊流，终于流到了开学那一天。
仲笙的头发也已经长了，只是看上去像男生的发型，帅帅的。脸上的疤也似乎淡了，多亏了那支已经扁了的去疤膏。
她去上学前，拿起玄关台上的帽子时，身子顿了顿，随后她看向身后的全身镜，摸了摸自己柔软的头发，咬紧下唇，放下帽子就利索地出门了。
许慈怀看见她的那刻，眸光在微暗的晨色里异常闪亮。
一路上，她和许慈怀像往常一样并肩前行，没有多少人去看他们，她心里的负担轻了不少，走起路来也是轻飘飘的。
到了校门口，许慈怀临时有事，没有和仲笙一起进校门。
仲笙走进教室里，一堆人挤在门口，只留了一条狭小的缝隙供人行走。
“我的成绩好惨，幸亏老师没在寒假发校讯通，否则我现在就躺在医院了。”
“我也是，这次又退步了，我的本科梦啊！”
“不是说这次很简单吗，怎么分数都这么低。”
……
原来是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仲笙朝人群中央看去，看不到成绩单，只有一个挨着一个的人头。
回到位置，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各科的分数以及排名，右下角又标注了一句：全校第一名，为你高兴，后面紧跟着一只卡通兔子的简笔画。
这很像一个女生的字迹，她拿着那张纸条看向前桌，心里不解，但还是默默地收下了，没有找杨晓婷询问。
她，这是要有朋友了吗？
她心里又惊又喜，春天似乎比往年来的要早，春风吹融了冰雪，染上了彩色。
仲笙从书包里掏出寒假整理的笔记，放在了许慈怀干净的桌面上，像一个乖巧的孩童等待着许慈怀的到来。
一个钟头左右，许慈怀来了，他满头大汗，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憨憨的，但却是极致的纯粹，像绿泱泱的春水，波动了少女的心事。
许慈怀视线一直落在仲笙身上，没有注意到桌子上的笔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发卡，乐呵呵道“给你，奖励你考了全校第一。”
仲笙下意识是拒绝的，她现在头发很短，戴上发卡只会显得突兀。
但她还是接过了，“谢谢。”
许慈怀读出她心里的波澜，洁白的牙齿标准地露出来，“不客气，头发总会长出来的，况且你现在的发型很帅呦，来的时候前面还有几个女生夸你帅呢，搞得我都有点嫉妒了。”
仲笙向前看去，几个女生聚在一起看她，拉丝的眼神里是欣赏，不属于单良他们的戏谑。
女孩们朝仲笙招了招手，仲笙脸红了，害羞地点了点头，就低下头去看手里的发卡。
那个发卡是长为7厘米宽为半厘米的银色一字夹，最上面是淡紫色的紫藤花状的钻石，周围点缀着星星碎钻，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斑斓的光线，投在桌面上。
很漂亮，她很喜欢，再等等，等到头发长了，她一定会别在发间。
许慈怀手碰到那本笔记本，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知识点，色彩分明，本子很厚，薄薄的纸张上凹凸不平，字迹连续不断，一路迤逦道本子末端。
他把本子放在胸口上，眸子在阳光的映射下，是灵动的琥珀色，他抽动鼻子，一本正经地说“仲笙，谢谢你。”
仲笙先是一愣，她印象里的许慈怀是一个嘴甜、不吝啬夸奖的人，现在的许慈怀更多的是真诚，是实在，可以触碰得到。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
上课了，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英语课，不出意外的话又是灌输心灵鸡汤，再顺便聊聊成绩。
班主任脸色阴沉地走到讲台上，手里拿着成绩单，狠厉的眼神在几个学生身上游荡，恨不得盯几个洞来，许慈怀就是其中一个。
仲笙微微皱眉，不解班主任那道复杂的眼神。许慈怀应该是进步了的，毕竟自己之前给他整理的英语知识点大部分都考到了。
班主任把戒尺甩在讲台上，尖锐的声音让一些同学瑟瑟发抖，沉默地低着头。
“这次考试有某些同学退步得厉害，这里点名批评单良，退步也太大了，这次都没达到本科线，监考严一点，成绩就下滑，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之前的成绩作假。”
班主任脸色铁青，一向气焰嚣张的单良此时傲慢的头颅降下，像陨落在地平线的落日。
接着，班主任继续他的数落，丝毫不留情面“还有，你做的那些事都闹到市教育局了，没人能保得住你，你最好老实点，否则就等着被开除吧。”
寒假的时候，仲笙听许慈怀说，单良霸凌事件被人举报教育局了，现在还在考察期，班主任也因此受到了牵连，饭碗差点没保住。
仲笙心里竟有升起了偷来的爽感，她喜欢单良的窘迫，欣赏她的落寞，享受她的无助。
如果有相机，她会把这个时刻记录下来，然后打印照片裱起来随时供自己嘲笑。
班主任清了清嗓，继续批评“还有许慈怀……”
仲笙心头一震，随之是剧烈的跳动，她双手握成拳，像是等待失望的宣判。
“许慈怀你是对我有意见吗，考英语的时候为什么缺考？”
仲笙呼吸一滞，她僵硬地转头看许慈怀，许慈怀全脸淡然。
卖去疤膏的那家药店离学校很远，她之前就怀疑许慈怀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买到药膏，现在疑惑被解开——原来那天他没参加英语考试，穿着单薄冒着冷雨买的药膏。
心里闷闷的，抱着遗憾与感动看了看许慈怀。
许慈怀挠眉，敷衍地回答“老师，我知道了，下次我肯定好好考。”
班主任目眦欲裂，但对于这种不三不四的混子学生也不想多管，脸色憋的难看。
“这次也要重点表扬仲笙，仲笙这次全班第一名，也是全校第一，大家掌声鼓励。”班主任的口气180度大反转，脸上还挂着谄媚的笑。
全班的掌声震耳欲聋，除了单良低头不动声色，她现在想把仲笙彻底给毁了，但是她不敢，她害怕许慈怀，害怕那段视频的流出。
单良黑色的瞳仁深的可怕，像是不见五指的夜。
[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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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的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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