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回去了。”瓷交谈完过来了,他知道美每次都会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等他,只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看见了老熟人。
“好久不见,埃德蒙。”瓷伸出手,与埃德蒙握手致意。
“瓷,抱歉,上周有些事情不在这里。看见你还好好的,我很欣慰。”
埃德蒙似乎意有所指,美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人中间有些什么,但这不是他现在能够过问的。
看见瓷与埃德蒙的交谈如此熟络,于是每周六来教堂的除了瓷,还有坐在最后一排的美利坚。
一来二去他与埃德蒙也熟络起来,只是他总是感觉埃德蒙有什么瞒着自己,而这些是不能为美所知道的。
六:坏种
新年将近,所有人都开始准备新年了,美早上六点被瓷揪起来,他最近也忙得厉害,昨晚上快四点才悄声地回到家。
美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他正准备推门进去,结果看到瓷的房门没关牢,橘色的光透出来,斜斜地拖在地上。
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安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然后等待着新一天的来临。但是他太好奇了,他想知道瓷深夜工作的样子,想知道他究竟睡没睡着。或者他已经睡着了,那他睡着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催动着身体向瓷的房间走去。
美颤抖着轻推了下房门,发出“吱呀”的一声。他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几步,直到砰一下背靠上二层的栏杆。
美整个人弹起!他屏住呼吸,缩了缩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
一秒,两秒,三秒……
门里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美慢慢站直身子。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想要把那些荒唐的想法全都咽下肚去。
我只是看一眼,瓷不会知道的……美深呼吸,然后长呼出一口气。门开的并不大,他只能侧着身子进去。
橘色的暖调灯光温柔地照着整间卧室,正对着门的是瓷的书桌,旁边才是他的床。床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床头柜,床的对面立着一个旧款的木质衣柜。
而瓷呢?他安静地趴在书桌上,头枕着两只交叠在一起的胳膊,虽然右手还握着笔,但是他已然睡熟了。
美更加放轻了脚步,他几步走到瓷的身边,看他额前黑色的半长发软软地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半扎着头发或者是扎成低马尾,此刻任由柔顺的头发自然地垂下去,一半披散在背上,一半顺着胳膊垂下来。
美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叫醒瓷,瓷睡得是这样安稳。于是他把遮住视线的头发轻柔地撩到瓷的耳后,让他大半张脸露出来。
做完这些后美觉得应该把笔拿出来,不然等瓷先生醒来的时候脸上或者衣服上沾上墨水渍就不好了。
耳后的头发可能有些痒,瓷下意识拢了把颈后的头发,然后皱了下眉头。正当美以为瓷要醒来时,没想到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又睡着了。
“瓷先生?瓷先生?这样睡不舒服,瓷先生?”
瓷皱了皱眉,美赶紧闭上嘴不敢再说话。他左右找了找,看见瓷在一旁的衣架上挂着外套。
美走过去取下外套,然后为瓷小心地披上,他仔细地掖了掖衣角,然后将灯光调暗。美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瓷的姿势依旧和刚才一样,似乎就没动过。
美咬了咬下唇:“晚安,先生。”
瓷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
他原本是打算把一些资料整理好后就去睡觉,没想到有一段时期的资料实在是有些多,而且还未经排序。瓷不得不先把它们分别挑出来,然后还得在一旁写下到时候整理的顺序,结果没想到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瓷抻了下酸痛的腰,然后缓缓从桌子上爬起来。
他昨晚上睡梦间好像听见了美那孩子叫他来着。但是……瓷又打了个哈欠,真的太困了。他恨不得整个人都粘在桌子上先睡他个三天三夜!
“等手头的这些工作全都完成后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准备新年需要的食材之类的。”
瓷打着哈欠打算先去用凉水冲把脸。冬天的风也刺骨,水也刺骨,一把冷水扑上去最能让人快速清醒。
瓷连着扑了好几把凉水,人总算清醒了几分,他一边刷着牙一边拿过梳子整理着自己昨晚滚得乱糟糟的发型。“到时候把 邻居们都叫过来大家一起吃顿饭吧,一层的客厅收拾一下还是可以放下两桌子人的,但是还得看那些孩子们怎么想,一会儿还是去问一下乔舒亚吧。”
“除了乔舒亚外,还可以把克劳德先生、丝泊凌小姐、乔治娅小姐,对了,埃德蒙会不会来……”
算了,瓷把自己收拾出了个人样,然后往沙发上一躺。
还是到时候再看吧。
最近实在干燥地厉害,瓷咳了咳发痒的嗓子,决定先去厨房倒杯水。客厅的时钟指向早上八点多,他其实可以安顿一下吃个迟来的早饭。
“冰箱里应该还有刚拆开的面包,我记得有瓶果酱来着。”瓷径直走向厨房,看见了站在洗菜池前面的美。
这孩子今天起这么早?
瓷起了坏心思,要吓这孩子一跳。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过去,留下一串小猫脚印。
美似乎真的没有发现他过来了,只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情。瓷于是站在他身后,然后拍了下他的肩:“美!”
美整个人弹跳起来,手上的刀划过左手手心,案板被打翻,上面已经削了皮并切好快的水果一股脑地被打翻在水池里。
“嘶!”美下意识蜷回攥紧的左手,整个人向一旁退去。
瓷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他看见美猛地把手蜷缩回去,整个人也不困了,立马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美!把手慢慢张开,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势!”
“不,不用!”美把左手死死地护在怀里,整个人由于痛苦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绝对不能让瓷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让我看一下!伤口不及时处理小心感染!”瓷强硬地要拽过他的左臂,美死死地护着不让他看。两个人僵持在那里,一时也没分出谁占了上风。
“美利坚!”瓷叫了他的全名。
美吓了一跳,整个人停顿了一下。可也就这一秒,瓷已经拽过他的胳膊并强硬地掰开他紧握的拳头。
美一下慌了,他大叫一声:“瓷!”他无比希望伤口能够全部愈合。
可是并没有。
伤口只愈合了边缘,肉粉色的肌肉组织之下是被隐藏起来的线路。那黑洞一样的伤口把瓷的目光抓住了,用尽全力也无法扯开。
一刹那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释,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可瓷依旧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整个人被冻结在那里,整个人目光呆滞盲目地放空。
美,竟然真的是报纸上所说的,贵族研究出来的机器人?
美在瓷看到伤口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了!他满脑子全在疯狂地旋转着同一个念头:“他知道我是机器人了,他还会收留我吗?”
美看瓷半天没有反应,他咬了咬下唇,把瓷的手猛地甩开!
他不会再收留我了!
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会偷偷摸摸地继续生活下去,不会再打扰这位先生!
美两步并作三步地向楼上自己的房间冲进去,他现在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心脏那里的伤疤也快好了,他现在就离开这里,离瓷越远越好!最好永不相见!
瓷听着美重重冲上楼梯的脚步声才意识回笼,他看了眼摔在水池里的水果块,转头也跟着冲上了楼梯,结果迎面撞上了准备离开的美。
瓷看着他背了一个小包,下意识脱口:“你要离开我了吗?”
美低着头不去直面瓷质问的眼神,他攥紧小包的背带,也不说话。
“我在问你话,美利坚!”瓷站在楼梯口,整个人绷紧了吼道。
“是!”美猛地抬头吼回去:“你现在知道了!我是个机器人!我应该去我本该去的地方,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瓷丝毫不后退,他紧皱着眉:“应该去的地方?你要回到那个把你制造出的地方?你疯了吗?”
“是!我是疯了!”美捂着又开始发疼的心脏,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整个人脸色苍白的厉害。但他依旧吼了回去:“从我拉着你衣袖求你救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疯了!”
“什,什么?”瓷后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美继续吼道:“我就是个没人要的残次品!制造我的人抛弃我!流浪汉看不起我!资本家不愿意雇佣我!慈善家也不想收留我!我就是一个废物!你满意了吗?”
他就像一张被揉皱的破纸,就剩一口不知哪来的气吊着,随时会变成一个孤魂野鬼。可是瓷捡到了他,他把这张破纸小心地展开又修补好,还夸他是世界上材质最棒的纸。
他怎么配呢?他怎么敢想呢?
瓷没想到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呢?美利坚,你看我的眼睛,我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美海蓝色的眸子注视着瓷,瓷眼下有极深的黑眼圈,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双眸此刻爬满了狰狞的红血丝。瓷的眼眶里滚着泪,泪水模糊了眼睛,瓷极轻地眨了一下眼睛,那颗泪便滚落下来。
美的心脏好像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他强忍着钻心的痛苦,然后右手拇指为瓷擦去泪:“先生,他们怎么配和您相比?”
“那你在比什么!”瓷甩开他的手,嗓子由于过度嘶吼已经变得沙哑。
瓷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他扒在楼梯护栏上的手绷紧了青筋,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先生!”美蹲下身子,小心地去触碰瓷,然后把他扶回卧室。
“滚!”瓷怒目而视:“你不是要走吗?你不是说自己是个残次品吗?出门左拐,你现在还能赶上早上的最后一趟垃圾车!”
“先生我没有!”
“没有?”瓷冷笑着:“你不是自轻自贱?像你这样的残次品机器人就应该去垃圾回收处,然后被抛到泰晤士河!”
美的脑海里一下翻腾起之前的回忆,大脑好像有千万根钢钉在扎入,美眼前亮一阵暗一阵,叫他看不清瓷现在的样子。
美狠狠地甩甩头,想要先把眼前的情况处理了。
瓷却突然问他:“你打算带走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冷静下来,倒更是叫美不寒而栗。
“问你话!”
美哆嗦了一下,然后解开包。瓷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包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源也没有金钱,只有一身破旧的衣物。是美刚 来这里的时候瓷给他改的那一身……
瓷突然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大声,扒在护栏上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你不是机器人吗?怎么会有人类的情感?”
美疑惑地看着瓷笑个不停的样子:“先生,我不理解,您是什么意思?”
瓷猛地抓住他的手,然后按上了自己的心脏。瓷的手明明冷的厉害,抓住他的时候却灼烫得害怕。
美下意识地要挣开,却听到瓷命令的语气:“去感受它。”
美惊恐的看着瓷,瓷的目光平静又淡然,带动着他也不自主地冷静下来。他的掌心贴在瓷的胸膛处,那颗属于人类的心脏在咚咚地剧烈跳动。
瓷目光灼灼地盯着美,“我有一颗人类的心脏,你也是。”
美疑惑地抚上自己的胸膛,那里本来应该装芯片处理器的地方,却有了一颗人类的心脏。
为什么之前他没感受过呢?是因为那道伤疤吗?
“先生。”美按着自己的心脏,小心翼翼地叫了瓷一句。
“怎么了?”瓷此刻在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闻言也只是轻飘飘地看了美一眼。
美看着瓷靠在护栏上的身影,觉得那颗人类的心脏跳动的厉害,他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对,美想,其实是有过一次的,刚好就在昨天晚上。
美看到瓷的黑发被自己撩到耳朵后面的那一刻,他明显地感觉到那颗心脏停跳了一秒。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应该有什么失控了。
于是他发问:“我想问您,为什么我的心脏会痛?”
瓷变了脸色:“你不舒服怎么不早和我说?”
美不解地歪了歪头:“先生,这些我能够忍受。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疼?”
瓷看着他迷茫的神情,于是询问:“那你什么时候会感觉痛苦呢?”
美认真地回忆着:“我错认您要把我抛弃的时候,做了噩梦的时候,还有刚才……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瓷突然明白了,他嗤笑一声说:“小美利坚,这就是人类。心脏发疼是因为你在感受人类的痛苦。你不是机器人,你是个人类。”
“我……是个人类?”美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询问。
瓷看着他,再次确认:“是的,你感受到了痛苦,迷茫,你也明白快乐。美,你不是没有自己意识的冰冷的机器人,你是个和我们一样的、平凡又普通的人类。”
美感觉自己的数据在被疯狂地篡改,可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我不是只会听从指令的机器人,美看着外面放晴的天空,我是个人类,我叫美利坚。
七:新年(上)
“美!”瓷在楼下喊了一声:“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来了!”美从楼梯上跑下,手里还拿着一条米色的围巾。
美跑下来,呼吸也没有过于急促,他自然地给瓷系好围巾:“先生,您又忘记系围巾了。”
瓷看着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忍不住吐槽:“虽然说你身上用的材料能够自由延展,但是几个月内你就从一个看起来**岁的孩子长到了十五六岁孩子的身高,这就有些过分了吧。”
“是吗?”美往下压了压翘得过分的金发,然后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身高的确和一米七八的瓷差不了多少了。“先生您希望我长到多高呢?”
“其实长多高都可以,或者你可以再长五厘米,长到一米八三。”
美眨眨眼,帮瓷把围巾整理好:“好的,先生。”
瓷听着这声清亮的“先生”,别开脸咳嗽了一声。
那天他其实提到过这个事:“你怎么突然叫我‘先生’了?”
美正在把那身衣服仔细地放回去,闻言他站直身子:“不可以吗,先生?”
瓷咳嗽一声:“可以是可以,就是……”怎么感觉从“瓷先生”到“先生”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他看着美的眼神,美那双明亮的海蓝色双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瞬间暗淡下去,眼角也委屈地耷拉着,好像犯错的那个人是他似的。
瓷从侧马尾分出一缕小辫在指尖绕着,他看着美整个人都蔫在那儿了,于是只能妥协:“其实也可以……”
“先生!”美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然后歪着头又问:“怎么了,先生?”
瓷耳朵尖一红,然后有些落荒而逃似的转身跑了。
于是那天之后美就这样一直称呼瓷了。
反正先生也没反对,不是吗?
“先生,我们今天是先去乔舒亚先生那里吗?”
“嗯”,瓷擦了擦皮鞋,然后从架子上拿好雨伞,开门准备出发。
美把雨伞接过来:“先生我拿吧。”
瓷将雨伞递给他,美落后半个肩膀跟在瓷身边。
他们现在要去乌托邦那里,问一下孩子们关于新年的想法。
这就要涉及一个关键的人物:乔舒亚先生。
而乔舒亚最近在思考一个神奇的问题:他的好朋友瓷和他捡回来的那个孩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乔舒亚思考了很多可能性:比如瓷只是需要一个能照顾家里的管家,但是也没必要什么事都要和管家在一起吧;又或者是找到了一个和他一起合租房子的人,但是据瓷说这孩子最开始的衣服和用具都是瓷出资的,所以这一点可以直接排除。
难不成是这孩子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乔舒亚躺在椅子上,外面刚好的阳光照进来,他看了眼楼下的孩子们,然后继续思考。他其实远远见过那孩子一面,小小一只跟在瓷的身边,看起来乖乖的。
能有什么秘密呢?乔舒亚将报纸盖在脸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报纸上还是前几天又提起的机器人技术。
乔舒亚嗤笑一声,然后把报纸展开盖在了脸上:“总不能那孩子是个机器人吧。”
门外传来敲门声,乔舒亚也不着急,他慢慢坐起来,把报纸重新折好放在一旁。
乔舒亚慢悠悠地下楼,然后在孩子们的目光中去开门。
两轻一重,是瓷的敲门方式。
乔舒亚照例先推开个门缝,在确认了来人之后乔舒亚拉开半扇门,他左右看了看,于是看见了一头金发的美。
“耶?这孩子有些眼熟啊,阿瓷。”
“你见过的”,瓷往旁边让了让,让美整个身形显现出来:“这就是那个孩子。”
乔舒亚脑海里对这孩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小小一只乖乖地跟在瓷的身边,现在瓷突然告诉他“你看错了,那不是小狗,它长大了就是狼了”。
乔舒亚心里斗争了半天,最后苍白地蹦出一句:“啊?”
他最后还是让两人进来了。
美打算就在一层等着,没想到瓷却对他说:“跟着一起上来吧。”
乔舒亚颇为惊讶地看着瓷,觉得自己这个朋友是不是被夺舍了之类的。
三人在二层站定,乔舒亚一指沙发,“都坐吧。”说罢,他自己先大喇喇地坐下,顺便翘起了二郎腿。
美看了瓷一眼,瓷朝他轻微点头示意,美这才放心地跟着瓷坐下了。
“说吧,今天怎么带着这孩子过来了?”
瓷正色,他看了一眼楼下正在玩耍的孩子们,然后压低声音:“乔舒亚,我要跟你讲一件事,你可以自己选择接下来该怎么做。”
乔舒亚没在瓷脸上看过这样严肃的神情,他下意识坐直了身子,那双湖绿色的眸子无比认真:“你说。”
瓷看了眼美,然后说:“这孩子曾经是机器人。”
乔舒亚没想到瓷上来就扔了个炸弹,炸得他耳蜗嗡鸣,他怀疑自己最近听附近工厂的机器声听多了,听力有些不好了。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瓷看着美震惊的眼神,又看着乔舒亚一脸难以置信的目光,他嗓音沉沉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这孩子曾经是个机器人。”
“先生!”美噌一下站起身子,他紧皱着眉头盯着瓷,两只手指甲深深地锲进掌心里。瓷不去看他,倒是一直盯着乔舒亚。
乔舒亚原来以为瓷在开玩笑,可是看这个孩子的反应……瓷怎么捡了这样一个麻烦?
乔舒亚向前倾了倾,他双手交叉放在翘起的那只腿上:“你想要怎样的回答呢,瓷?”
瓷微笑着看着他,语气没有丝毫的紧张:“乔舒亚·蒙格雷尔先生,我说了,您可以自己选择接下来该怎么做。”
乔舒亚眉眼压得极低:“瓷,你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一旦暴露了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蒙格雷尔可不做这样亏本的生意!”
瓷依旧不慌不忙,他双手摊开:“蒙格雷尔家族不愿意我当然理解,那么乔舒亚呢?”
他没加任何后缀,这就代表乔舒亚只是乔舒亚,不是什么家族的少爷,不是乌托邦的先生,只是那个下午请他吃了一顿下午茶并讨要了一幅画的朋友。
乔舒亚看着瓷放松的神色,整个紧绷的人突然放松下来,他向后面的椅子一靠:“哦我亲爱的先生,您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自然是愿意的。
瓷弯了弯眼睛,然后向乔舒亚伸出右手:“那么,握个手吧,乔舒亚先生。”
乔舒亚抓了抓头发,然后站起来向瓷走过去,他很用力地和瓷击掌,留下喊“好痛”的瓷,一个哈哈大笑的乔舒亚和一个状况外的美。
刚才乔舒亚和瓷那副剑拔弩张……可能也只是乔舒亚先生单方面的剑拔弩张的样子让他以为两人的友谊要终结在今天,没想到先生几句话就说服了乔舒亚先生,难道说这就是友情?
瓷懒得起身,于是伸出脚在美的沙发前点了点:“记住了,你的全名就是美利坚·蒙格雷尔了,来自于他们家的一个亲戚,由于乔舒亚先生心善,不忍心看这个孩子在亲戚那里受苦,于是把他带在了自己的身边,懂了吗?”
美听得一愣一愣,只能呆呆地点点头。
乔舒亚恢复了之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他向后一躺:“好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小美?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你也知道不太合适。”瓷打趣他一句,然后说:“和所有人一样,叫他‘美’就好了。”
“哦?”乔舒亚来了兴致:“你也是这样的?没有另外称呼?”
瓷咳嗽一声:“当然,除了我和他,只有你知道这孩子的真实身份,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乔舒亚朝瓷眨了个“wink”,“我这人你还不放心?”
“我当然放心,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
“过几天新年,你要带着孩子们一起来我这儿吗?”
乔舒亚本来满是笑意的眼眸骤然暗淡下去,他突然问了另外一个话题:“我离开蒙格雷尔多长时间了?”
这一下问住了瓷,他仔细地在脑海里回忆了下:“有几年了吧,怎么,打算今年过年回去看一眼?”
他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乔舒亚很认真地“嗯”了一声:“我打算回去看一眼,也许新年第二天我就离开回到这里了。”
“那孩子们我带走了?”
乔舒亚摇摇头:“他们或许不会离开这里,你可以询问一下他们的意见。”
瓷与美对视一眼,两人向楼下走去。
孩子们见瓷先生带来了一个陌生的新孩子,想问却又不敢问。还是瓷主动介绍:“这位是乔舒亚先生家的一个孩子,他那里不太方便,于是就让我把他带在身边了。”
这倒是打消了不少孩子内心的疑惑,当然还有一些孩子不太相信。
迪费克站在孩子们的最后,看见美的目光一直黏在瓷的身上,他咬着指甲,目光狠毒:“乔舒亚先生家的孩子?我怎么一点都不相信!”
美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毒蛇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他下意识地寻找目光的来源,却感觉到那道目光一下消失了。
或许是个错觉?
瓷蹲下身子,声音温柔:“过几天就是新年了,你们想来我这里和我的朋友们一起过年吗?”
迪费克多多少少听过瓷先生的那些“朋友们”,一个老的快死了的瘸子,一个神神叨叨的大胡子,两个以给别人洗衣服度日的小女佣,谁知道他们的经济来源到底正不正经?
现在瓷先生又带来一个不清楚来历的孩子,谁知道他又有什么背景?
凭什么他就那么特殊?
本杰明和陆斯恩作为其中最大的两个孩子,陆斯恩率先表态:“不必了,瓷先生,我们呆在这里就好,新年那天我们也会出去采购食物,您放心吧。”
本杰明跟着说:“对,我们和之前一样,每天出去活动一会儿,最多两三个小时,天黑之前我们就会回来。”
“是吗?”瓷看着剩下的孩子们:“你们呢?”
其余的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其实不太想离开这座安全屋。
这时乔舒亚走过来,他解释:“抱歉孩子们,今年新年我可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过了,我得回去一趟。”
孩子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乔舒亚先生照顾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当然应该享受自己的空间。
洛克拉了拉乔舒亚的袖子,声音委屈巴巴的:“您还会回来吗?”
乔舒亚揉揉他短短的棕色卷发:“当然,不出三日我就会回来。”
“您放心地回去吧”,哈维尔拉着奥利尔和西蒙:“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瓷和乔舒亚对视一眼:“那好吧,小大人们,我们相信你们能够照顾好自己。”
瓷起身,对美说:“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美歪歪头,然后反应过来:“您说埃德蒙神父?”
“是啊。”瓷朝孩子们挥了挥手,“那么,再见了,孩子们。”
乔舒亚将他们送到门口:“路上慢些,有什么需要的就来找我。”
瓷失笑,然后安抚似得拍拍乔舒亚的胳膊:“放心吧,大少爷,我能出什么事,倒是你,想好怎么回去了吗?”
乔舒亚表示“你可以滚蛋了,这件事我要慢慢想”。
“那好吧,祝你顺利。”瓷潇洒地挥了挥手,美跟着礼貌地摆摆手:“再见,乔舒亚先生。”
两人的步子不算太慢,只一会儿就到了教堂。
他们进去的时候埃德蒙正在教唱诗班的孩子们歌唱颂歌,他的声音浑厚又具有穿透力,却偏偏给人一种安神的效果。
瓷于是和美安静地在最后一排等着,直到所有人走的差不多。
埃德蒙神父走的不紧不慢:“瓷,还有美,今天不是礼拜,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瓷与美先与埃德蒙神父寒暄了几句,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想邀请你来我这里过年,来不来?”
埃德蒙神父做思考状:“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都有哪些人吗?”
“当然!”瓷掰着指头给他数:“有一位工作努力又和善的老爷爷,两位自己赚钱共同生活的可爱的小姑娘,还有一个无趣的文字艺术工作者与和他一起生活的孩子,现在还差一位信仰坚定并且会传播爱的大胡子神父,怎么样?”
埃德蒙看着瓷弯着漂亮的眼睛,觉得他的形容实在有趣:“既然这样的话,我们那天晚上见。”
“那天晚上见。”
瓷与美走出去,他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
八:新年(下)
美安静地跟在瓷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瓷突然问他:“你觉得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好呢?”
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去找乔治娅和丝泊凌小姐。”
“Bingo!”瓷打了个响指:“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找一趟博伦先生。”
美以为瓷是去邀请一起过新年的,没想到他还有别的事情。
“你好啊,博伦!”瓷进门熟络地打着招呼。
博伦看见瓷进门后眼睛都亮了几分:“瓷,你来了,是来取之前定做的衣服吗?”
“嗯”,瓷从衣兜里拿出有些发冷的手,然后跟着乔舒亚去取衣服。
美看了看周围,也跟着瓷向里面的小隔间走去。
博伦在隔间里找了半天才找出一个系好大袋子,他头也不回地往身后递:“搭把手,这是三件棉衣。”
瓷立马接过去,然后顺手给了旁边的美。
美看着博伦在那里翻翻找找,又给瓷递过了一个大袋子:“这个是棉裤,等我一下,还有鞋子。”
博伦自己抱着最小的那个袋子站起身,然后示意先出去。
瓷和美将袋子放在地上,博伦蹲下身子解开,他将三件衣服抖开展示:“那件大的棉衣8先令,两件小一点的六先令。”
接下来是裤子,博伦先把衣服装了回去,然后把裤子和鞋拿出来:“这些差不多,都是5先令,还有三双鞋,四先令和三先令,一共是……”
“两英镑五先令。”美率先得出。
“对的!”博伦将衣服整理好,然后才注意到美:“这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小孩子都生长得这么快吗?”
瓷和美对视一眼,在博伦整理袋子的时候不约而同地笑了。
瓷将现金递给博伦,听他感慨:“你也是好心,还给关系好的邻居们做衣服。”
瓷手上动作一顿,语气中有些嘲笑:“毕竟我也就那几位邻居了。不说这些了,马上要新年了,要不要今年和我们一起过?”
“新年吗?我去你那干嘛?”博伦站直身子:“我又不是没有自己的房子。”
瓷打趣他:“你那房子每年回去都一屋子灰,怎么,放着干净温馨热闹的小家不来非要回去吃灰?什么毛病!”
博伦“啧”了一声,虽然瓷说的话都是对的,但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让人这么不舒服呢?
他挠挠头,“行吧,到时候我带点水果过去,要是你家的饭还和平时差不多我可要把碗摔了。”
瓷推了他一把,声音里染着笑意:“去你的!我好心邀请你你还嫌弃上了?滚滚滚!”
瓷带着美往外面走,他自己抱着衣服和鞋,美负责提着裤子。
瓷从袋子后探出个头来:“博伦!自己把门关一下!”
博伦本来都打算窝回椅子上了,听见瓷的话他气急:“你都出去了怎么不能顺手关了?”
“我手都快冻死了还顾着关门!走了!”他胳膊肘杵杵美:“走了,去两小姑娘那里了。”
乔治娅搓了搓发冷的手,她和丝泊凌这一个月来几乎每天都在赶工加班,临近新年更是忙碌,她都记不清楚上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这几天天气实在有些冷,裤子有些薄,她每次洗衣服的时候都要把两条腿紧紧地并在一起,手上冻疮也满满地全是,她时不时会洗一会儿衣服然后就停下来挠挠发痒的手。
可是手痒得厉害就发疼了,乔治娅看着冻疮附近裂开的小口子,然后狠狠地把手泡进冷水里,这样能刺激一下神经,让她暂时麻痹一下疼痛。
丝泊凌也帮了她不少,她会在自己已经睡熟的时候找来布条把自己裂口较大的地方包扎住,也会在自己没吃饱的情况下把自己的食物再分一半给她。
“你不饿吗?”
“我这几天胃不舒服,就想喝点水。”
“哦。”
乔治娅会帮丝泊凌多洗几件衣服,也会帮她盖好翻身掉下来的被子。
幸好还有瓷先生和美的帮助,也有克劳德先生的安慰,她和丝泊凌的生活看起来不算是太过艰难。
啊,瓷先生和美来了!
瓷远远地就看见乔治娅和他们打招呼了,他本来想回一个的,无奈手上的东西太满,他看路都得从侧面看,更别说乔治娅和他们打招呼了。
丝泊凌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将手在裤子上随意地擦了擦,然后拍了乔治娅一下:“还打什么招呼,瓷先生都快看不见路了!”
两个小姑娘快步跑过去,然后帮着瓷拿东西。
瓷这才得以舒缓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胳膊:“感谢两位女士,要不然我就要一整天举着麻木的胳膊了。”
乔治娅和丝泊凌跟在瓷身后,“瓷先生,怎么做了这么多衣服啊?需要我们帮忙洗一下吗?”
“不用。”瓷找了个木墩子坐下,然后指着地上的和美手里的衣服:“两身衣服是给你们的,作为新年礼物。”
丝泊凌和乔治娅愣住了,她们看着那些衣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衣服看起来就暖和,比她们缝缝补补的衣服看起来就好了几百倍,不,几千倍!
丝泊凌刚张口想表示感谢,却见旁边的乔治娅已经揉着眼睛哭了起来。
“先生,她为什么哭了?”美在瓷的耳边小声附耳。
瓷开了个玩笑:“觉得你那天选的颜色太丑了呗,非要给两个漂亮的小姑娘选一身黑。”
美真心觉得黑色的耐脏又吸热,他委屈地解释:“那不是还有双棕色的鞋吗?”
乔治娅被逗笑了,她抱着暖烘烘的棉衣,脸上的泪还没擦干:“谢谢瓷先生!”
丝泊凌也脸红着道谢。
瓷于是问两个姑娘:“新年来我这里过年吧,我们两个人冷冷清清也没什么意思。”
丝泊凌和乔治娅对视一眼,乔治娅先推辞:“还是不了吧,我们两个去了会弄脏地板的吧。”
丝泊凌也推辞:“嗯嗯,万一那天我们还有衣服没洗完呢?”
“我们会帮你们的,所以,在那天穿着这身新衣服来吧,我们一起过一个新年。”
两个姑娘又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对着瓷笑了:“好的,瓷先生,新年那天见!”
她们将自己的衣服拿好,看见还有一身看起来较大一点的。丝泊凌问:“瓷先生,那一身是送给克劳德先生的吗?”
“是啊。”瓷将衣服整理好,然后带着美和两个小姑娘告别。
丝泊凌将衣服抖了抖,打算重新整理一下,没想到从衣服离掉出一双手套。
米白色的手套上面绣着一朵粉色的小花,丝泊凌回头,见乔治娅已经将属于她的那双手套戴好了。
“沉默一路了,今天怎么不说话?”克劳德先生的房子和两个小姑娘的住处离得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美活动着颈部:“可能还是觉得和您独自待在一起最自在。”
“马上就回家了,我们把衣服给克劳德先生送去。”瓷敲了敲门,然后才反应过来:“我也是这几天忙得忘了,克劳德先 生都是深夜才回来休息的,我们把衣服放进去吧。”
“我们不是没有……哎?”美刚想说我们不是没有克劳德先生家门的钥匙,就见瓷在衣兜里一摸,掌心再摊开时正躺着一把钥匙。
两人顺利进了家门,瓷解释:“克劳德先生知道自己白天不能回家,只好拜托我有时间就过来帮他打扫一下家里面,现在 这把钥匙刚好派上用场。”
他晃晃擦得干净的钥匙,然后先把衣服放在桌子上。
“美!”
美回头,瓷扔给他一把扫帚:“既然来了就顺便帮克劳德先生打扫一下吧。”他打了些水,将布在水里面打湿,然后拧干,瓷先把桌子上的垃圾丢掉,然后把桌椅与窗户都擦了一遍。
美将卧室、厨房、卫生间的地板都扫了一遍,然后自己找拖布重新拖了拖。
“先生!”美叫了瓷一声。
瓷回头,美笑嘻嘻地指着地上被扫在一起的煤块:“克劳德先生可以用这些去烧一壶水,这样他咳嗽的时候就会有一杯温水了!”
瓷却借着昏黄的灯看见美的脸侧有一道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上去的。
“美,过来些。”
瓷招招手,美虽然有些疑惑,但他还是听话地过去了。“先生,怎么了?”
瓷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然后小心地给美擦去脸上的脏污。
美眨眨眼,他的眼睛里懵懂又无知,眼睫轻轻地眨了一下,“先生?”
“别动,脸上沾了灰,给你擦一下。”两人的距离离得极近,瓷清浅的呼吸就那样拂在美的脸侧。
“有些痒……”美挤了下眼睛,然后看见瓷将手帕叠好重新放进口袋里。
“自己注意些,别一会儿出去了灰头土脸的叫人笑话。”
“知道了。”美低低地答应一声。
我也不怕别人笑话,就是怕丢先生您的脸。
两人最后给清洁收了尾,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回了原处,瓷把衣服整理好放在桌子上,然后对美招手:“走吧,该回家了。”
美看了眼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家,嘴角勾起笑意:“克劳德先生回来一定很开心!”
瓷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的确是很温馨的一个家。
“走了。”瓷揽着美的后脖颈:“自己家里面还没收拾呢,到时候客人来了别让人家看笑话!”
“好的先生!”美关好门,然后上锁,他的步伐轻快,哼着从瓷那里学来的不知名的小调。
瓷感觉到了些什么,于是问:“你好像很喜欢克劳德先生。”
“有吗?”美想了想:“没有吧。”
他倒是没感觉出来,只是感觉克劳德先生对待他不像是普通的朋友一样,更多的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会把自己的糖果给美分享,会用自己的工资给他买小零食,会给他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美呢?他会拿着克劳德先生给他折的千纸鹤,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接一个话茬,让故事继续进行下去。
虽然屋子里有些脏,虽然灯光很昏暗,虽然冬天的时候有些冷,但是比起别的地方,除了家里面美其实最喜欢的就是克劳德先生这里。
“也许你没感觉到。”瓷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你可以试着用这里去感受。”
美看了看瓷,然后按上自己的心脏,那里依旧在平稳地跳动,好像没什么变化。
但是他知道这叫喜欢,他喜欢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就像六天后的晚上一样。
还好瓷把自己的工作收尾了,他们这几天可以安心地准备过年。
瓷看着两层的房子,突然感觉有些头疼,他看了眼已经准备好大干一场的美,觉得这个时候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他把袖子往上折了折:“那我们就开始打扫吧!”
因为要请其他人来,所以瓷在与美采购食物的时候还关注了一下其他人的喜好:比如乔治娅和丝泊凌两个小姑娘喜欢吃肉但是不喜欢鱼肉,博伦喜欢花花绿绿的菜还有口感丰富的汤,埃德蒙则是不吃猪肉也不太喜欢喝酒。
瓷和美拿了两个垫子铺在地上,美看着每个人的要求,开始提出自己的疑问:“先生,那我们是不是只能选择鸡鸭牛?”
瓷一边看水果蔬菜一边分神回答:“对,我们明天早上去,争取要新鲜点的。”
“先生,那个花花绿绿的菜是什么意思?”
瓷想起博伦也穿一身花花绿绿的样子,就说:“到时候他和蔬菜水果沙拉坐一桌。”
美被逗笑了,然后提出自己的看法:“那我们的饮品可以选择果汁,埃德蒙先生不喝酒。”
“可以,你来安排。”瓷疲惫地向地上躺去:“好累啊!”
美有些疑惑:“先生,往年您都不邀请朋友们一起来过年吗?”
瓷眨眨眼,然后坐起来:“我其实对这些没感觉,反正我们家就剩我自己了,你刚来的时候也是看到了,我对自己的要求就是活着就行。”
“那现在呢?”
瓷看着美澄澈的蓝眸,其实他一直都是漫无目的地活着,他看似有很多朋友,却又看似没有朋友,说起来还是美,是他的到来让瓷在无意识间改变着一切。
他开始学着怎么好好地照顾人,学着与朋友间进一步交流,学着……怎样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他不是女巫,他是一个真正的,平凡的人类。
新年那天很快到来,埃德蒙神父做完了最后一场礼拜便早早地过来帮忙,还没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一股糊味。
“来的刚好”,瓷面不改色地把烤的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倒进垃圾桶:“刚好我不会烤蛋糕,你来,我去干别的。”
可怜的埃德蒙神父于是任劳任怨地去烤蛋糕了,甚至还能腾出手帮瓷榨了个果汁炒了个菜。
博伦是和克劳德先生一起过来的,克劳德先生帮拿着水果,在看到美的时候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颗糖果递给美:“新年快乐,小美利坚。”
“谢谢克劳德先生!”美扬起笑脸:“快进来坐,我去帮瓷先生了!”
丝泊凌和乔治娅快九点了才到,两个小姑娘跑得脸红的厉害,进门的时候气还没喘匀。
“抱歉抱歉,我们来迟了!”乔治娅双手合十不住地道歉。
瓷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叫两个小姑娘赶快进来。
“来吧,我们入座吧!”瓷招呼众人赶快入座,他则是招呼美帮忙端菜。
一张圆桌上刚好坐下他们,菜满满地铺了一桌,美注意了每个人的座位,将他们忌口的菜放的远了些。瓷拿着果汁过来,说:“我们来举杯庆祝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斟满果汁,然后在所有人的庆贺中高喊:“新年快乐!”
天空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雪,在众人的祝福与欢乐中,新的一年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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