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知希挽着祖母的手臂,像是小孩子腻着长辈那样,随着步子慢慢往前走,她偏头看了眼另一侧的人,笑道:“姐姐的面色像是比之前更红润了,看来驸马待姐姐真是极好。”
话音落,太皇太后也扫去一眼,随着有些打趣的意味:“嗯~看着还真是!”
经此调侃,颜姝仪忙别过头去,用手帕遮了面上的赧红:“祖母和妹妹惯会取笑我。”
说起驸马来,太皇太后见缝插针,悠悠看向身边笑得正欢的人:“你与谢小公子的事情,可想好了?”
原本只是想让姐姐的心思活分些,却不想引火上身,颜知希一时语塞,只能拿出惯用的撒娇伎俩:“哎呀,祖母~没想好。”
她跟猫儿似的蹭了蹭,终于换来一个宠溺的眼神。许是方才撒娇时扯动了衣物,斗篷的系带松了些,正由肩上缓缓滑落。
等觉着不大利整,颜知希已经来不及拽住。当偏头去看时,滑落的斗篷忽然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原本只是一桩小事,她也没在意是谁接住了,可循着那只手臂,视线里却意外地映入了南照的脸庞。
无论发生何事,他总是会快人一步,像是时时刻刻都将十成的精力放在公主身上。
事发突然,众人纷纷停了脚步投来目光,南照一直微微垂着眸子,似乎感受不到那些注视,眼底未曾有过半点闪烁。
颜知希即刻避开那低垂的眉眼,一时间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生怕不经意流露出什么情绪,让旁人对二人关系心生揣测。
一旦情愫暗生,率先知道两人间没了坦荡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
四周了没了脚步声,安静得仿佛一切都停滞了。只有不解心事的春风还吹动着,拂过南照的指尖,又绕在颜知希的发梢。
在纷乱的目光中,南照缓缓抬起手臂,顺着方才滑落的轨迹,将斗篷轻覆在了颜知希的肩头,便再无什么动作。
颜知希没敢去看,直到那双手停不轻不重地在肩上,堪堪将斗篷扶住。如此情景,心跳明明没那么疾,但她心口偏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悸动。
一旁的白晴急忙上前扯住了斗篷,南照才在沉默中退了几步让出位置,宛若方才无事发生。
“这侍卫倒是机敏。”太皇太后颇为赞赏地扫了眼退去的人,十分满意如此快捷的反应。
斗篷是由贴身的侍女重新系好的,一切都在分寸礼数中。颜知希缓缓平复了心绪,故作自然地去应祖母的话:“是皇兄送来的人,自然机敏。”
说到此处,她眼中又暗暗有些盘算,低了声音似乎在告状一般道:“那天袁小公爷打的便是他。”
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委屈,不过或多或少都存了些对袁屹程的控诉和敢怒不敢言。
太皇太后自然是察觉到了,又将南照上下打量了,沉了口气显露出端庄的气势:“公主府自来尊贵荣耀,当日之事绝无二次,你尽心侍候便是。”
“是。”南照欠身回答言语笃定,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神色。
颜知希暗暗露出些轻快,太皇太后这话看着是说公主府不受旁人挟制,告诫一个侍卫不要生异心,其实也是说给在场的人听,袁屹程那样大不敬所为,不容二次。
她将小心思化作一笑,借着机会光明正大地往南照看了眼,复又挽住祖母的手臂,随着不疾不徐地步子拾级而上。
在宫里待着的人自然七窍玲珑心,随侍的官员宫人都听得出来,便纷纷诺诺垂了目光,心里有数。
这道白石阶太皇太后每年都会走一趟,一来是不方便行车过轿,二来是亲行至寺内,方显心诚可贵。
一行人并未直去山顶,而是在半山腰拐入了一处苍翠环绕的院子。这里有一古桐树,相传已有三百年的寿命,被世人视作祈求风调雨顺的神树。
太皇太后总要先在这里拜过,以金墨写祈祷于红纸,悬于古桐树下的祈福台,以求天下太平、风调雨顺。
除了这棵大典祭拜的神树,旁边围有五棵低矮一些的小树,都是自然长出的,信众便赋了个绵延不息的好意头。一来二去,这五棵树也便供寻常百姓祈福,上边系了无数的红带子。
颜知希立在树下,满树如繁花的红带,在和风中微微扬起,将阳光打得斑驳零落。还有些绸布卷风的窸窣声,像极了众生的祷告。
她也在这里留过许多祈愿,愿自己的母亲一生和乐,愿自己的兄长身体康健,可终究是人命难过天关。
许真的是这里有些灵气,她只觉着自己周身都轻缓了下来,与那些繁杂相去千里。
礼部的青袍小官缓步趋近,以金盘托了数道尺长三指宽的红带,俯身放置在了不远处的长案上。
阳光从背后照过,颜知希收了飘远的神思向前,恍然发觉在自己的身影旁,还有个影子。一前一后的两个轮廓,叠着树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微微偏头,余光可见几步远的南照,只是在这样的场合,不能明目张胆地去看他究竟是何神情。
拈过一条红带展在桌上,提笔饱蘸了墨,可颜知希却迟迟没有落笔。抬头可见那些红带都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常人原本应当是有太多祈愿的,可她现下却心中空荡,不知应当求些什么。
良久,她收了有些空泛的目光,将快滴了墨的笔落到红带上,行笔间只写了一个字“遂”。
称心、如意、得偿所愿,尽在这一个字中,可她又一时想不到何事称心、又有什么要如意。
若是没什么特别期盼的,那就求一个事事顺遂吧。颜知希如此想着,已然拈了红绳上前,将只有一字的红带系在了矮枝上。
等那红带随风飘起来,她便转了身,抬眼间正见了光影斑驳里的南照。
一身玄黑武袍在飘摇红绦下,退去了些生硬冷淡,晃动的微光洒向这个沉静的人,莫名的添了些虔诚。
颜知希竟然从这身影上看出些肃穆,总觉着这无边的心愿中,也应当有他的一份。
有一份心愿也好,她回走几步拿起桌上的一条红带,望着那垂目不语的人,抬手送去了这抹红色。
两人距离不远,南照平静许久的目色终于有一瞬的颤动,缓缓地抬起目光定在那指尖。
面前的人抬着手臂递来这飘动的红色,如雪夜中送来那盏灯一样…无声予他,无声照亮。
恍然间回神,似乎觉着四周都明亮了几分,他此刻确实带了些虔诚,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了那条红带。
明明只是个凡人祈福的寄托,颜知希却觉着南照似捧了个万事可灵验的仙宝在手里,那样的庄重。
“写点什么?”她开口,给桌旁让了些空间。
可南照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在和风中立了片刻,抬起目光向公主看过,似乎带了点犹疑和询问。
他的心愿理应由他自己做主,颜知希并不想去干涉,只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这样的停滞并没有持续多久,南照迈步走向桌边,却出乎意料地只扯了根红绳,便径直往矮枝而去。
见人直接去系红带,颜知希颇为意外,问道:“无所求?”
一条干干净净的带子被系在“遂”字旁,南照并未过多的去打量,退了几步答道:“不求。”
非无所求,而是不求。
清心寡欲谓无所求,守心克欲谓不求。一树写满字迹的红带中,这条空白的格外瞩目。
颜知希复又看了眼前惯于沉默的人,仿佛二者一样,明明无只言半语,却似乎在背后藏着不可解的秘密。
“公主。”一小宫女不知何时已近至身前,行礼道:“公主,太皇太后请您去一同用斋。”
声音打断了颜知希的深思,她将目光微微偏开,刻意与人保持了距离:“你去且去休息,有事本宫唤你。”
“是。”南照如常答过,语气中并未带任何情感。在外人面前保持陌生与疏远,两人似乎已有这样的默契。
面前的身影款款离去,周围没了熟识的人,他才抬起眼眸寻着颜知希的背影望。鲜有人能想到他会有心愿,也从未有谁像这样递一条红带过来。
不求,或许只有面前的神树知道,空空的红带中不求的是何事。
即使在这样的沉思中,他已然灵敏地听到身后有脚步接近,随即传来个清朗的嗓音:“南照?”
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他转头间见了一身蓝衣的陆乔已然负手立着,正笑盈盈地看来。
卫司的陆主司是许多权贵都不敢怠慢的,南照后撤了一步肃立着,微微颔首道:“是,陆大人有何吩咐?”
相比于这样的谨慎,陆乔就显得坦荡自如得多,他宽和一笑示意不必紧张,眼神里尽是真诚:“陛下听闻你前几日在承华殿前受了委屈,特命我来问候。”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能劳动天子挂念,南照已觉出其中另有他意,不过并未戳破,只答道:“不曾委屈,不敢劳动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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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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