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外景色已恢复正常,月色疏朗,所以院内兰草嘉树皆一清二楚入眼。
与黄瑄院内景色别无二致,就是这些树细小了些,最多不过四指粗细;而黄瑄园中的树木约有十指宽,亭亭如盖。
房内几人都来到院中,仔细打量着院内环境。
秃老哥低头观察地面,抱臂啧了一声,用脚踏了踏其中一块砖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哪位的院子?你们看地面通铺的石料,上好的虞山料子,结实紧密不透水,每一块都切割完好,边缘整齐。这哪是平头百姓能用得上的?”
此时的老李在院内大漆圆柱周围转了转,仰头望着廊上惊叹道:“这镂刻工艺精美绝伦,其中暗纹不是画上去的,而是裁螺钿镶嵌而成!八成怕是富贵人家的院子。”
葛老三道:“康宁城里有钱的就那几家,但我们也不跟他们这些豪绅接触,怎么会被弄到这里来?”
赵玉明听着几位老哥的观察与推测,越发确定这就是黄瑄的院子,他没有被怨邪卷到别处。可是,为何不见参盏与其他人,为何是这几位老哥在房间内?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会把他们掳来?
赵玉明这样想着,嘴里却是对几位老哥赞不绝口:“看来几位老哥是行家,眼尖得厉害。”
秃老哥摸摸头巾哈哈一笑:“谬赞啦小道长,不过是吃饭的本领罢了......”
还没等秃老哥话语完毕,院内突然冲出一道小小的黑影,“呜呜”叫着,不知从哪个方向来的,动作很快!像是故意躲在暗处,找准时机偷袭,也有可能是赵玉明顾着琢磨事情,没注意到有东西进门。
总之,待众人注意到这个黑影时,都吓了一大跳,以为破了阵法出来,真的有东西在外蹲守,藏身暗处时刻准备着收割,于是纷纷散开,不想中招。
待到黑影跑到月光亮处,众人才看清:居然是个衣着华丽小公子!只见他捏拳拭泪,低声呜呜哭着,跑到树下后,越哭越气,竟用拳头狠狠砸向树干。小小的树枝树叶随着拳头落下簌簌轻颤,估计是太过用力,砸疼了自己的手,这孩子收回拳头一瞧,可不红彤彤的嘛!这下可好,心里伤心,拳头红肿,愣神一瞬后,仰天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葛老三原本看清是一个小孩横冲直撞后,气呼呼叫到:“喂!你这小屁孩!”
估摸是小孩沉浸在自己莫大的悲伤中无法自拔,故意充耳不闻背后某位陌生伯伯的呼喊,亦或者根本没听着。
结果众人看着这孩子哭得这样伤心,便默默生出怜爱之心;没想到这孩子脾气如此火爆,竟用小手锤树,看着他那略显滑稽的模样,众人心中又觉十分好笑。反正刚刚看到黑影的惊怕与谨慎消散了大半。
只有赵玉明在心中疑惑,自家院子里出现好几个陌生人,这小人儿竟然如此淡定,一点都害怕或者好奇,还是说这孩子太过迟钝,压根就没有察觉他们?
葛老三也消了气,无奈地笑道:“孩子,啥事儿要哭得这么伤心呐?”
小公子还是背着他们,在树下抽抽搭搭,肩膀也跟着一耸一耸。
葛老三感到奇怪:“哟?这孩子哭得这么认真!”
于是他又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孩子!孩子?......那小孩儿!树下那个!”
没反应,还是在一抽一抽地哭泣。
老李也觉得奇怪:“这小公子,莫不是个聋儿?”
赵玉明心中暗道不对劲,手里暗中捏起一个诀。
葛老三有些不耐烦了,快步上前,伸手想要拍拍小公子的肩膀。眼瞧着就要走近拍上了,院外一阵厉声嘶吼尖叫划破月空,充满凄厉怨恨。众人耳膜皆被刺得疼痛,龇牙咧嘴。那孩子也立马停抽泣的动作,背脊立刻挺得僵直,猛地冲着尖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后又像方才出现那般迅速跑走。
葛老三手停在半空,注意小孩儿突然又开始往外跑,灵敏地往旁边一闪,没有让这孩子撞到他,剩下的众人也是又纷纷闪开让路,除了赵玉明。
赵玉明身体往旁边微微一让,仔细看清了这孩子的容貌。待到小孩儿跑过身旁时,他不露声色地伸出手掌,试着触摸他,果不出所料:小孩儿身体是虚影,直直地穿过赵玉明的手掌,一刻不停,毫无察觉地跑了出去。
赵玉明看着小孩儿跑过自己身边,对几位老哥道:“跟上他!”
说罢,便也快步跟着孩子小跑出去。
几位老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且刚刚诡异尖叫表明院外显然有些不好的东西或者事情,心中皆无措且慌乱,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也只好快步跟上赵玉明。
就这样,一群人跟着这华服小公子出了院子,在廊下快步走着。
老李快步上前用手肘碰了碰赵玉明:“我说小道长,怎么跟着一个小孩子身后跑,有什么门道吗?”
赵玉明手肘碰回去:“门道大着咧。”
周骡子也快步跟上,在赵玉明另一边探头:“小道长,怎么个说法?”
赵玉明目光紧紧跟随小公子,一边问道:“你可知,这是何处?”
周骡子道:“富贵人家,段家?高宅?黄府?小道长你既已得知,快不要再卖关子了。”
赵玉明答:“是黄府。”
老李再次确认:“是本县的黄知县的府上?”
赵玉明点头:“正是,知县府上公子重疾缠身,我与师兄到府上为他诊断,发现是邪祟作怪,打斗中就到了此处。”
秃老哥在身后奇怪道:“前两日才见那黄公子在城中,生龙活虎,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大病的样子啊。”
周骡子开口:“怪不得我们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黄府,原来是因为邪祟。可是这邪祟将我们几个半截入土的大老爷们掳来做什么?莫非要圈起来留着吸阳气!”说罢便将自己身上外衫拢紧了些。
赵玉明只觉这周老哥想法天马行空,却又有些道理,被他的反应搞得哭笑不得。
周骡子自顾自说着,想起来前面的小公子,一副探究的语气:“可是我也没听说这黄府还有位小公子啊,黄知县不是只有黄瑄一个独苗苗吗?”
赵玉明道:“确实只有一个独苗,但刚刚你们也看到这孩子的脸了吧。”
葛老三“哦”的一声:“说起来,的确看到了这孩子脸好眼熟,想起来和那黄瑄长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我知道了,这是黄瑄的私生子。黄瑄还未娶亲,所以只能藏在黄府中,不与外人道。”
秃老哥笑出声:“你怎么不讲这是黄瑄的亲弟弟啊?我瞧着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周骡子出言否定:“黄知县丈夫早没了,再也没结亲。再生一个和黄瑄一模一样的,属实不可能。”
这时老李却出声换了个话题:“我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孩子刚才明明就能听到那尖叫声,说明不是聋儿,可是我们几个跟了他一路,也说了一路,声音虽不大,但也没多小,这孩子怎么充耳不闻,跟个没事人似的?”
老李话音刚落,还未等剩下的几位老哥做出反应来,众人身后传来一阵稚嫩清冷女声:“少爷,您往哪里去?”
前面疾跑的小公子脚步顿了顿,没有停下来,继续跑。
老李道:“你瞧你瞧,他能听见......”
话没说完,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女娃从老李的背后穿到身前,追了上去,嘴里喊着那跑走的小公子,丝毫没有察觉有几个他们几个大活人站在面前。现在应该是身后了。
老李双目瞬间圆睁,手指发抖指着刚刚跑过去的女娃,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又指着那女娃,双唇抖动硬只是憋出一个字:“她她她!!”
她她她居然能穿过我的身体!
其余老哥皆吓得不轻,疯狂点头,表示刚才他们也看见了,那女娃直接穿过了老李的身体,但不知是谁的原因,所以都点着头往后退了半步。
老李看着哥几个如此动作,双目怒睁,颤抖的手指又指向他们,又抖动双唇:“你你你!!!”
你你你们这几个没义气的狗东西!
赵玉明又是哭笑不得,上前来扶住老李的手臂道:“不要怕,我也碰不到他们。不是你的问题。”
老李转过身来感激地瞧着赵玉明,双目噙满泪水,不知是眼睛瞪久了还是被赵玉明感动的,抖唇道:“我我我.....”
我我我太感激小道长你站出来为我发声。
赵玉明看着老李手势表情,就能把他嘴里结结巴巴没说出的话猜得七七八八。
他笑着宽慰老李:“不客气,应该的。”
其余老哥一赵玉明都说没事,便都围上来讪笑看着老李。秃老哥摸摸头巾,嘿嘿两声:“老李,对不住,不是秃子我不相信你,实在是刚才那场景忒吓人,我平头百姓,哪见过这?”
老李面微露愠色,哼了一声,没出声。
周骡子也嘿嘿道:“简直惊悚,吓得我汗毛直立!”
葛老三一脸认真对着周骡子道:“你刚刚挂我身上的时候,我只怕你小子被吓尿。现在看看你小子□□还是干的,我就放心了。”
秃老哥被葛老三这番话给逗得哈哈大笑,老李也没憋住,“噗”一下笑出声,赵玉明也想笑,但死死控制住了嘴角,不动声色。
周骡子则大骂葛老三:“你放什么狗屁!”佯装生气锤了葛老三一拳,葛老三受拳连连后退。但两人看着老李被逗笑了,面色明显放松了许多。
方才紧张的气氛被这两对头活宝缓和了许多,老李才想起来问赵玉明:“小道长,方才那女娃娃咋能嚯的一下穿体而过?是不是......撞鬼了!”
“那小男娃也有问题,他仿佛看不见也听不到我们。”周骡子补充道:“这个地方也太古怪了!”
赵玉明点点头:“是万象走马灯。我们此刻应该还在阵法中。”
“走马灯?!”众人皆惊呼。
葛老三问道:“是他们说的那个,人快死的时候看到的东西吗?”
赵玉明道:“万象走马灯是一种幻象法阵,被困于法阵之人仿佛身临其境,却不能接触到走马灯中的人,所以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我们。走马灯大多是某人的记忆,是他亲身经历的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
秃老哥疑惑道:“那这是谁的走马灯啊?为什么要我们来看这人的走马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赵玉明看着跑远的一大一小两个娃娃,道:“是黄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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