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理寺刑房出了这么大的事,舜华一夜未归。
徐相在女儿的棺椁旁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捧了官帽去大殿上面请罪辞官,盛鸿跟着去上早朝了。人证物证俱在,徐冉这样认罪,反而让案件没办法继续查了,林生案刚迎来了转折点,怕是要这么直接结束了。
徐冉已经换上了丧服,收敛在棺椁当中,因为还没有结案的原因,还未将人接走。
棺椁未上盖,她脸上的血迹已经擦拭干净了,此时半阖着眼,仰面躺着,整个人的肤色已经呈现出了灰白之色,只颈子上那一圈勒痕特别明显。
舜华站在旁边,低眸看了她好半晌,盛律站在了她的身侧,也与她一起看着徐冉。
舜华低声道:“徐相这招以退为进,真好啊。”
盛律不解地看这她:“司长的意思,是她自家人做的?”
舜华漠然道:“她未必舍得,但是若半分内情都不知,她此时应当跳脚大骂要大理寺查明真相,而不是佐助女儿认罪,并且还要到女皇面前辞官,看似教女无方颜面皆无,实则割裂母女亲情,探女皇口风,保那个官帽而已。”
盛律惋惜地很:“她们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细查。”
舜华低着眼帘:“女皇怜惜徐相,徐冉咱们碰不得了,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不破坏她的丧服和肌肤,还能检查出来她的伤处,我想知道,她生前有没有受到胁迫,”
盛律:“现在剖开肯定不行的了,除非等徐相将女儿安置之后,再把她挖出来。”
“别想了,”舜华笃定道,“徐相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盛律沉吟片刻,道:“还有一个办法,能显露外伤,只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
说着他上前耳语几句,舜华点头,二人当即分开,她到了外面,宝玉果然已经来了,这个机灵鬼赶车来的,远远停在路边,在车上插了个小旗子。
左右衙役都是盛鸿的人,舜华让人去叫宝玉。
很快,宝玉捧着食盒跑了过来:“小姐,一夜都未休息了,得空上车歇息歇息?”
舜华看着他的食盒:“这是什么?”
宝玉将食盒捧到了她的面前:“给小姐带的饭菜,不过等了一会了,怕是要凉了。”
舜华往外推了推:“我吃不下,不过盛仵作有些饿了,他不大舒服,你到附近买两个包子过来。”
宝玉答应了一声,刚要往外走,她又叫住了他:“我也不知道他吃什么,你看着给买吧。”
舜华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很快,宝玉在街上买了一包吃的送了来,她接到手里,再次返回与盛律碰面。二人打开纸包,里面包着几个鸡蛋。
从前她二人常在一起查案,每次宝玉来问吃什么,盛律都说吃不下什么,带两个鸡蛋就好。
所以宝玉每次都给他带鸡蛋,刚才盛律说需要几个鸡蛋,舜华一下就想了起来。
盛律走到棺前,趁热将鸡蛋放在徐冉的嘴角和颈子上滚了两圈,舜华拨开她的衣服,也按着他的指示在肩甲关节等处飞快滚动着。
很快,徐冉的肩甲及关节处,都显出了淤血青紫痕迹,舜华细细查看,她的嘴角处也有细细的撕裂。
盛律低声道:“舌头应当是被迫咬断的,她生前是挣扎过了的,你看颈子上的血痕,应该是有一个人先用绳索从她背后勒住了她。”
说着,他翻开徐冉的手心,两个手心的确都有细微的擦伤。
盛律:“而且,是一击即中,你看她的手,伤痕很轻,很像是自己拿着绳子吊的。”
盛鸿下了早朝,直接回了大理寺。
等她回来时候,盛律正吃着最后一个鸡蛋,舜华站在棺椁前,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里面的人。
盛鸿赶紧走到棺前,她看见里面的人衣衫整齐,才松了口气:“舜华,别看了,结案了,徐相殿前负荆请罪,请求女皇恩准她辞官回老家,还撞了殿前的柱子,可算给人救下来了,女皇责令结案,咱们走吧。”
舜华没说什么,二人一道回府,坐了一辆车。
宝玉赶车,盛鸿上车一坐下就曲起了右腿,她两手将小腿抱住,使劲揉捏着。
舜华在旁看见:“姐姐腿怎么了?”
盛鸿笑笑:“谢谢你还肯叫我姐姐,老毛病了,天气一凉就容易疼,可能是昨夜站久了,今天疼得厉害。”
舜华沉默,是她先认识盛家姐弟的,从前她叫盛鸿姐姐,没想到最后她们会变成这样的关系。盛鸿揉了一会儿腿,还不忘劝着她。
“林生案结案,你就不要再查下去了,能让徐相舍掉女儿的案子,背后能是什么人,不敢想。你才入刑部多久,有些事不能较真的,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别人。”
“嗯,”舜华点头,“我知道。”
盛鸿想了下,又说,“昨天回去之后,盛焕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听说我二爹爹在给他物色京中小姐了,他年纪也不小了,要找人家的话,大概也会很快吧。”
舜华嗯了声,低下了眼眸。
两个人都好半天没有说话,等过了路口,快到盛家那条街了,盛鸿才叹了口气:“说起来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不然凤起不会去大西北,你和盛焕也还有希望。”
或许,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舜华依旧没有作声,到了街前,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里的二人都听见外面有敲锣声,相视之后,由舜华掀开了车帘,只见街边百姓聚集,前面一人骑马明锣开道,不知道是谁喊了声说是西北军入京了,盛鸿也凑过来看。
凉风拂面,能看见一小队人穿着软甲,正行在街上。
为首一人骑在马上,他身形修长,软甲之外,还披着红色的披风……
舜华低呼出声:“是我大哥!”
盛鸿看见了,那人由远至近,她顿时笑了:“是你大哥,你大哥回京了!”
然后转身就要下车……
然后……
她腿上一软,跌坐回座上,几乎是下意识的,舜华扶住了她。
盛鸿脸上露出了痛色,一手扳着小腿,回眸间已是红了眼:“算了,这腿太不争气,今日不见他了,劳烦你把我送到府上,改日吧,改日我再见他。”
舜华:“好。”
盛鸿自嘲地笑笑,随即长出了口气:“再说或许他不愿见我呢,大体是不愿的。”
话是这样说,她侧身过来,还是掀开车帘一角,偷偷看那马上之人。
一人牵着马在前,走得不快,盛鸿就那么看着他,不停说着:“瘦了……他瘦了……”
舜华也细细打量着自家哥哥,正是巴巴的望着,宝玉在外面却激动叫嚷起来:“大公子!是咱们家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小姐在这里!”
他不光是扯着嗓子叫,还赶了车往街上走,这般行径立即吸引了凤起的注意。
他才回京,一眼看见自家人,立即扯住了缰绳直接下了马,奔着这边就来了。
盛鸿大惊,忙放下了车帘,一把握住了舜华的手臂:“不要让他知道我在车上,你不要说,不要说。”
舜华答应了,她才放手。
舜华连忙下车,不消片刻,凤起果然到了车前。
男人剑眉英目,十分的俊秀,只不过他的的肤色比纯亭的还要深一点,兄妹相见,舜华规规矩矩见了礼,凤起欣慰地看着她,只是说,让她回去告诉母亲,他先进宫述职,晚一点再回家相见。
舜华答应了,凤起转身走了。
等他离开之后,舜华让宝玉将车赶到盛府门前,宝玉翻着白眼,但还是照做了,等把人送到时,盛鸿已是下不了车了,他又咣咣敲大门,叫出了盛家人把他家小姐抬下去了。
接着,宝玉赶车回到了姚府,舜华先跟家主说了凤起的事,回头又问了如歌,顾九奚在哪里。
如歌说郎君宿醉,一直还未起身。
舜华本想去书房休息,心中一动,又问起了小石头:“小石头呢,回来没有?”
如歌说:“昨天晚上小姐刚走,郡王府就打发人来问郎君在不在了,说是小石头伺候不好郎君,昨日把郎君丢了,在郡王府挨了一顿打,估计这时候都下不了地呢吧。”
舜华顿足,硬生生把脚步转回了婚房这边。
日上三竿了,婚房的门虚掩着,舜华到了门前直接推开了门,屋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试探着叫了一声九郎,才听见里间有人答应了一声。
舜华快步走进去,刚一走近,立即背过了身去。
顾九郎此时刚起身,他里衣歪着,带子松松垮垮,肩颈处都裸露在外,一看就刚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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