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市上人来人往，今年小摊贩们为了笼络过往百姓，弄了个流水桃花节，家家头顶上都有各式各样的桃花彩灯，一些年轻人喜欢在晚上出来看灯，舜华被宝玉催着出来几回，翻来覆去的看，再看这些彩灯已经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了。
但是今日不同，今日她是同徐家小公子一起来的，夜市上的人和物就显得生动多了。
徐家小公子很少来夜市，见了上头挂的彩灯，很是感慨：“从前我去过楚国，那里的彩灯真是一绝，高墙宫灯典雅大气，宝珠串灯精美绝伦，那边不仅是官家制作，还有百姓们手工挂的什么兔子灯，鸭子灯，狐狸灯，鸳鸯灯，串在一起，既诙谐有趣，又让人大开眼界。”
一打小郡王娶了楚质子又决裂以后，周楚不和，那些跟楚国相关的东西，很少在大周流传，舜华随手从街边摘了个兔子彩灯，细细看上面做的小诗。
“彩灯配上雅人的诗作，才是一绝。”
“我看看。”
徐长卿很自然地将她手上彩灯拿了过去，借着灯火看了看，也是笑了：“诶呦，这诗还挺押韵的，字也好看，你要买一个吗？”
其实押韵是基础，他这一说，舜华又看了看字，不得不点头夸赞道：“的确不错，民间能有这样的字体，真是没有想到。”
她一夸，徐长卿就笑了，他身上多有书香气息，难以将他跟闯进媒婆家那个人联想起来，这么看，怎么看怎么是个雅人。
“文人喜欢卖弄字体，诗词，手艺人喜欢卖弄手艺，你看这动物彩灯，兔子的极其简单，就要附上小诗，那边有彩色的龙凤，粉墨华表，其中骨架用什么，糊纸用什么，都有讲究，这样的灯一个字不作，也卖得好。彩灯上的诗也一样，什么重上中同空，押韵还简单，但是做出来的诗，就全凭看官的心境了，舜华小姐看看，这一句，明月与雪去，梅花暗自来，会想什么？”
他言谈举止之间，都有文人的傲骨，但是相处起来，又极其舒服，舜华很容易就被他带入了他的话语当中，也在心尖上品了品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她实话实说道：“雪后的月亮不见了，觉得有点伤感，很忧伤。”
徐长卿随后将兔子彩灯挂起，与她一起往前走：“那说明你的心里很伤感，平时不说出来，结果看什么都有点那样的心境，月亮不见了，却还有来的，怎么看不见呢。”
舜华怔住，随即被他逗笑，从锦袋里摸出钱来，转身将兔子灯买了下来。
货郎见她去而复返，很是高兴，又与她介绍起了其他东西，她连连摆手，拿了彩灯，回头追上徐长卿了，递到了他的面前。
“公子闲情，小女多谢公子点拨，这个彩灯就送给公子吧。”
徐长卿丝毫没有矫情，伸手接了过去，二人往前走，他在一个卖小玩具的货郎面前停了下来，货郎连忙将拨浪鼓摇了起来，吆喝着让他们看看。
舜华顿时来了兴致：“看看吧，给我侄子侄女买点玩的。”
两个人一起弯腰挑选，不过最后看来看去，府上都有，就买了俩个九连环。
夜市上的年轻人很多，平日买面具的摊贩也多了不少，总是有佩戴者面具的年轻公子穿着锦衣华服，来回走过，大周民风开放，从来也是鼓励男子争婚，共婚的，所以他们向来大胆，还有人停了舜华面前，送她桃花的，不过她统统拒绝了。
面具也是夜市上的亮点所在，彩灯之下，通常都挂着鬼面面具和动物面具。
舜华从下面走过，总能看见相同的狐狸面具，就挂在最高处，可能是因为她总往上面看，引起了徐长卿的注意，他发现她目光流连之处，也就停了下来。
舜华站住了，她以为是他想要：“你喜欢？”
徐长卿摇摇头：“我不喜欢，我这个人喜欢坦坦荡荡，不喜欢戴任何面具，你喜欢？”
舜华忙收回了目光：“还行，我觉得挺可爱的。”
徐长卿平时其实很少来这种地方的，他也很少费心买这些小东西，走过路过就一直是只看看，从不动钱包。舜华这两年，头一次有想为男人花钱的冲动。
“我看你看，以为你喜欢，你要喜欢的话，我送你，兔子灯配上兔子面具，正好。”
徐长卿与她闲逛，根本没打算买东西：“不用了，我不喜欢。”
二人逛了又逛，从夜市出来，徐长卿手上也只有一盏兔子灯，别的什么都没有买，舜华突然有一种应该买点什么东西送人家的感觉。
“有点晚了，”舜华甚至有点意犹未尽，“要不，去天星街走走？”
那边有许多金银首饰，衣装铺子，她也是出于礼貌，想送他点什么。徐长卿摇头，引着她往来时的马车那边走去：“我知晓姚小姐的心意，不过这些东西，我都不大喜欢，如果你非想送我点什么，我倒是有一事相求。”
舜华立即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帮你。”
二人走到了马车前，车夫不在，一看是四下无人了，徐长卿才是确定问她：“可以吗，我可以有事请你帮忙吗？”
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还带着几分清冷，似乎是难以开口的事，舜华侧身相让，让他先行上车，对着他轻轻颔首：“我说了，只要我能做到。”
徐长卿先行上车，随后搭手拉了舜华一把。
二人上车之后，车帘放下来，里面露出了微微光亮，徐长卿将兔子灯挂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两个人坐在一起，就显得有些含糊的暧昧了。
徐长卿在这样的氛围下，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算了，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舜华发现她总能被他逗笑：“说说看，没关系的，能帮忙我尽量帮忙，不能帮忙也不会为难。”
徐长卿定定看着她：“我说了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因为这件事才接近你的。”
舜华还是很清醒的，她在刑部那么久，对人和事总有特别的敏锐度，早就觉得他靠近自己有些快了，都是有原因的，不过她没觉得怎样，并不在意。
“因为什么，并不重要，一个人要有别人认同的价值，这样来维系关系，难道不是更好吗？即使是夫妻，也是各有所需，才能一直一直在一起，所以你不必有顾虑，我不在意那些的。”
徐长卿犹豫片刻，轻声道：“我兄长对皇女府没有什么留恋的，但是唯有一样，他很记挂，守皇陵那位，不是生了个小皇子吗？他想见见孩子。”
舜华大惊，这件事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李静的确是悄悄产子了，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被女皇带回了皇宫，听说是一位小皇子，长得十分好看，她也没有见过。
舜华：“那孩子……”
徐长卿知道她心中疑虑，开口道：“那孩子是我兄长的，李静虽然坏，但她对兄长很是痴心，出事之前，怕牵连兄长，先将他赶出了皇女府。兄长说她不愿与别人同房，有别人都是障眼法，孩子定是他的孩子。”
这位皇女也是个妙人，舜华想了下，实在觉得无处下手：“我很同情你兄长，不过这件事，很难做，我都没有见过小皇子，到户部之后，更是一次都未被召过，进不了皇宫的人，不可能见到那孩子。”
徐长卿：“近日我得了消息，说是女皇有心给孩子物色一个合适的人去教导，你侄子与他年纪相仿，也快到了启蒙的时候，到时候如果选上进宫陪读，就有机会了。”
说着，他连连保证，说徐宴就只是想见见，根本不会相认。
舜华：“与其这么偷偷摸摸的，那不如光明正大的见，我可以帮忙举荐你兄长再为太傅，但是不保证一定行，只能尽力。”
这样那岂不是更好了！
徐长卿诧异地看着她，喜悦之情喜于言表：“：“那太谢谢你了，我这就告诉兄长去！”
说着他急着起身，忘了是在车中，一下撞在了车厢梁上，撞得车微微颤动，舜华连忙来扶他，结果这会车夫回来了，叫了声小姐，赶车就走，一下把刚要起身的徐小公子晃得摔了回来。
二人摔在一起，自然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在这个世界，只有女人占男人便宜，舜华连忙做直了身体，徐长卿亦是。
马车颠簸起来，他还为她刚说的话而有些激动：“若真能帮兄长这个忙，那小姐就是我徐家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舜华正经看着他，他一激动就有了几分少年之色，不那么沉稳的徐小公子，在她眼里，很有趣，她也忍不住逗他了。
“那如果办成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马车行得很快，快得兔子彩灯晃得厉害，昏黄的灯火下，舜华满眼笑意，徐长卿不知想起了什么，怔怔道：“其实我从前见过你。”
这话既不是回答，也不是别的，他说他从前见过她。
舜华仔细回想了下，却没有任何印象了。
“在哪里？什么时候？”
他没有解释，只是倾身向前，马车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二人气息越发的近了，就在这飞快行进的车上，徐长卿看着女子柔软的双唇，忍不住喉结微动。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以身相许，小姐喜欢吗？”
舜华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马车忽然又停了下来，马儿嘶鸣，二人诧异地回头，只见车帘一掀，一人借着车帘遮掩，一把抓住了徐长卿的衣领，直接将人扯了出去！
舜华大惊，连忙掀开车帘追了出来，马车就停在高墙之下，四下漆黑一片，她仔细辨别，才发现是东宫墙外，车夫被人顶替了，有人赶车来了这里，并且掳走了徐长卿。
而等她追出来，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明日双更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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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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