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大夫看过了，徐长卿受了轻微的擦伤，都是皮外伤。
他受了些惊吓，也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舜华被人带到他的休息之处，正好赶上小厮来送熬好的药，闻着就很苦的样子。
徐长卿歪在榻上，颇有些病弱公子的模样。
舜华跟在送药的小厮身后，这就进了门。
药味是真的有点大，徐长卿显然是闻到了，还没等到跟前，就先叹气了：“我没事，我不想吃药，这种东西是给人吃的吗？你们自己闻闻，这什么味道啊！”
不仅病弱，还是个娇气的。
舜华放轻了脚步，在后面看着他，徐小公子平日也应当是个精致人，榻前摆着好看的桃花糕点，他屋里摆设井井有条，榻前还放了个瓷瓶，瓶中插着两根桃枝，上面桃花还在，看起来春意盎然的。
小厮到了榻前，直劝着：“公子别嫌苦，大夫说了，公子头晕，还受了惊吓，是要喝点药的。”
徐长卿的确头晕，他接过药碗，刚要喝，一眼瞥见了后面跟来的舜华，立即坐直了身体，将药碗放在了一边。
“你怎么来了？”
舜华见他终于发现自己了，笑着上前：“能不来么，当着我的面把你掳走，真的是吓着我了，幸好你没事。”
小厮搬来椅子，徐小公子示意她坐：“我也是吓了一跳，不过没受什么伤，就是有些头晕。歹人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我被他拉出车外，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不，大夫给开了些安神的方子，非让我喝药呢。”
舜华从前在刑部，见过不少掳人的案件，还是有些经验的：“没有明显的外伤，瞬间就让你昏迷的话，应该是用了迷药了，这可能也是你头晕的原因。”
徐长卿仔细回想了下：“应该是个男人，他身上很香的，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是闻到了什么香味，这个香味的味道，就像是……”
他脸上的笑意慢慢凝住了，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常模样：“这人确实是居心叵测有备而来了，这样的话我更得好好谢谢我的救命恩人了，听说他们是在路上捡到的我。”
舜华笑：“你的恩人也真多，幸好他是男的，不然你以身相许都许不过来啊。”
徐长卿拿过药碗，仰头喝掉了之后，接过小厮里的帕子擦着嘴角，他低着眼帘，只是细细品了下这苦涩的汤药味道。
半晌，他才说：“你知道是个男人救了我，那你是见过他了？”
舜华点头：“嗯，我来的时候见过了。”
徐长卿慢慢抬眸：“……”
舜华过来探望他，也是想证实下自己的猜测，徐小公子受了些惊吓，也还好只是惊吓。前面相看的几个小公子，没能在一起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她，她今日刚跟徐小公子逛了夜市，他就出事了，这怎不让她恼怒。
恼怒之余，反而释怀了。
舜华：“你兄长的事，我会尽力帮他的，不过我想提醒你们，那是皇家的儿郎，不是你徐家的，即使见面，也只能是见一见。”
徐长卿当然点头：“那当然了，兄长恨那位，起初连孩子都不想见的，过去的事他都不愿回想。但是毕竟骨肉亲情，有一日梦见了，他日日难安，这才想见。”
舜华与他说着话，想起徐宴被强娶到皇女府的日子，那对于他来说，的确不好过，她见徐长卿没事，放心了，说了会话，有心要走。
可她才起身，徐长卿忽然痛呼一声，扶着额头躺倒了。
他面露痛色，舜华连忙上前查看：“怎么了？”
小厮见他这模样，急得直跳脚：“公子这是怎么了，头还晕吗？”
徐长卿嗯了声，看样子是很难受的了，舜华这还怎么走，又陪他坐了好一会儿，等她离开徐府时，已经很晚了。街上冷冷清清，这个时间已经禁了宵夜，如果不是她有官职在身，都不能回家了。
坐了一路的车，舜华又累，又乏，又困，到了姚府门前，她让车夫去后院停车，先行下了车。
明月当头，繁星点点，这原本是个赏灯赏月的好日子，舜华抬头看了看，伸手给月亮描了个边。姚府朱门紧闭，旁门还开着，舜华看过月亮了，负手往回走。
旁门的确是开着，舜华走到门前，却是站住了。
高墙之下，一人戴着狐狸面具，环臂倚在墙边，已是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他一身玄衣，整个人似乎都要融入在夜色当中，月光照在他身上，又神奇地将他与这夜色隔离开来，冷冷清清。
舜华看着他，也不由感叹，少年的成长是真的快，他好像又高了。
果然，顾九奚站直了身体，慢步到了她面前，是高了不少。
“怎么，不认识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味道，看来是喝过酒来的了，舜华坦然看着他：“认识怎样，不认识又怎样，难不成也要把我打晕了带走？”
很显然，她知道徐长卿被人迷晕，是谁做的。顾九奚还抱着双臂，低眸看着她，似有笑意：“你这样跟我说话，我会觉得你在恼我，听说姚侍郎这两年相看了四五个小公子，怎么都没娶家里来，都不喜欢吗？”
舜华往前走了一步，与他更近了一步：“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相几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应该庆幸他没有受伤，好好地送回来了。”
她说这话，眼底星星点点的，都是警告的意味。
说着，绕过他，直接奔了旁门去。
“好好送回来了怎样，不好好送回来又怎样，我不过是好奇想见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你这么上心，逛了夜市，就是在马车上也腻在一起……”
顾九奚按捺住心底不快，先一步重新拦在了她的面前，从始至终，他从未摘下过面具，始终在面具后面看着她：“算了，不说这些，我今日饮了不少酒，不舒服~”
他声音低低的，像是隐忍着，述说着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可二人如今的关系，已不再是可以低头就能说话的了，他似乎忘了，先走的人是他。
舜华面色如常，对着他随便摆了摆手：“让开，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顾九奚慢慢摘下了面具，借着旁门上的灯火，能看见他唇角的伤疤，都伤到脸上了，想必当时得有多凶险，凤起脸上也有伤疤，回家之后说起当时场景，真是令人后怕。
“你看我，这便是我的日子，我想你明白，我没错。”
舜华点头：“嗯，你没错，但选了就不要后悔。”
说着，她绕开他，想要回府，人到门前了，又是动弹不得。男人从背后环住了她，他已比她高许多了，两手紧紧揽住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就贴在她的颈边，直低语着。
“我很想你。”
不过很快，舜华回手推开了他，她进了家门，身后的人又是叫住了她。
“站住，”顾九奚的声音扬了起来，“今日是喝了酒，我才来找你，而不是觉得我错了才来找你，你现在不理我，我不会再来了。”
他说得很是理所当然，他永远都这么理所当然，舜华没有回头。
“我说是真的，今天晚上我就一直在这等你，过了今日就不可能来了。”
再往前走，顾九奚的声音又大了些许：“那徐家小公子，你真同他定亲了？”
再往前走，顾九奚的声音小了：“这不公平，你等盛焕三年，这才两年时间……”
再往前走，几乎要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我在这等你。”
舜华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宝玉打了热水过来，如歌一旁打着哈欠：“小姐怎么才回来？徐小公子怎么样了？”
舜华洗漱，准备睡了。
宝玉在旁瞪着如歌：“你要困了你就去睡，没看小姐多累了吗，还问问问。”
舜华换了里衣，直接躺下了。
宝玉收拾了衣服，忙前忙后，偷眼瞧着她，他家小姐先是背对着他，躺了片刻又翻身转了过来面对着他，他有心也问两句，看她半阖着眼，像是累极，到底没有开口。
收拾妥当，宝玉轻手轻脚地往出退，眼看着要退出来了，舜华忽然叫住了他。
“宝玉。”
宝玉连忙冲到她面前：“嗯，我在。”
舜华：“去外面看看，旁门那有没有人。”
宝玉答应了一声，赶紧出去查看，他这个人办事一向稳妥又机灵，很让人放心，果然，没过多久，宝玉从外面回来了。
舜华：“怎么样，有人吗？”
宝玉摸了下鼻子，讪讪地笑了：“小姐一说有人我还有点激动，赶紧出去看了，可我悄悄趴在墙上看了半天，别说人了，就连路过的野猫都没有一只。”
他一向啰嗦，舜华习惯了。
“看清楚了？”
“嗯。”
宝玉举手：“小姐，真要有人的话，我都怕惊动呢，特意爬了梯子，悄悄趴了墙头，悄悄看的。可到底谁在咱们府外，小姐看见谁了？要不要我再去看看？”
舜华翻了个身，又背对着他了。
“我看见鬼了，你想看你就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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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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