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与你无关,他们是覆巢,你与我是后来被迫降落的小雀,惺惺相惜、相知相伴就够了。”他说着,眼神愈发柔和起来,“你不觉得么?”
“覆巢倒了,我们也会跟着完蛋吧?”和微已然平复下来,连语气都开始带着轻佻。
“那便趁它倒之前,扑棱翅膀飞出来,再把它踹下去。”沈无说着,又开始不自觉上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庞。“你自己这张最好看。”
“真的?和常景好那张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嗯……想一想。”
两人扶着对方站起来,绕着祭坛搜刮证据揣在身上,一边干活儿一边闲聊几句。
和微:“我还是有点担心他们。”
沈无故作轻松:“看李怀安能不能行了,赌一把。”
此处石洞内的场景骤然缩小、拉远,沈无的声音似乎也跟着风声一起飘了出去,循着无数条地道向外传,直至——
“赌什么赌啊!”沉香又一次跌落在地,泪水滑到嘴里还被她不小心尝了一口,咸咸的。
她顾不上发髻散乱,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把扑向躺在地上的少年,“李怀安!你怎么样啊?你别吓我呜呜……”
李怀安蹙着眉头,不自觉将头偏向一旁,声音也有些虚弱:“没事……”
“骗人!”沉香不管,她胡乱抹了把眼泪,却忽然摸了一手的粘稠与温热——是血。
她声调难免拔高了几分:“你流血了?!”
现下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被困在一条暗无天日的地道里。
本来与他们几人走散后一切还如常,漆黑的地道里依旧有尖锐的风声,依旧伸手不见五指,她依旧走得胆战心惊。
但意外出就出在她往前走时,不知踩到了哪处凸起的石头,周围忽然响起一声很轻的“咔”。
紧接着,无数如同利刃般的叶片便从石壁两旁的缝隙里唰唰飞出来,杀得两人措手不及。
李怀安身上有一把箭,刚开始还能堪堪应对过去,但没过一会儿地上便有几条如同蟒蛇状的藤蔓张牙舞爪爬过来,趁其不备缠上了他的脚腕,李怀安应对不及,自此被机关撂倒在地,身上也被叶片划了数道,汩汩流着温热的血。
现下这会儿已经没叶片再飞过来了,但他还躺在地上没爬起来,因为某些该死的藤蔓还死死将他箍在地上,扯也扯不断,割也割不完。
沉香连忙去摸他身上的伤口,摸着外面的衣裳已经被划破,手感有些粗糙。
“李怀安,你别丢下我一个人了。”她呜呜哭起来,“你疼不疼?”
“我不疼,”他伸手向上,接住了沉香的手,“你怕不怕?”
沉香狠狠抽了口鼻涕,“我不怕。”
“沉香……”他眯着眼睛,想要通过眼前迷愣的模糊黑影在脑海里拼凑出她现在的模样。
“都说了,沉香是我的封号,你要唤我的名。”
“好,皛皛。”
李怀安松开她的手,往前面一指,“皛皛,把剑拾起来,摸到藤蔓的根,把它砍断,能做到么?”
沉香猛点头:“能!”
“好,砍断它我便能起来了,别害怕,我会在这儿陪你。”
沉香抽噎几声总算是缓了下来,她心里有了盼头,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就往前面扑。
隐约可见地上有一处闪着寒光,沉香瞅准了它的位置,抖着手想把它拾起来。
忽而扇来一阵劲风,沉香下意识交叉双臂挡在面前。
只听“铛”的清脆一声,剑被藤蔓卷起来扔向远处,撞上了石壁又咕噜噜转着圈躺在地上。
这时候沉香还有点儿目瞪口呆,这藤蔓总不能还长了眼睛、知道她要干嘛吧?
她在心里呔了一口,站起来继续往前冲。
只不过没走几步她便抬不动腿了,因为身后忽然传来李怀安沉重的喘.息声。
“李怀安你怎么了?”沉香忙转身往回跑。
“我没事!”李怀安重重吐出一口气,朝她喊道:“先别管我,去拾剑!”
此时藤蔓不知为何又收紧了不少,粗壮的条状物勒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似乎将他肩以下的位置都裹成了蚕蛹。
这么大的力道,伤口毫无疑问地又被创了一遍,有些破皮的地方连肉都被勒了出来。
若是光一照,血涔涔白花花的估计能把沉香吓哭。
沉香犹豫着,一狠心还是转身往前跑,眼里只有地上那处寒光。
就在她俯身要把剑捞起来的那刻,身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又爬过来一根藤蔓——
咚!
沉香头朝后直接摔在了地上,四肢犹如被马车碾过一般的痛。
该死的枝蔓居然在这个时候缠上了她脚腕。
沉香气急,低头便想将它扯开。
李怀安在不远处听到了动静,忙喊道:“别动它皛皛!这东西越碰它缠得越紧!”
“那怎么办啊?”沉香停下了动作,声音却染了哭腔。
“你悄悄的往前走,只要不用力拽它便没事。”
“好。”
沉香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是断了只脚,就这么一挪一挪地悄悄往前走。
明明那寒光看着离自己没多远,她却往前走了好一段也没够到,脚腕还被勒得生疼,似乎要充血了。
三步、两步。
一步。
“呼——”沉香猛然弯下身,总算把地上的剑捞在了怀里,她不自觉弯起唇角想放下心。
不料下一瞬,唇角也僵硬了,心也忘了跳了。
眼前的数张干瘪人皮正在空中晃晃悠悠,诡异古朴的青铜祭坛中间供奉了一根惨白的蜡烛。
白光明明灭灭,勾魂似的,照得她脸也惨白。
耳旁掠过一阵风,像有人对自己吹了口气,她觉得脖颈处忽然变得凉冰冰的。
风声里似乎还混着老奶奶的笑声,它呼的一下又吹往祭坛处,人皮轻轻晃起来,手脚不时碰在一起,像活了一般。
沉香牙齿打颤,迅速闭上眼往回跑。
还没迈开腿跑一步,脚腕上的藤蔓又忽地收紧,她猝不及防,直接张开手扑倒在地,剑也摔了出去。
手心处瞬间火辣辣地疼起来,沉香顾不上擦眼泪,在心里骂了藤蔓一句便爬起来再度捞上剑。
只是她不睁眼还好,一睁眼,总觉得眼前的幢幢黑影像极了方才那些人皮,阴森又幽暗,摄人心魄。
这里离李怀安又远了些,沉香试探着喊了几声,回应她的仍是无边静默。
“呜……”她勉强打起信心往前走,只身一人在地道里也没个能依靠的东西,她心里又空又怕,只好哄着自己去贴着石壁走。
手刚一摸上石壁,她便被火燎了一般缩回手,触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冰凉,还是湿答答的粘稠。
“什么鬼东西……”她再也没忍住呔出了声,一步一步往前挪。
感受到脚腕处的力量绷紧了,她才弯下腰,顺着藤蔓延伸的方向往回摸,胳膊一挥斩断了它的根。
没了束缚她身上顿时一轻,底气也足了不少。
约莫往回走了一半,沉香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了。
身后好像跟了什么东西。
她心咯噔一下,不敢往回看,也不敢停下脚步,快走变成了狂奔,喊着李怀安的名字就往回跑。
身后那种感觉愈演愈烈,沉香正怕得要吼,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极微弱的:“皛皛……”
“李怀安!李怀安!”她忙喊起来,“我找到剑了,我回来了!你别怕啊!”
李怀安到了嘴边的“别害怕”又咽了回去,他轻轻笑了一下,气息奄奄,甚至都没笑出声。
“好。”
知道李怀安就在前面后,沉香心里的那股不安感也散了不少,她慢慢蹲下去摸那些藤蔓的根,边摸边骂:“长哪里不好非要长在这里,长就长了,怎么还害人呢?再欺负李怀安,我剁了你们全拿去做吃的。”
一语成谶。
她话音还没落,那边又传来一声:“呃……”
藤蔓跟长了眼似的专逮着他的伤处勒,血水汩汩流个不停,李怀安觉得自己身后的衣衫应该都被血浸透了。
沉香正抖着手去摸湿答答的藤蔓,听见他的声音后立即转头,“李怀安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皛皛,快割。”
“好,好。”沉香连忙回头,一刻也不停地往更深处摸,不过手感也不怎么对。
怎么摸到哪里毛茸茸的?
黑暗往往会将这些恐惧放大,她默默咽了口口水,不敢想这会是什么东西,一边流着泪一边挥着剑。
每处藤蔓的根都摸着不太一样,有时粘稠,有时温热,有时像绒毛。
沉香觉得泪水将自己的脸都蜇疼了不少,她还不忘安抚李怀安,道一声快了让他别怕。
嚓嚓声不绝于耳。
沉香手起剑落,摸着似乎是快割完了。
她正欲转身去割对面的最后几根,恍然间又对上了一处模糊的黑影。
不知是什么东西。
沉香下意识闭紧了眼,哆嗦道:“李李李怀安,我害怕,我感觉我前面站了一只鬼。”
“别怕皛皛,我在这儿。”
李怀安身上的多处藤蔓已经自然脱落,他忍着痛要起来,循着声音朝沉香那儿看了一眼,不过没看清楚是什么物什。
沉香和她面前的黑影融在了一起,他也辨不清。
沉香·只敢发纳米雷霆版: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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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皛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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