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我疏忽了,这样它下个月的肥料我包了。”
看着阴沉的天,我又对柳公子道:“用不用给你弄个结界,这雨实在太大了,你受不受的住?”
柳公子的声音隔着雨声传过来,不如平时那么清亮,显得颓唐道:“别臊我了,我好歹活了百十年,连这点雨都遭不住我还活个什么劲。”
“行,那你自求多福。”我在屋里找了一圈阿泥,没感受到它的气息。
柳公子病怏怏地应了一声,又叮嘱我看看白瓷盆,小柳树别被水淹死了。我让它安心淋雨,把白瓷盆控了控水。
雨下了一整夜,等第二天早上才不情不愿地收了手。我开门看的时候,院子的地上躺满了柳叶,天好不容易放晴,我把小柳树搬到柳公子面前,敲了敲它的树干。
过了一夜,虽然没淋到多少雨,却也禁不起这样的雨夜。小柳树蔫吧地耷拉着叶子,柳公子用枝条把它扶起来,顺着枝条传过去一股灵力。有了这股灵力小柳树这才勉强抬起身板。
我看得有点心虚,掩唇咳了一声,不自然地别过眼去道:“阿泥怎么还没回来?”
“它神出鬼没的,谁知道呢?”柳公子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看着我这幅心虚的样子,笑了一声道,“心虚什么,你银子花了我就不怪你。”
这还好说,我正色道:“买肥料的银子已经备下了。”
柳公子这才放过我。
但事与愿违,“小柳树”并没有撑到用肥料的那天。
那场大雨过后,或许是柳公子那股灵力的缘故,小柳树长势喜人,喜得柳公子连连赞赏直夸它有自己当年的风采。不过,这位后辈和柳公子的风采有些不同,它是横着长的。
尖细的叶子,横着的枝蔓,都昭示着“小柳树”的出身,但碍于柳公子每日找得不同的理由,没有一个人敢直言不讳。
直到有一天小柳树开出了朵蓝色的花。
阿泥和我围在白瓷盆前,探着头道:“柳树还能开蓝色的花吗?”
“柳树不能开蓝色的花吧。”我迟疑地道。
终于自欺欺人演不下去的柳公子在一边耷拉着枝条自暴自弃地道:“它不是柳树。”
“啊,那个……”我想了一遭它原先说的话,迟钝地安慰道,“天下草木一家亲,地域都没有什么意义,也不必把种族看得很重要。”
这一句估计又惹起柳公子的伤心事,它对着墙久久没说话。
这还不是最打击它的,阿泥细细嗅了那朵小花,抬头道:“这种花我在外边玩的时候见着过,郊外那片林子里到处都是,别名一朝春,只能开这一季。”
柳公子沉默许久,突然用柳枝捂着脸痛哭。
我心疼地看了一眼那盆花,心想肥料彻底不用买了。但这话伤柳心,不好明说,只能无奈地安慰它道:“要不给你买一袋花种,用灵力护着,这样你一年四季都能看到了。”
“那能一样吗!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亲手养这么大的。”
柳公子痛苦地喊道,闭上眼不去看盆里的蓝花。
“其实我还有个法子,以前游历各地的时候学到过一个法子,能让小蓝永不褪色,长长久久地陪着你。”
柳公子用来捂脸的柳枝松开了一条缝。
我下定决心,有些肉疼地道:“说是把花摘下来用盐巴埋几天,这样就方便保存了。虽然这年头盐挺贵的,但是看你这么伤心要是能全了你的愿,我也是有点积蓄的。”
阿泥的狐狸耳朵原本耷拉着,听了这番话后猛然竖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在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柳公子就猛然用柳枝把小蓝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冲我怒道:“你说什么话呢。你是不是植物了,小蓝还在这儿呢,当着它的面你就说这些。枯惹,你……真是我看错人了。”
我有点疑惑,觉得它不领我的心意就算了,居然还这么说我,真是伤人心。但目光落在柳公子的翠绿的柳枝上,嘴边的话可疑地顿了顿。
设身处地,这个法子对它们草木一族来说的确有些残忍了。
于是我诚恳地对小蓝道歉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把你……”
“打住!”
柳公子叹了一口气道:“不必再想办法了,我只是有点伤心,让我自己缓缓吧。”
柳公子做好心理准备后差不多这个季节就过去了,它抱着白瓷盆看着小蓝一天一天萎靡下去。到了盛夏,盆里就只有一盆枯草了,柳公子的精气神好像也随小蓝去了。我和阿泥对视一眼,冲对方心有灵犀地点头。
上了结界的屋里,阿泥正襟危坐道:“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我虚心询问道:“你有什么高见?”
“我怀疑……”阿泥郑重地道,“它是不是太无聊了,想找人陪它。以前它跟我说过咱们没搬来的时候有几只整天叽叽喳喳的麻雀会来找它,现在我在这就算我让它们来,它们也害怕。”
“你的意思是,给它找个伴?”我沉吟片刻,“不过上哪找,找什么呢,成精的草木可不多,你别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自有办法。”
阿泥一挥尾巴,潇洒地离去了。
当天晚上,小蓝的尸身连它生前曾经用过的白瓷盆一齐被柳公子托我葬在了城外那块长满一朝春的林子里后,阿泥回来了。
它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含含糊糊地说不清话,大摇大摆走到院子中间用力“呸”了一声,我这才发现它含了一嘴的知了。知了被它用灵力做的线捆着,个头是个顶个的大,躺在院子里叫得震天响。
阿泥抬头骄傲地道:“够吵吧,我找了整整一天才找到这几只,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知了被一股悬浮的灵力扯着往柳公子身上贴。
“唔,你们把小蓝花葬那了。正巧,我天天上那玩,回头见着了替你上柱香。”
阿泥用爪子拍拍柳公子得意地道:“我够仗义吧。怎么不说话?”
画皮师察七情洞五欲的本事在此时救了柳公子一命,我迟疑地看着柳公子在空中一颤一颤的枝条道:“嗯,它们一族向来怕虫子吧。”
那几只知了被拍掉后,柳公子缓了小半个时辰,喝完一缸水后不间断不重复地痛骂了阿泥一个时辰。
阿泥不服气地用爪子扒拉知了,喷了一口狐火烤得嘎嘣脆,一口一个吃完了。正大光明地消灭罪证后一甩尾巴当没干过这件事,理直气壮地和柳公子对骂。
柳公子最近应该不会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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