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航没想到路崇宁心思细腻,竟然还能查这一层。
“你知道梁叔这些年都靠什么赚钱吗?”路崇宁说得欲言又止。
信航点点头,“知道,听我爸说过。”
这件事了解的人少之又少,梁辰义当年还在派出所当民警的时候,为了帮路召庆出头,把一个男的打进医院,过后这男的报警,不接受任何方式和解,梁辰义说他是警察,自然明白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的道理,因此进去蹲了一年,警察也当不成了。
牢狱之灾像一阵无情剑雨,把他的生活砍得遍体鳞伤,出狱后无所事事,不是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跟老婆离了婚,一个人带梁喜生活,有孩子要养,他总得找个营生,幸好以前当民警时认识不少人,三教九流,什么货色都有,他慢慢开始贩卖消息,赚得时多时少,也很隐秘,即便个别人知道,也没谁敢告诉梁喜,外人都以为他接受不了警察变阶下囚的打击,混吃混喝,不务正业。
路召庆一直心里有愧,几次想让梁辰义去他那上班,但都被拒绝了,梁辰义说他自己能赚钱养家,云淡风轻的模样最终堵了路召庆的嘴。
服务员撩开门帘,把一盘辣炒年糕端来,放到桌上又退出去。
信航往帘下瞄了一眼,小声问路崇宁:“你是不是觉得梁叔得罪了什么人?”
“这几年我不在家,梁叔的事知道的不多。”
“今天看到这封信,我觉得梁叔的死没那么简单,你把信收好,千万别跟喜喜说。”
路崇宁笑得苦涩,“她不怎么跟我说话。”
“梁叔刚走没多久,喜喜心情不好,要不你去我那住吧。”
路崇宁冲信航抬抬下巴,“你觉得是你需要陪还是喜喜需要陪?”
信航傻呵呵一笑,“哎,我要陪她也不让啊,我说留下她直接把我赶出去了,还是交给你吧,起码她不能赶你。”
不能赶?路崇宁暗想,说不定哪天惹到梁喜,他那点家当就被扔大街了。
烟掐掉,两人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信航问:“喜喜定哪天走了吗?”
“她师父想让她去工作室上班。”
信航神情忽转,“不走了?”
“在考虑。”
“不走也好,在咱俩身边能互相照顾。”
曾经的玩伴三人组,其中两人先后从外地回来,而且不约而同选择留下,是巧合吗?
菜陆续端上来,信航还点了两碗冷面,吃了会儿,崔影撩开门帘,“这盘水果沙拉送你俩。”
路崇宁和信航同时说谢,盘子放桌边,崔影问:“喜喜怎么没跟你俩来啊?”
信航回她,“我们哥俩聊点私事,你和喜喜最近没见吗?”
“前两天来了,穿着拖鞋,披头散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路崇宁转头“咕咚咚”喝水。
信航的视线从他脸上掠过,一本正经地说:“可能化城没她在乎的人了吧。”
崔影被逗得捂嘴笑,信航冲她勾勾手,“问你个事儿。”
崔影往前凑,低头,听到信航问:“喜喜谈恋爱你知道吗?”
“怎么可能!”崔影的身子一下绷直,“她母胎单身,一次没谈过,你听谁说的?”
路崇宁又接着喝水。
信航终于松口气,“道听途说,不好意思直接问她,想跟你求证一下。”
“假的,她要谈恋爱肯定瞒不住我,你俩慢慢吃,我先过去忙。”
崔影边走边思考该怎么补救手欠给梁喜发的信息,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求证。
回到吧台,刚好梁喜打电话,可崔影还没想好怎么编,硬着头皮接。
“崔老板,忙吗?”梁喜声音像小猫一样,貌似刚睡醒。
“这会儿不忙。”
“路崇宁去你那吃饭了吗?”
“啊......在这呢,他没事长那么帅干嘛,害我春心荡漾,刚才端菜进去手都抖了。”
“你矜持点行不行?”
崔影“咳咳”一声,“信航跟我说他俩聊点私事,所以没叫你,你就当不知道吧,别把我卖了。”
“嗯,不提。”
“吃饭没?”
“还不饿,等会儿吃,你先忙吧。”
挂断电话,崔影松口气,望着布帘下路崇宁的两条长腿,不禁感慨梁喜好命,就算不谈恋爱,有这么帅的男人当哥也不错。
中途路崇宁出来上厕所,顺便把账结了,崔影除了赠菜以外还给打了七折,绝对友情价,只是当她见路崇宁一来一去吸引不少目光,隐隐为梁喜担忧,或许相比路崇宁,信航的条件更适合谈婚论嫁。
吃完饭离开韩餐店,信航要送路崇宁回去,他没让,点了根烟,说:“抽完你就开车走,我离得近。”
信航接过抽了一口,非常郑重地叫了一声“小宁”
“怎么了?”
“听喜喜说你把债都还完了。”
“嗯。”
信航看他一眼,“你唬得了喜喜,唬不了我,就算本金还了,利息呢?这些年利滚利也不少钱吧?”
当时听到还清的消息,信航第一时间是怀疑,因为他知道那是一笔足以压垮一个普通年轻人的数字。
路崇宁仰头,烟雾顺势飘出去,“他们没要利息。”
“没要?”
“对。”路崇宁拿烟的手有些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他们没说不要,后来某一天跟约好一样,都跟我说不要了。”
几年前没有的答案,至今依然无解,路崇宁问过,但没有任何人回答他,这比统一不要利息更让人觉得诧异。
换做别人应该庆幸的事,在路崇宁这里完全变了味,直到问出答案那天,疑影始终存在。
信航打心底心疼路崇宁,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此时跃到至高点,“不管怎么样,还清了就好,以后生活能轻松些,你要用钱随时跟我说,把我工资卡给你。”
路崇宁笑了,拍拍信航肩膀,“快回家吧,明天还得上班。”
“行,走了。”
直到分开,路崇宁也没和信航透露那些隐藏的信息,更没说他去过海鲜排挡和砂锅店,毕竟u盘里的内容还没看到,他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得等一等。
......
到饭点不好好吃饭的后果就是过后饿得直抽抽。
梁喜本来不打算吃,谁知刚过八点忽然饿得不行,她从鞋柜随便拿了双平底鞋趿拉着,打算去便利店整点东西。
刚从单元门出来,迎面看见一个人影坐在花坛边上,背对着梁喜正在抽烟。
看不到脸,但身形熟悉,是路崇宁。
他没发现梁喜,梁喜也没继续往前走,而是静静站着,夜风吹过来,她闻到一阵花香,是丁香花的味道,隐隐还有轻薄的烟草味,互相重叠,虚无缥缈。
拨开这混沌,梁喜感到一股透心的清澈。
忽然路崇宁回过头来,看见梁喜的同时把烟从嘴边拿下,她猝不及防,怕路崇宁误会,先开口问:“怎么不回家?”
举起手中烟,他说:“抽完就上去,你下来干嘛?”
梁喜摸摸肚子,“饿了。”
路崇宁起身绕过花坛走到梁喜身边,一片白色花瓣刚好落在他肩头,像流云一样轻盈。
梁喜看见他手里拎的纸袋,“什么?”
“信航给你的红参,他说大补。”
梁喜不以为然,“这么有年龄感的东西,肯定是唐姨买的。”
“那他倒没说,你想吃什么?”
“去便利店看看。”
梁喜抬脚往外走,路崇宁把烟掐灭,自然而然跟上。
“你回家吧,我自己去。”
“我买烟。”
梁喜没再赶人,走到便利店门口,她漫不经心转了几个货架,中间和路崇宁碰到一次,有点不知所措,随手拿了个金枪鱼饭团。
“就吃这个?
饭团在梁喜手里掂了掂,“太晚了,不用吃饱。”
路崇宁把饭团拿去收银台结账,顺便买了包烟。
走出便利店他拆开烟盒,梁喜问,“一天抽几根?”
打开的烟盒又莫名合上,“不一定,时多时少,看心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出国之后。”
漫漫长夜独在异乡,一些孤独的情绪需要消解,可他选择的方式看起来更加孤独。
“你师父那边考虑怎么样?”
梁喜眨眨眼,欲言又止,实则故意吊着他。
“不用顾忌我,公司有宿舍,我可以搬出去,你要想我,我周末回来陪你吃饭。”
“谁想你啊!”
梁喜脚下踩到一块小石子,身体晃了晃,撒谎的现世报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她站直,蹭了下地面,说:“我打算去,还没告诉师父。”
“行,周末我搬走。”
“路崇宁。”
他条件反射一般倏地站住,从前只要梁喜这样叫,路崇宁不管干什么都会立刻停下。
“不是你说要在家里住段时间吗?”
“是。”
“我没赶你。”
见梁喜不高兴,路崇宁没再说什么,走到花坛边,烟盒再次打开,他点了一根,说:“你先上去吧。”
梁喜没动,路崇宁扭头吐出一口烟雾,被风刮向他身后,再转回来时两人视线相交,一个迎着路光,一个逆光。
留下总得有话说,梁喜闲聊一样问:“你在公司负责什么?”
“游乐场项目。”
“游乐场?”
梁喜眼前闪过摩天轮转动的画面,她和崔影坐过一次,感觉一般,但拍照很出片。
“想去看吗?明天来找我。”
路崇宁了解梁喜大部分喜好,更知道说什么能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
梁喜确实想去,但嘴上不认,“八字还没一撇,有什么可看的。”
视线转过来,梁喜和路崇宁对视,被轻易看穿的感觉时好时坏,眼下这次,是好的。
她稍稍挪动身子,躲开路灯照射,整个人被路崇宁的影子罩住,似靠近,似相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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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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