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人并未身着盔甲,但身在行伍之人在仔细观察下还是很好辨认,姜辞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向着幽州军的人马飞奔过去,“救命——啊!”却不料脚下一绊,直接摔在了阵前。
上过沙场的马儿性子也比寻常马匹要烈,即便马背上的人已经发现了路上倒地的姜辞,情急之下竟也一时不能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队伍后面忽然闪出一个快到模糊的身影,在马蹄就要踏下之时,那身影一把揽起姜辞将她抱了出去,另一个持剑的手在马腿上用力一击,马儿嘶鸣着跪倒在地。
尘土飞扬,浑身僵住了的姜辞被救起到一旁,缓过神连忙向对方行礼致谢。
“无妨。”回应她的是糅杂了桀骜与稚气的声音,姜辞好奇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澄澈得能照出眼底野心的眼睛,眼前人竟还是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郎。
少年拍拍衣袖,将目光从姜辞身上移开,转向另一位骑在马背上自带一股威严之气的老者,低头恭敬道:“大......”,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人,事出紧急,请恕——”
“你没错。”纪大将军摆摆手打断道,少年这一出英雄救美在众将士面前已是初露锋芒,约是不惑之年的纪长风打量着马前颇有英雄气概的少年,又道:“只是老夫怎么瞧着你眼生啊。”
一边的副将忙凑身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
“哈哈哈,怪不得聪明!”纪大将军听后笑得豪迈,眼中流露出些许欣赏之色,转头看见旁边狼狈的姜辞,问道:“小丫头,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姜辞看出他们有意隐瞒身份,想要配合但多少还是有些害怕这个素有威名的大将军,只因上一世纪长风曾极力反对自己与太子的婚事,那时他那副好像要吃人的样子,姜辞至今都还记得。
不过现在的大将军却在刻意放软了语气和她说话,姜辞回过神,可怜兮兮道:“大人!这路上有草寇!”
“草寇?”纪长风皱起了眉头,眼尖地发现了姜辞手中攥着的骨哨,道:“那个哨声是你吹的?”
姜辞点点头,“这个哨子能引来附近的动物,我当时被草寇给围住了,就想着把它们引来解困。”
“能引来动物?”纪长风似乎回想起什么,“老夫倒真听说过这等传闻。”
传闻前朝有个将军,为了讨自家夫人欢心,亲手做了一个能吸引来动物的哨子,待到其夫人生辰宴散席之时,他在夜晚的星空下吹响哨子,为夫人召来了满天的萤火虫,夫妻二人在如梦似幻的荧光下许下永生永世、同心同德的誓言。
而姜辞自小就一直戴着一个骨哨。问起娘这个哨子的来历时,娘也给她讲了这个故事。当时姜辞问娘:“娘,这就是那个哨子吗?你就是那个夫人吗?”娘却哈哈大笑,弹着她的小脑袋笑她:“那都是前朝的事了,娘可不是那个夫人。”
姜辞一想也对,她自小没有爹,和娘相依为命,这个哨子肯定是藏在登云楼里的宝贝,娘和姨姨们总是会把楼中的各种宝贝都拿给她玩。
只是前世这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这一世姜辞情急之下吹响它,没想到竟然还救了自己一命。
半晌的沉默,正待姜辞想再开口时,忽然周围又传来声响。
属那少年最是机警,迅速将姜辞护在身后,一人挡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纪大将军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立刻会意,抽剑出鞘,寻着异响一步步向前探查。
“小心......”姜辞欲言又止。
“簌簌”,声音似乎又从上方传来,姜辞循声望去,却见树上一个提着刀的黑衣人,恶狠狠地直冲她砍来,“啊——”姜辞吓得抱头蹲了下去。
少年闻声甩来一道暗器,逼得黑衣人不得不在半空中转换了目标,黑衣人落地一旁,少年也挥剑而至,随即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姜辞躲到一边暗中观察着二人,虽然这少年不是影卫的对手,但一招一式也打得有来有回,马背上的纪长风似乎对这少年也很是满意,又好像有意试炼他似的,拦住了想要上前帮忙的其他人,直到少年被大刀划破了衣裳,左臂上结结实实得挨了一刀,他才终于显得有些紧张。
少年左臂的衣裳被鲜血浸得通红,黑衣人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入夜的林子里看不太清人脸,但剑影刀光交错下,黑衣人忽然看见了少年脖子上露出来的吊坠,随后明显愣了一下,少年察觉了他的视线,趁着他愣神的瞬间,狠命一脚将他踹出好远。
立刻又有四个影卫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几人身上都挂了彩,跑到黑衣人身边站定,恼怒道:“你们是什么人?劝你们少管闲事!”倒地的黑衣人捂着胸口爬起来,小声地在几人中嘀咕了两句,几个人左看右看,都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双方僵持着,就在纪长风要下令时,黑衣人中忽然有一人道:“撤!”,随即五个人飞身钻入了林中,纪长风冷哼一声没有让人去追,而是立刻纵身下马去查看少年的伤势。
姜辞也连忙跑过去,少年左臂上的伤口又深又长,恐怕已经伤到了骨头,偏偏他已经唇色发白还硬忍着说没事,姜辞见了急得直跺脚:“去我家!我们家有医师!”她知纪长风心有顾虑,生怕他拒绝,又道:“这里太偏了,除了我家之外没有其他落脚的地方,你们救我一命,我该当有所回报。”说罢恳切地看向纪长风。
纪长风此番随行的人中还真没有带医师,又见天色已晚,遂承下姜辞的好意,一行人随着姜辞在林子里左绕右绕赶往登云楼。
终于,一处湖泊映入眼帘,湖心坐落着一座恢宏气派的酒楼,楼内灯火通明,有丝竹乐声传来,众人纷纷下马前行,踏上湖中岸道,抬头可见高楼上悬着一块饰着金边的匾额,上面飘逸地镌刻着三个大字——登云楼。
“这是传说中的登云楼?”
“竟然开在这儿了!”
“这个是假的吧!”
......
众人都对传说中的神秘组织早有耳闻,如今亲眼所见,无不诧异。
“少东家!是少东家!”守在楼外的仆侍看见来的人是姜辞,激动地大喊大叫。姜辞跑出去的这几个时辰,大家找她都快找疯了,先前派出去的人找回来一具尸体,十二姨见了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仆侍这一嗓子又把她的几个姨们都喊了出来。
带着怒气的七姨、如释重负的八姨、将信将疑的九姨、着急忙慌的十姨、欣慰激动的十一姨、喜极而泣的十二姨,难得今夜大家都在,楼中甚至连今晚的夜宴都取消了,姜辞心虚得快步跑过去拉住七姨,指着身后的少年抢先开口道:“七姨七姨,你快去看看他,他为了救我受伤了。”
大家这才注意到姜辞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和十余个人,那小的左臂上还在流血,七姨早已不动声色地打量过了来人,把姜辞推到十二怀里,道:“你带她上去,剩下的我来安排。”
十二不由分说就拉着姜辞上了楼,随后七姨大开登云楼门,将纪长风等人迎了进来。
这一夜风平浪静,十二守在姜辞身边一夜未眠,姜辞同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第二天曦光微露,阿秋将早饭送上来,姜辞才知道昨晚除了十二姨,其他几个姨们聚在一起商议了一晚的事,楼中当值的护卫也比平时多了一倍,而幽州军今早就准备动身离开了。
“好啦,你快吃吧,我还要去给那个小郎君送药呢!”阿秋转身要走。
十二姨刚被叫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两个,姜辞赶紧把口中的粥咽了下去,拉住阿秋,道:“我来我来,我去送吧!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人家呢!”
阿秋很好说话,姜辞几句话,她就把药盘交到了姜辞手上,还贴心地给她指出了少年住的房间,“就在那儿,你快去!”
姜辞端着药盘推开房门,就见少年端坐在书案边,一手握卷,另一只手摩挲着掌心的吊坠,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好些了么?”姜辞走进来,将药盘放在桌上,给他倒了一碗汤药端过去。
“嗯。”少年把吊坠握起来,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他绑着药布的左臂活动起来有些费劲,姜辞看在眼里,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多谢你了,这个你带着路上吃吧!”姜辞从自己的小包里翻出两粒糖,少年没有接过来,仍道:“无妨。”
姜辞就把糖放在了他面前的书案上,瞥见他读的是兵书,又道:“你喜欢这本书吗?这是孤本,你要是喜欢就把它带走好了,当作是我的谢礼。”
少年很客气地谢绝了。
姜辞有些失落,便道:“好吧,那便祝你此去一帆风顺,我会记着你的恩情,若来日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说罢便行礼告退,要出门时,少年忽然出声叫住姜辞。
他走过来把门关上,然后将手中的吊坠亮了出来,“帮我看好它。”
像是命令,但他声音很轻,言语间又多有无奈,姜辞轻笑着答应下来:“当然!”,她摊开手掌,少年缓缓将吊坠放上她手心,眼神紧紧盯着不肯离开。
“放心好了,我言而有信。”姜辞斩钉截铁道,见少年仍是放心不下,姜辞想了想,伸手取下脖子上的骨哨,递给少年道:“那我把这个放在你那,我从小就戴着它了,它也是我的宝贝,等你以后来找我取坠子的时候,我们再把它们换回来,好不好?”
姜辞真诚的模样终于打动了少年,他接过骨哨,道:“好。”
“清砚!要走了!你快点来啊!”少年的同伴叩响房门,催着他下楼。
“好!”少年应道,随即推门而出,又在门外忽然顿住,转身看向姜辞,“你叫什么名字?”
姜辞攥起拳头,笑眼盈盈地看着他,道:“你叫我挽儿吧!”
少年点头离去,他走得着急,并没有发现姜辞的异样,而姜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变了味道,她咬着牙喃喃道:“怎么是你啊……小郎君......”
裴公独子裴逸之,字清砚。
姜辞万万没想到,今生救了自己的,竟然正是前世将她害死的——假借了裴逸之身份的少年萧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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