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又不是我想生病的

自上次伤了我,宋灼景来见我时,再也没带过武器。

似乎是因为太忙的缘故,他来见我的次数寥寥无几。只是差人送了些花来,这是他一贯的做法。

……给我哥送剑,送书,送吃的,唯独次次都给我送花。

我有些不高兴,但想着他这么多年都愿意送花来敷衍我,气又突然消了。

罢了。

好歹他还愿意敷衍我。

他上次送来的花开得正盛,我将新送来的花插入花瓶里,瞧着艳丽的颜色,心情也好了不少。

“少爷,喝药了。”

“好,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再喝。”

阿柱将药放在桌上后,却迟迟不肯走。我感受到异样,转头看他:“怎么?”

阿柱静静看了我半晌,目光有些悲悯,又有些柔和。

“少爷。”

只是柔和得似乎过了度,好像连他的轮廓边缘都模糊了。

他说,“不要相信所有人,尤其是沈濯渊。”

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我的控制,我想问些什么,阿柱却早已转身离去。

夜间。

白雪皑皑,阿柱投湖了。

宋灼景得知消息,急匆匆赶到了我房内。彼时我正披着外衫,坐在窗口吹着冷风。

他走到我身边,低头问我:“很难过吗?”

“……你眼瞎吗。”

他将我揽在怀里,什么也没说。我仰头看他,问:“沈濯渊的身份不简单吗?”

“嗯。”

“有多不简单?”

我有些疑惑。

太多太多人,都告诉我要防他;可也有太多太多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有多不简单呢。

再怎么不简单,他也是我的哥哥,也是沈家的长子,不是吗。

难道是因为我快死了,所以我们的身份才会出现巨大的差距?

我想不通。

宋灼景摸着我的头,低声道:“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我迫切地想知道阿柱的死因,因为他和宋灼景是对我来说唯二重要的人。

可宋灼景知道,却不愿意告诉我。

我有些怒了,于是头一次对他发了脾气:“你走。”

宋灼景想说些什么,我却挣脱他的怀抱,转回头去,不再理他。

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的眸色变得有些迷茫。

我的阿柱,就这么死了吗。

直觉告诉我他的死因一定和沈濯渊有关,可我现在的力量不够,什么也查不到。

忧愁缠身,我捂嘴咳了几声,再摊开手心之时,神色一滞。

一片鲜红。

我的病又严重了。

窗外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如梦初醒般收回思绪,迅速将掌心擦了个干净。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转头看去,几乎一瞬间就皱起了眉头:“你来做什么?”

来的是我哥。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帕翻了出来,不嫌脏似的,将那条手帕在我面前展开,表情愉悦:“我看到了哦。”

他的语气异常恶劣,“沈濯雪,我的好弟弟,你快要死了。”

“滚!”

我伸出手想去将手帕夺回来,他瞧见我暴怒的表情,故意将手帕举高,往后退了一步,顺势伸出了脚。

我一心想夺回手帕,哪儿顾得上脚下。他一绊,我便猝不及防地倒了地。

病意催人瘦。

手肘和膝盖传来剧烈的痛意,他低头踩着我的脊背,俯下身来看我,“哟,怎么爬不起来了啊。”

我攥紧双拳,恶狠狠地看着他。他当着我的面将那脏手帕上未干的血迹蹭在了我的脸颊上,随后才像是丢垃圾似的,将那手帕随手丢在了我的身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别再靠近宋灼景。”

“再敢动我的东西,我一定让你痛不欲生。”

“对了,你那小仆从死的时候真痛苦。他死之前还在叫你的名字呢,可惜你还是没能救活他。”

话罢,他便转身离去。怒意四起,我剧烈地喘了几口气,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鲜血再次咳出,我撑着地板,缓缓坐了起来,死死盯着他离去的方向不肯眨眼。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犹豫的话,那现在我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一定,一定要杀了沈濯渊。

……

阿柱死的第二天。

我爹气势汹汹地冲进我的屋里,在看到桌上摆着的汤药时,又收敛了些许怒气,语重心长道:“要让着你哥哥。”

以往我都在忍。

平日里忍得住,这次我却忍不住了。

我要死了,没人知道。

几近崩溃,我一把掀翻桌子,声嘶力竭吼道:“他沈濯渊是你们的孩子!我就不是了吗!凭什么总要我让着他!”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下巴,我哽咽道:“什么都要我让,什么我也都让了,我都让给他了,我都让了啊!”

“你们只听他的一面之词,只相信他,只爱他!那我呢!我算什么!”

“啪——”

我爹给了我一巴掌,气得不轻:“你说的甚么话!”

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我僵在原地,迟钝地抬头望去。

却只瞧见了伤人的怒意。

腹部又在隐隐作痛,我低头掩住苍白的脸色,闭上双眼兀自落泪。我爹见状,愤恨拂袖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

嘴角缓缓淌下鲜血,随后便是一阵剧痛袭来。我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盯着地面上的鲜血怔怔望了半晌,我颓然跌坐在地,低声笑了起来。

你瞧,连这病都不肯让我在父亲面前示半分弱。

这天道从降生开始,就是注定要偏袒他沈濯渊的。

我算什么。

在原地发了半会儿的呆,我撑着墙,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了桌前。

地上的药汁早已干涸,吃食撒了一地。

我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又拿水漱了口。可口腔中的血腥气始终挥之不去,于是我想再喝些水。可还未等我倒完水,宋灼景便闯了进来。

四目相对,我手一颤,茶壶便落了地,顷刻间变得四分五裂。

我想说些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越过被掀翻的桌子,将我揽在怀里,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

是心疼,我确信,我没有看错。

可他怎么会对棋子有这种情绪。

“小病秧子。”他说,“你在发抖。”

我收回思绪,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这下才察觉出冷意。

他的怀抱太过温暖,鬼使神差地,我抬眼望着他,心中隐隐约约有些期待:“宋灼景,你信我吗?”

他表情一怔,我便在这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我没再继续问下去,低头将板凳勾过来,掩住了地面上的大片血迹。

宋灼景避开那句话,将我揽在怀里安抚半晌,表情有些烦躁:“你爹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我怎么知道。”

我抹了抹眼泪,转头去看他,一时又没忍住,火气盖住了委屈:“你们所有人都偏心他,你给沈濯渊送书,送剑,又给我送花。”

他向来如此的。

我明明都已经平复好心情了,可他短短一句话,便足以刺穿我的伪装。

“……你想说什么?”

我闷声道:“还能说什么,感谢敷衍。”

“你觉得我在敷衍你?”

宋灼景险些被气笑了,他往我额头上戳了一下,不满道:“你觉得我会敷衍你?”

“谁说得准。”

“没良心的。”

宋灼景又过来给我的脸上药,道:“有眼无珠。”

我盯着他,“你还骂我!”

他见我生气,又急忙哄我:“哎哟——我骂你爹呢。”

“不准骂我爹!”

“那我骂自己,成了吧?”

我没吭声。

脸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意。

宋灼景终于给我上好了药,他脱下外衫给我披在肩上,忽地没头没尾道:“我没有敷衍你。”

“……”

他想说,可我却不愿再问。

我将下巴靠在宋灼景的肩上,有些疲惫地说:“宋灼景,我累了,我想睡觉。”

“好。”

他没再说下去。

于是我也没有想起,十一岁的时候,是我同他说想在冬日看花,他才记了那么些年。

大抵苍天总是有失偏颇,我想记住的事情偏偏都记不住,不想记住的事情,却总在日日夜夜来摧折我。

他俯下身将我背了起来,我闭上双眼,趴在他背上,忍着疼痛,小声道:

“我不想生病,我不愿意生病,又不是我想生病的。”

他应了一声,边走边说:

“我知道。”

我撇了撇嘴。

“你什么也不知道。”

他开口想说些什么,我却像是有所预料似的,开口打断了他:

“算了,我不困了,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其实好像也不是那么痛了。

我一个人,忍忍也能过去的吧。

“……好。”

他放我下来,走在前头带着路。我跟在他身后,弓着腰无声无息地吐了口血。

还好他一向不喜欢回头。

还好下雪了。

我跟在宋灼景身后,伸出脚将雪团勾到了面前。

血迹被白雪掩盖,好像枯萎的红梅。很丑,很丑。

我意兴阑珊地唤他:

“宋灼景。”

“在。”

“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哥?”

他脚步一顿,“你很急?”

我想了想,“再不杀他,我就要死了。我死了就帮不到你了。”

“……”

他沉默了,我感觉他好像有些不高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应该以为我在说气话吧,可我其实是在说实话。

因为我真的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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