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吃草的俏寡妇

又是一年春天,风中还裹挟着寒意,秃黄的土里才刚冒出的一点青翠就被一个女人一手扒出,而后又被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在裕国,出现一位在青天白日之下吃草根的人,注定引人注目。更别说,此女生得另有一番清丽脱俗,仙子渡劫的味道。

村口的茶棚,在初春之际,已坐满看客,他们无一不在笑看着这个吃草的美娇娘。

这女人身着土黄色的麻衣布裤,连扎束着的头发都附着一层黄土,浑像是从这片地上长出来的泥人,刚被涂上了彩釉,却还掺着土色,配着她的五官模子如蒙尘的陶瓷女像。

可惜一副好样貌,却身带独眼断掌的残疾。真真对上了这“白璧微瑕,美中不足”之意。

她已在此处挖了一天的野草,挖一棵,便吃一棵。直到残阳失去最后一丝光辉,她也渐渐被阴烟和夜色吞没,才忽的没了踪影。

倏尔站起几道的人影,或因佳人已去,或因天色偏晚,总之都各自散去。

茶客之中另有一名唤梁宸的玉冠公子,却无离开之意,只是望向这片贫瘠的草地,神色紧张。

同桌的几位同伴也下意识地握住桌上的宝剑,不由得生出莫名的紧迫感,也朝着草地望去,却不知该聚焦在何处。

“梁公子想好去哪儿投宿了吗?我们这儿自建的客栈还不少呢!”茶棚的老板娘没有一点打烊和驱客的意思,反倒笑脸相迎,又为他们续上一壶热茶。

梁宸起初只是笑笑,待到茶客散尽,才启声相问道:“敢问老板可知晓,白日在那挖野草的女子姓甚名谁?可是这落金村里的村民?”

茶棚娘子愣了片刻,只听到“挖野草”三字,脑海里便瞬时浮出一人,转而笑得不以为意,摆摆手说道:“她呀,那是新来的俏寡妇,一月之前来到我们这,说是寻夫。因是外来人,又,”

茶棚娘子顿了顿,讪讪而续,“又是残疾妇人,大家伙怕有伤落金村的形象风化,于是将她赶到村外的土窑住着了。”

挨着梁宸坐着的曾静闻之叹息道:“我们从都城一路而来,见各处都丰衣足食,再也没见到过如此穷困之人。可这寡妇,瞧她如此凄惨,我猜,若不是情真意切,便该早早去善德院报道,以残疾之身寻求朝廷帮助,也不致于如此艰难为生。”

茶棚娘子速速点头附和,为难说道:“我们原也请了善德院的院役们几番来寻,可就总是与她错过。老以为她是走了,却三五天地冒出来一次,就在那挖草吃。”

梁宸听完这些又凝眉望向俏寡妇消失之处,沉默不语。

恰逢回村路过的村民,朝着茶棚娘子吆喝道:“今日还这么晚不收摊呢!你家汉子出去打猎还没回来?”

茶棚娘子扯着嗓无奈怨道:“说是去找落金,十来天也没见人影,估计去城里鬼混罢了!”

“这儿的村民也找落金?”曾静听乐了,贸贸然插了句嘴,“可是知道金子落在何处?”

茶棚娘子谦逊地扬手否认道:“谁不找呢?可这么多年也没见谁找到过。全当一乐呵罢了!倒是凭空吸引来了各地游客,富足了村子里头的住食买卖。”

曾静不依不饶,用着玩笑的语气继续试探:“别是骗我们这样的外乡人,我瞧着你们虽地处裕国边境,且又偏僻,可这来往村民无一不满载而归。莫非是你们闷声发横财,却不愿宣于外人耳?”

茶棚娘子听曾静这般猜忌,有些怒了,不服气地朝着村东面那迷雾林指去,怒道:“这落金传说都多少年了!若有人发迹,谁还在这吃粗食野味!”

“别说我们落金村民小气,那儿就是传说中专掉落金的迷雾林!谁有能耐谁找去!难道还指望我们捧着金子求你们收下不成?”

茶棚娘子说完这些,没好气地将他们的茶水向地上一洒,又收走了茶壶茶碗,再没答应一声走回屋里清洗。

梁宸睨了曾静一眼,怪道:“好端端的,何苦同老实人阴阳怪气问下落。”

曾静讪笑:“我这不是,说着玩的嘛!谁知这村妇竟这么开不起玩笑...”

梁宸见曾静越说越怡声下气,不忍再责。

但他又怕惹怒村民不快有碍之后行动,立马从兜里掏了银锭,走向里屋赔罪道:“我家小师妹心直口快,老板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才是!”

“这里有些银钱,不拘的卖给我们什么,只求讨些热乎的吃食,我想给白日的那位残疾寡妇送去,还望能指明方向。”

茶棚娘子见钱眼开,登时就没了火气,立马收了银锭暗自擦亮,另陪笑和解道:“瞧您就像个大善人!我也是粗鄙人不会言语,您和小姐也别怪罪!这笼里的白馒头您随便拿,那俏寡妇就在溪对面小山坡后的土窑,好找得很!”

梁宸持剑谢过,另拿了五个白面馒头,领着其余三人朝村外土窑找去。

曾静一路咬着嘴肉,不知所谓,问道:“师兄这是做什么?难道是瞧那寡妇可怜,想收留了去?”

梁宸听出话中酸味,只是瞟了她一眼,反问道:“你今日可看见俏寡妇挖地吃草的动作吗?”

曾静微微仰面,回想时却只记得俏寡妇的清丽容颜,忽的心有不甘地回了句:“不就是饿民吃草根,有什么蹊跷的?”

梁宸幽幽道:“裕国之内难民本就极少,且看俏寡妇挖草时下手极快极准,几乎没伤到草的根茎,但她吃得极慢,可见她并非饥不择食;再者,今天看她蹲地少说也有四五个时辰,可她蹲身动作至终却无所改,挖草速度亦无所变…”

梁宸话未说完,便抬手示意其他人停下。

众人顺着他目光看去,前头土窑外的溪水边上,已有两人迎着月光站在那,挡住溪中涉水之人的去处,另伴有声音发出。

“小娘子,我们都连来了三日,今日总算才再见到你!”

二人身前,正是梁宸要寻的俏寡妇,想来她本是在溪中洁身,却被无赖纠缠。

此刻她正露着小腿肚,站立溪中,衣裳有些散开,上下裸露出更多,在月光与水光的映衬下,显得肤白如羊脂玉,让人片刻之间忘了她的残疾之身。

俏寡妇没有搭理这二人,只是看着不费力地拨开这二人的身子,又俯身提上了鞋,自顾自地走回土窑。

这两无赖摩拳擦掌,笑貌猥琐,一左一右跟在俏寡妇身边,装作好意道:“你且跟我们说说你那丈夫有何特征,我们也好帮你找找。”

梁宸一行人躲在暗处看得真切,那俏寡妇丝毫并不以此为险,反而更像蓄意勾引,面上带着些玩味。

她脸上戴着布制的独眼罩虽已遮住一眼,但另一只明眸的眉梢眼角瞥人时略有挑衅之意。面中似笑非笑,倒像盼着那两无赖同她共进土窑。

曾静眼底皆是鄙夷,轻声嘲道:“真是不堪入眼,师兄还是别白费好心扰了这**为好。”

梁宸看出其中端倪,自言自语道:“咱们该去收尸?还是去救人?”

身后几人懵懵懂懂,彼此对视,不知其中深意。

梁宸扬起不合时宜的笑容,朝着土窑缓缓走去。走得越近,却听得越清晰。

“小娘子,你怎么能这么香嫩?”

“让我瞅瞅你那受伤的小臂,再让我瞧瞧你的眼,好不好?”

“过来吧!”

梁宸正在疑惑,听着土窑里的动静已是势不容缓之刻,可那俏寡妇未发出任何一声叫唤。

难道她是个哑巴?或是已被捂住了嘴?

正怀疑是否找错了人之时,却听三两句不痛不痒的求救声,声线柔软细腻,丝毫没有情急之音。

「救命,可有人来救我?」

“今日先让我们哥俩过过瘾!也不好让我们落后卖茶汉子的太后面,是不是!”

「真的没有人来救我吗?」

梁宸再一次听到这毫无求救之意的呼喊,声音竟不像从土墙里穿透而出的,反而像脑子里空响而起的。

似乎该着急的人不是别人,应该是他。

来不及摸清里头古怪,他决定赌一次。

梁宸快步走去,拔剑以剑气打掉这形同虚设的破烂木门,眨眼间,里里外外寂然无声。

土窑里只有微弱的烛火,却也能让人看清侧对门土炕上的暴行。

只见两道人高马大的身影,一上一下,四手齐用固住土炕上的女人欺压,而那赤如鲜血的肚兜也歪了一截,硬生生地挤出一团软肉,欲坠在即。

“快滚。”梁宸语气冷漠,更多带着劝诫之意,“裕国之内,如此歹行,必遭分尸,两位可还要继续吗?”

这两个汉子,犹豫半刻,开始忙得整理衣裳,嘴里吱唔着:“侠客别误会,并非什么歹行,”

说着他们又站回俏寡妇身边,讪笑辩解道:“小娘子快跟几位官人说一句,我们是来帮你寻丈夫的,对不对?”

俏寡妇单手抓着衣裳的左右两边,垂着眼点点头,娇滴滴地谢道:“两位哥哥明早再来吧,天色已晚,我也要休息了。”

这俩无赖听到俏寡妇帮忙说话,霎时笑开了花,附和道:“是了是了!明早再来,呃,再来帮你寻夫!”

说罢,二人拱手作揖,边走边拜,手脚并用快出了土窑。

外头,曾静嫌恶地让开身位,白了他们一眼,逆向走了进去,见那俏寡妇衣裳不整,羸弱如柳,直不起腰身的模样比天仙楼里的姑娘还勾人,且她分毫没有得救的后庆幸之貌。

一时间火冒三丈,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讽刺道:“原来是我师兄误会了,坏了姑娘你同那俩糙汉的大事!”

曾静抑扬顿挫,弦外之音无人不知。

俏寡妇当即挨着土炕边上缓缓跪下,依旧垂头,表情不明,只是从那晦暗的脸庞下传出几声哽咽,轻言软语道:“多谢几位侠士相救,六娘感激不尽。”

曾静听见“六娘”二字,骤然间换了脸色,放才的藐视之态陡然变成惶悚之色,下意识退到师兄梁宸之后,顿顿地挪眼看向他。

梁宸收剑,跨步将六娘扶起,笑说道:“本是我们失礼,没有忍住就出手,倒妨碍到乾坤门的千面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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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为妃
连载中芋圆仙草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