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站会去往何方。
他只得向卡珊德拉道歉,把钱还给她,说这个算不了。
师兄每天点卯散值,苏檀每日抱着他的太极招牌出去算命,赚得几个钱都在平康坊的茶楼吃喝掉了,搞得卡珊德拉都被他请得不好意思起来:“你这样花钱,不攒点吗?”
“钱赚了就是为了花出去的,攒太多没意义,我心里有数呢,姐姐。”
这样悠闲的好日子过了没多久,李淳风突然宣称自己病倒,卧在床上一动不动,把苏檀吓了一跳,一摸他的脉门却感觉他在装病,但见李淳风脸色蜡黄、嘴唇煞白起皮的样子,疑惑起来:“师兄,你这是……”
“师弟。”李淳风抓住他的手,气若游丝的说:“这事个中原委,你切勿对外面说,只记着我重病,暂时没法出去了。”
“我知道。”苏檀点头,“可是……”
李淳风道:“你还记得当初来静云观的贵人,民部尚书刘文静吗?”
“那当然记得。”
“他被圣上认定为谋反,已经落狱了。”
“谋反?!”苏檀惊了,瞬间意识到李淳风为何会称病不出:李淳风是刘文静引荐进秦王府的,而谋反又是圣上亲口认定的大罪,这要是刨根问底追究下来,李淳风怕是逃脱不了牵连问询,若再有异心者故意做伪证口供谋害李淳风,师兄恐怕也要跟着刘文静一并进去了。
苏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尚书大人,怎么被圣上认定谋反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好师弟,我现在不能出去,只有你能帮帮我了,你帮我想办法打听下。”
打听,怎么打听?
苏檀思考了会,刘文静为何会被下狱,或许这位大人应该自己是最清楚的。像尚书一级的高官,入狱只会进刑部大狱,可探监之人只得是这位大人的亲属才可能获得准许……苏檀想了半天,流了一脑门的汗,还是不知道该咋办。
“苏?”卡珊德拉照旧从窗户边缘出现,“今天怎么了?怎么不去茶楼看剧了?”
苏檀叹了口气:“我在想办法……怎么进刑部的大狱找一个人。”
刑部位于尚书省中,刑部大狱又在刑部边缘地带,官府内错综复杂,更何况是防守严密的刑部大狱。
卡珊德拉听完后,思索一下,说:“我有个主意,就看你答不答应了。”
“什么主意?”
“我们半夜去刑部大狱,假扮狱卒把人救出来。”
“不行!”苏檀连连摇头,“那可是刑部大狱,这样干根本不可能,还会真正连累到师兄。不过,要说到狱卒的话,我倒是想起来……我可以从狱卒这边入手,看能不能问到消息。”
老话说得好,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想从狱卒这等人手中拿到消息,免不了要准备足够的钱财,最关键的,还是找对合适的人。
苏檀先去中书省附近蹲守两天,发现几家在中书省附近卖早餐的和那些大官们的下人们都很熟。都是要吃饭的,一早起来抬着老爷上班结束,没什么比手里有几个热乎乎的馍馍更香。
苏檀便和卖馒头的套近乎,寒暄几句就说自己家里碰了难处,想找刑部大狱里的狱卒打探一些情况,请老哥们介绍一二,说着就把银钱放在碗边,一脸苦涩的说自己真的是求人无路,救人无门,看老哥常年在这里卖馒头,想必对刑部的一些官儿认个脸熟,请老哥通融些个,发发善心为自己指条路。
卖馒头的小贩给他打包了几个馒头,叹道:“小兄弟,家里有难处也不用这样。刑部是什么地方?能进刑部大狱的人,能是什么凡夫俗子?要咱一个卖馒头的为您指路,咱还没那么大个本事,您莫拿咱一个平头百姓开玩笑了。”说着把银钱和馒头一并给苏檀,苏檀想把银钱留下,两人推来往送一会,卖馒头的急得要提前收摊了,苏檀这才无奈的拎着馒头和银钱绷着脸走回来。
卡珊德拉忍俊不禁:“看起来你的想法实践起来有点失败。”
苏檀默默拿出一个馍递给卡珊德拉:“是我说的话不对。”
思路并没有错,只是他扮演的角色错了。馒头小贩说的没错,想到要探听刘文静这位曾经的贵人的消息,必须先给自己假设好一个合理的身份。
其他想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达官贵人?不行,刘文静作为民部尚书,与他有关系的、想打听情况的,都是同一品乃至级别相近的官员,不至于沦落到向小小狱卒打听消息的地步。
那就只能扮成刘文静门下的仆人了。作为鲁国公门下家奴,听说主子因为谋反罪名落狱,搞不清楚情况,又害怕自家被连带下狱,所以来求问狱卒……
苏檀干啃了两个馒头,继续在刑部附近蹲守里面的小吏下班。卡珊德拉都有点想要不要直接带他进去问个清楚,省得在这干等耗时间,想了会,又按捺住这个胆大包天的念头。现在苏檀还是太“遵纪守法”了,他不会同意这么冒进的方案的。
从上午等到日落,苏檀终于等到中书省轮值的官吏们散值的时候,有坐马车离开的,有骑驴的,没什么钱的小吏自然是步行离开。苏檀目光在出来的人群中巡梭,看哪位穿着狱卒的衣服,卡珊德拉忽然拍了下苏檀肩膀,指向人群中的一人:“那个人应该就是狱卒。”
苏檀看看狱卒,又看向卡珊德拉:“怎么看出来的?”
“动作,神态,行为习惯。虽然世界各个地方的文化不同,但是监狱是差不多的,在里面工作的人也会慢慢培养出相近的行为习惯。神情阴郁,眼神凶狠,这不是正常官场环境里的人。走吧,苏,让我们跟上他。”
苏檀半信半疑的跟上卡珊德拉的脚步,自己掐了个小六壬,发现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只能当卡珊德拉是真的阅人无数,直觉惊人所以能做到这地步。
两人一路跟随狱卒到坊内稍安静的地方,眼见四下无人,卡珊德拉一推苏檀,示意他赶紧上,她来望风。苏檀就赶紧上前,叫住狱卒:“李大哥,请留步。”
李狱卒转过头,斜觑了他一眼:“你谁啊?”
苏檀神思一晃,语气瞬间冷下来:“我找你有些事想打听打听,鲁国公刘文静,你知不知道?”
李狱卒依旧是那副斜眼看人的样子,语气不善:“关你啥事儿?”
“这些日子里,谁给他送饭?他吃的什么?有没有谁探监过他,给他递过信,送过东西?”苏檀一口气发了好几问,神情语气比他还狠。
“俺咋知道!”李狱卒绷着的脸稍有缓和,仍是阴恻恻地打量着苏檀,“俺在里面就是个巡逻的,没见过劳什子鲁国公。”
“李老爷子,这话说着就没意思了,你明明知道。”苏檀紧盯着李狱卒的眼,两人对峙半晌,还是李狱卒先移开目光,哼哼:“鲁国公在狱里好吃好喝,日子过得潇洒得很,秦王还来看过他呢。”
“秦王。”苏檀面无表情复述了句,随手把一些银钱丢进李狱卒怀里,“赏你的,滚吧。”说完扭头就蹬墙跳顶离开,李狱卒“嚯”了声,只是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了,四处看不到人影。
回到卡珊德拉身边的苏檀终于长舒出一口气,卡珊德拉微笑鼓掌:“这和你之前决定扮演的角色好像不太一样?”
苏檀心事重重,随口道:“那人性情凶狠,我怕太过软弱,他会蹬鼻子上脸,仗着手上有消息耍人玩儿,不如装凶诈他一下,他说的应该是真话了。”
鲁国公在监狱里听着过得还不错,也许因为有秦王探视的缘故?但为何秦王只是探视,却没有直接把鲁国公救出来呢?这岂不是反向验证了谋反罪名确实属实,连秦王也没法挽救?
苏檀决定再去刘文静在京中的府邸去看一下。
刘文静之前一直随秦王镇守长春宫,在京中的府邸并不长住。他们骑着马一路紧赶慢赶来到鲁国公府,看到府邸上也已贴上悉数没收的封条,心停跳了拍,下马拦了个路人问:“大哥,问一下,这鲁国公府怎么被封了啊?”
“哎呀,你还找这儿来干嘛,鲁国公犯了谋反的大罪,家产全被抄了!”
“那,那我是来投靠亲戚的啊,我亲戚在鲁国公府里干活儿呢,不会也陪着鲁国公进去了吧?”
“这倒不清楚,有些人我看着是遣散走了,有些人还没。你自个儿上京兆尹那儿打听去吧!”路人怕耽误了回家的时候,赶紧快步走了。
能问到的情况也就如此了。苏檀骑上马,开始望天发愁:马上要到关坊门宵禁的时候了,现在铁定赶不回去,只能在这个坊里找到能对付一晚的地方。
卡珊德拉骑着马慢悠悠跟上他:“现在安心了吗?”
“说不好。”苏檀摇头,“看情况,鲁国公谋反这事还没有牵连太多人,应该有秦王求情的缘故吧,不过也就这样了。”
“这个秦王到底是谁?我来长安的路上,听说过很多次这个名字,好像是一位屡战屡胜的大将军?”
“秦王乃当今太子的弟弟,李讳世民,为人骁勇善战,奔走四方,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鲁国公与秦王关系亲密,曾共举大事,到如今……”苏檀想起“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不禁有些伤感。
而卡珊德拉的关注点完全跑歪了:“呃,等等,他叫李讳世民?这么奇怪的名字?”
“不是。”苏檀呆了下,解释道:“讳是避讳的意思,为尊者讳。平民不能直呼他们的名字,所以要在姓与名之间加上一‘讳’字。”
“哦!”卡珊德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
说话间,催闭坊门的鼓声咚咚响起,已快到宵禁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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