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四十三年,八月十九。
秋意正浓,天气转凉,还没到往常开张的点,一贯会赖床的赵意欢早早地便起来了。
今日是整个洛川最大客栈的开业典礼。
…
半月前,天气渐冷了下来,赵意欢铺子里这些热腾腾的糕点犹为畅销,她正打包着一盒羊奶糕,店里突然来了一份大订单。
“赵掌柜,要两盒软枣酥,两盒栗子糕,再要一盒蛋黄酥。”一身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赵意欢认得此人,是神医陆明手底下的小药童,陆神医爱吃软枣酥,因此常差他来买。
但他往常都是时隔一日光顾一次,买的东西也没那么多,今日怎么突然胃口这么大了。
“这些糕点容易坏,你们怕是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不用买这么多,我日日都可以给你们送过去的。”
本着与神医交好的意图,赵意欢并不介意每日跑这一趟,况且药堂也不远,她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不是光是师父要吃的,我师姐来了,师父是要买给她和她兄长的。”
既是来拜访神医陆明的,又是兄妹,赵意欢心里有数这两是谁了,几个月不见,她倒也想见见两人,立马就打包好了小药童说的几包点心,但却又不交到他手上,弯下腰软软说道:“小药童,这些东西你怕是拎不太动的,姐姐帮你一道送过去怎么样。”
小药童打量着赵意欢手中的五包点心,他虽是年纪不大,但应当不至于连小小五包点心都拿着吃力吧,思来想去,粉嫩的小嘴一嘟,有些赌气般说道;“姐姐小瞧我,我自己可以的。”
小药童虽是一脸不悦,但却仍是奶声奶气的,赵意欢忍住了想要捏一捏粉嫩脸颊的**,将手里的糕点全部交到小药童手上,一路目送着他消失在街角。
也罢,既然沈氏兄妹来了洛川,总归是能见得到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不过,她这一日都在念叨着该何时去找那俩兄妹,除了陆神医那又该去哪里找,没想到还真把两人给念叨过来了。
“赵姑娘!”
沈和堇还是那般样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嗓门大的她在后厨都能听到,她立马放下手中的蒸屉,拐回到铺面里。
沈氏兄妹今日所穿与在九方县时不同,沈和欣身穿宝蓝缂丝牡丹软烟罗齐腰襦裙,头戴镶珠蝶形金钗。
沈和堇月白色交领长袍,腰束青色祥云纹腰带,别着的横刀倒还是九方县的那一把。
两人这副珠光宝气、气宇非凡的模样倒是衬得赵意欢这间小铺面也变得高大上起来。
“沈小姐!沈公子!”许久未见甚是想念,赵意欢她晌午前刚为了见二人而匡了小药童,虽说没成功吧,但出乎意料的也赶在了今日盼到了两人,因此立马迎了上去。
“叫小姐公子的多见外,直接叫我们名字就好了。”沈和堇听不惯那几个字,即使身份摆在那里,但朋友之间也不应该那么生分,表情认真的出奇。
“既然这样,你们也别叫我赵姑娘了,直接叫我意欢就好。”赵意欢也不客套,对着这两人公子小姐的一出口,她也觉得不对味,就好似几个月前,三人在九方县的相处就好像南柯一梦般短暂,生生拉远了几人之间的距离,沈和堇此话一出还真是对她胃口,九方县的经历又鲜活了起来。
“好嘞,意欢妹妹。”沈和堇笑嘻嘻道。
“欸,占我便宜了不是,我长你一岁,你应该唤我一声意欢姐姐才是。”
宰相沈业三十多岁才得来这一双儿女,这事在整个夏朝都算不上什么秘密,因此两人的年纪,赵意欢早有耳闻,不多不少,她正好长二人一岁少一个月。
“你跟沈和欣算是姐妹,我是她兄长就也是你兄长。”对于年纪辈分方面的称呼,沈和堇向来是毫不退让,虽然是理不直,但气壮。
“叫我意欢…姐姐!”
…
两人争论着年纪,激动的好像真得分出个好歹来,幸好赵意欢早在二人进来之初就闭了店,不然路过的行人真要被这俩“三岁小孩”吓出个好歹来。
沈和欣立在一旁,左臂抱胸,右手扶额无奈,似是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
两人总算是争论的累了,赵意欢从后厨搬出两张椅子,自己则是倚靠在了柜台前。
“怎么来了洛川了。”
沈和欣微笑着看着赵意欢,轻声道:“我在洛川出资新建了一家客栈,打算长住下来,正好也可以时常看望师父和你,兄长不放心我一人出门便也送我过来,但立马就要回翰京了。”
自九方县亲身经历了一番后,沈和欣深知女子一人在外面临着诸多危险,因此在洛川出资新建了一家专供女子住宿的客栈,唤作岁安客栈,此番到洛川是来主持开业仪式的,顺便在洛川长住一段时间。
“我怎么听这是点我呢,老妹儿,我多呆几日也没什么关系吧,起码等你那客栈开业了之后再走。”沈和堇攀上沈和欣的肩膀不断摇晃,又像是想起什么,一副渴求殷勤的表情摆在脸上,“开业那日我还可以给你撑撑场面不是?”
沈和欣被摇地不耐烦了,颇无奈地看了兄长一眼,嘴缝里漏出几个字:“你一个无官无职的人怎么给我撑场面,届时睦州的司马刺史都会来,不缺你一个。”随后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狠心起来,“你若是不回去,我便写封信给爹爹,让他差人将你绑回去。”
沈和堇默默放下搭在妹妹肩膀上的双手,东瞅瞅西看看,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他是兄长,但在妹妹面前总是败下阵的一方,毫无还嘴之力。
“我这几日就住在岁安客栈的上上房,你只要与掌柜说你姓赵,他便不会阻拦你的。”沈和欣一转头,笑脸盈盈,对着赵意欢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半个月后,岁安客栈开业的日子。
赵意欢特意去查了黄历,今日不仅宜婚丧嫁娶和搬家开业的,而且宜穿红色。
为此,她特意挑了件不常穿的绯红色齐胸襦裙,还搭了条靛蓝色的披帛,手上是一只祥云纹金镯,连往日松松垮垮的麻花辫都被她盘成个百合髻,常簪在发尾的莲花银钗端正的簪在头上,难得讲究了次。
眼见时辰尚早,还有空去吃个早点,赵意欢出门就直奔王大爷家的烧饼铺,配上隔壁的小馄饨,一口咬下去,迸发的肉汁和梅干菜的咸香充盈着口腔,没什么能更幸福的了。虽然是每日固定的搭配,但她坐在摊位上,还是满足地摇晃着身子。
“小赵啊,又来吃馄饨啊,可以偶尔换换口味,喝喝豆浆什么的,配上油条味道真心不错哒。”恰巧来买油条的叶大娘瞧见了这个满脸幸福的姑娘,边说着一口地道的洛川话边从装早食的篮子中抽出了一根油条递给了赵意欢。
赵意欢接过叶大娘递过来的油条,立马咬下大半,嘴里含糊不清,“多谢…叶大娘…我实在太爱吃小馄饨了,怎么都吃不腻。”
叶大娘年纪不是很大,才五十多岁,但耳背,且非常耳背,她其实没听见赵意欢在说些什么,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这个人最喜欢投喂,看到赵意欢吃得幸福的模样她就开心,毕竟谁会拒绝一个可爱的年画娃娃呢。
“老板,要两屉鲜肉包。”
是罗姨,赵意欢啃着油条,身子一侧,略过叶大娘看去,打算打声招呼。
但罗姨身边还搀着个男子,赵意欢并不认识,说起来,她也才搬到洛川不到半年,认识的相熟的人其实并不多,而且据她所知,罗姨早在半年前就与他丈夫和离,儿子也不过十岁,那她现下挽着的这个男子是谁,好像没见过,眼神充满好奇。
罗姨也注意到了赵意欢,“意欢呀,这么早就来吃早饭了。”随后又拉过身边那男子,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赵意欢一脸狐疑地盯着两人,叶大娘注意到她的一系列动作,也转过身来。
与赵意欢的狐疑不同,叶大娘完完全全是惊讶。
“是街坊邻居啊,来来来,吃糖。”一边说着,男人便从纸袋里掏出一把橘糖,想要递个赵意欢。
赵意欢虽不嗜甜,但尤爱橘糖,清新的橘干被外面一层糖霜包裹,入口先是不腻人的甜味,随后反上酸爽,光是想想就不停分泌口水,但现在她却没有从男人手上接过那些橘糖。
秃顶尖嘴络腮胡,黑胖大肚罗圈腿,赵意欢对这名男子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不好,况且此人眼里闪着得意的精明,这让她十分不舒服,难得的好心情都被毁了,她最烦有人在吃饭时败她兴致了。
见赵意欢没有接过糖果的意思,男人讪讪的收回手,赵意欢没放过他眼中突闪而过的恶毒。
见场面有些僵硬,罗姨立马出来打着圆场:“我打算今日就搬回苏家去住了,老苏来帮我收拾行李。这些糖果也算是多谢街坊邻居这段时间的照顾。”
搬回苏家?!
这男人莫不是罗姨先前的丈夫苏武吧!
一瞬间,脑袋“轰”的一声,赵意欢仿佛遭受了五雷轰顶,整个人怔怔在椅子上,都忘了嚼嘴里的油条,后续罗姨说了什么她根本就没注意听,身边的叶大娘也是一样的表情,满脸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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