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烟简单整理包袱,带着秦之行的信踏上了去上都的路。
秦之行又加急给皇上送了封信,请求调兵支援,私开铁矿和那群至今未找到的外邦人,这两件事都不可掉以轻心。
秦烟手里握着信,心揪得紧,秦之行故意把她支开,此事非同小可,必须速去速回,她掀开车帘:“师傅,麻烦您尽量快一些。”
“好嘞。”车夫一甩缰绳,马车在官道上奔起,只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
秦烟先去上都县衙,把秦之行的信交给韩遇。
韩遇让秦烟稍等,片刻后他从书房中走出,神色认真说道:“多谢秦姑娘送信,我已知晓,定会竭力相助。”
秦烟打算去看看秦卿她们,然后接着回去,她问道:“你没有信要送回去么?”
韩遇皱了皱眉,接着了然一笑:“不需要了,姑娘若无事可以在上都多留几日,秦兄做了万全准备,你倒不必太过担心。”
秦烟辞别他,赶往秦家。
彼时,秦卿刚从铺子里回来,正坐在床前给秦安擦拭,见到秦烟,她笑中带泪迎了上来。
秦烟拉着她一同坐下,凑上前去看秦安,秦安似乎比上次更加消瘦,她问道:“秦安还是一直没醒么?”
秦卿压下心中伤感,无奈地摇摇头。
“姑娘,这是家里来客人了?”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一个妇人端着热茶走进屋,上下打量了秦烟,“哟,瞧我这有眼无珠的,这就是您的妹妹吧。”
妇人熟练地给秦烟端上热茶,因着只有一个杯子,她又匆匆跑去厨房拿了一个,回来给秦卿倒上。
秦烟端着茶,看着她俩人:“这位是?”
孙妈开口道:“二姑娘,我是秦姑娘请来帮忙照顾小公子的,秦姑娘店里忙,离了她不行,我就来做做简单的打扫、做点饭菜,不知您今天来,我这就再去炒两个,您先喝茶,有事喊我。”
孙妈是个很活络的人,办事麻利有眼力,秦卿怕自己在外,秦安出现意外她无法及时回来,就把她找来帮忙。
秦卿慢慢给她解释,原来的老板不在上都干了,就把铺子便宜卖给她,起初只有她自己,后来生意越来越好,她忙不过来,便又雇了几个人手。
秦烟不禁为她拍手叫好:“姐姐,你可太厉害了!下次有空一定要带我去你店里看看。”
秦卿拉住她:怎的呆这一会就要走了?
秦烟告诉他:“清平县还有事,我不能久留,回去处理完这桩,我再回来找你们。”
秦卿虽然不舍,但也不会干涉她,她从柜子里翻出她做的新衣,又把家里方便带的吃的收拾了一些,收拾了个大包袱递给她。
秦烟笑着接过:“我又不是不会回来了,准备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呢。”她又看向床上的秦安,“听闻江南有很多名医,没准可以治好秦安,等开春能通江南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秦安会醒过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吴婶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在她的热情劝说下,秦烟留下陪着她们一起吃。
*
清平县衙内,大伙儿围在一起吃饭。
顾一端着饭碗,吃得满嘴都是油:“李大厨,你这厨艺见长啊,我来这儿不过月余,已经胖得衣服都穿不下了。”
其他人随着打趣:“你这馋猫一般,到哪都能吃成个球。”
刘成荣回来得晚,他一向无精打采像只瘟鸡,今日却一改往常,走起路来一癫一癫,身子左右晃着。
先吃完的那批已经撤了,顾一把身旁的凳子一拉:“来,刘哥,咱们兄弟挨着。”
刘成荣这人一向爱耍小懒,吃饭慢条斯理,其实是为了拖时间,少干点活,其余的人都吃完了,稀稀疏疏一个个走了,只剩他和顾一。
顾一靠他近一些,他就拉开凳子,顾一又凑上去,他就又挪远一寸。
顾一皱着眉头看他:“刘哥,我身上又没有跳蚤,你躲什么劲?”
刘成荣一挺胯,一只明黄色荷包别在他腰间:“看不见好东西么,别给我碰脏了。”
顾一虽然不喜戴这东西,但一看这荷包粗疏的针脚,就知是他媳妇儿给绣的,他故意打趣:“这嫂子绣工见涨啊,绣的鸭子还成双成对。”
他一巴掌甩在顾一头上:“你这混小子,放什么屁呢,这是鸳鸯,你没媳妇儿,别眼馋故意诋毁,你平时猴急一样,今天怎么比我吃得还慢。”
顾一说道:“还不是李大厨做的饭好吃,何况我陪陪哥,你还不乐意么?”
刘成荣继续吃着饭,嘴里塞得满,说话声音嘟嘟囔囔:“当然乐意,就怕你们这小年轻,不乐意跟我们这些老柴火玩。”
“哪会呢刘哥,不过要我说啊,咱们哥几个感情都挺好,要怪就得怪朝廷,这该死的皇上高坐在龙椅上,不知民间疾苦,说风就是雨,吃苦受累的都是咱们不是。
顾一挑了挑眉,眼睛斜看着刘成荣,把声音放低:“我觉得那番邦挺好,吃肉喝酒,想干嘛干嘛,若我能选我就去番邦,不在这了。”
刘成荣被他的话噎了一口:“你混小子胡说什么呢!外面满大街都是那群钦犯画像,怎么的,你还是他们亲戚不成,那我得抓你去见大人,你别怪我大义灭亲,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顾一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心中疑窦更深了。
这是故意为之还是真心实意呢?
顾一凑近,佯装打自己脸:“是是是,我乱说的,那青山太远了,我实在不行跑这么远,要不咱俩换换,我去平顶山。”他说着掏出一粒碎银子放在刘成荣手里。
刘成荣看也没看,眼里盯着桌上的菜:“这点小事,自家兄弟客气什么,你还年轻多攒点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哩。”
刘成荣吃完饭就走了,顾一看着他的背影,琢磨着他话里的漏洞。
似乎没有。
他把碗筷收拾好,把他俩刚才的对话原话给秦之行说了一遍。
秦之行问道:“你提出交换时,他没有一丝反对,神色表情呢?”
“完全没放在心上,看不出一点不对劲。而且,我暗中跟着他的几日,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除了上衙、回家、偶尔看看斗鸡,没有一点问题。”
秦之行因需要稳住衙内的奸细,所以只能让他们重新再搜一次山,那开采矿山人数不可能会少,若刘成荣真有问题,不该如此淡定:“你有没有问第一次搜山,别人和他换过吗?”
顾一搔了搔头,一脸尴尬:“这我倒没问。”
*
秦烟和秦卿、吴婶同桌吃饭,吴婶张罗着忙前忙后,认真又麻利。
她为人热情,姐姐又不能说话,最近发生的事不等秦烟亲自去问,她便像蹦豆子一样,一件一件主动说着:“秦卿多么厉害、那店铺位置如何如何好、店里小丫头漂亮.....”
秦卿被夸得红了脸,拉拉她的衣袖,又把鱼肉夹到她碗里,她大喇喇说道:“姑娘别害臊,咱从不胡说,这都是我亲眼见的,咱们该夸就得夸。”
秦烟望着她们笑,听她们说趣事,这几日心中阴霾和担忧一扫而空。
她给吴婶又添了一碗饭,放到她面前:“吴婶,您照顾她们辛苦了,多吃点。”
吴婶大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处:“你们姐俩真贴心。”
三人说笑着,几声咳嗽打断了她们。
那声音微不可察,吴婶的大嗓门盖过去,而后咳嗽声更频更急。
大家放下碗,跑到床边,秦安拧着眉心,极难受地不住咳嗽。
“哎呀,小公子这是怎么了?我去叫大夫。”吴婶说罢,一抹嘴上的饭渣,就着抹裙一擦,连抹裙来不及脱,跑出门去。
秦卿和秦烟守在床边,把他扶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但秦安还咳嗽不止。
不多时,吴婶带着大夫来了。那大夫跑得气喘吁吁,话都说不上,被她拉到床边,摁在那里。
大夫嘴里念着“莫急莫急。”手搭上了秦安的脉,他眯着眼仔细去探。
大夫迟迟不开口,吴婶着急刚想说话,被秦卿拉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点点头退在一旁等着。
而后大夫从药箱里拿出针:“帮我把他上衣褪了。”
吴婶跑上前,麻利地一扒,秦安白瘦的身板露出来,因长久不进食仅靠着药吊着,他胸前的肋骨已然清晰可见。
大夫在他头部和身上几处大穴落了针:“去拿个盆,打些热水,最好是刚烧开的。”
秦烟和吴婶去厨房忙活,秦卿留在这里照顾秦安。
待她们打水回来,秦安面色稍缓,秦烟问道:“大夫,舍弟如何,他昏迷多日,还能否醒来?”
大夫把针取了,又摸了摸他的脉:“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能不能醒,全看天意了,”他把秦安衣服一拢,退后一步让出位置,“你们拿热毛巾把他周身四肢擦一擦,看能否激出他体内淤塞之物。”
吴婶立即上前,水盆热气腾腾冒着白气,顾不得冷热,她手直接伸进热水中,抓起毛巾放在盆里搅了搅,待湿透后,又拧干净,耐心地给秦安擦着身子。
秦卿的手不自觉反复揉搓,嘴唇咬得死死的。
秦烟过去拉着她的手,缓缓点点头:会没事的。
盆里的热气渐渐散了,但秦安一直未醒,吴婶忍不住试探去问:“大夫,这?”
大夫站在一旁,只摇摇头。
阳光透过窗柩落在秦安瓷白的脸上,屋内一片沉寂,只有水滴声落在盆里,漾开层层水波。
吴婶手握着秦安胳膊,只觉手下一颤,秦安猛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她给秦安拍着后背:“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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